半杯水

半杯水

一驿动的不夜城

她庆幸她被人潮抬上去了。即便那种拥挤让她憋不过气来，前胸贴后背的感觉让她窒息。

站台上的人渐渐远了。昏暗的路灯拉长的俩道影子，也越来越模糊。

肩头余留的那一个拥抱，间隔和抵挡着见缝插针般的人流。她上火车前预备的小板凳几乎让她坐不安稳。 唯一安心的是肩头的那末余温也被拥挤和陌生擦得有影无形。

火车票揣在口袋里，感觉神经是和它紧挨着的。火车不知道行了多远，已经和夜色一样慢慢开始平静。她的神经系在口袋上打盹，不敢熟睡。陌生和警惕，她象丢在荒野的机警的猎兽，潜伏着她自御的本能。(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渐渐的有了鼾声。

渐渐的有极少的人在走动。上厕所，或找通风口抽烟，或者别的，不知道。

她防御的眼睛，终于捕捉到有人把手伸进熟睡人的身上，摸索。忽隐忽现拿到什么。……

她机警的让自己动了动，可能是为了展示自己并没有睡，好让那些可怕的肮脏的贼手，心虚般的撤走。

跟她一起上火车的唯一的一个熟人，不在同一车厢，很远。她和她“相好”的在一起。她总感觉不方便打扰。一个人浏览着窗外一个又一个的黑暗中离开的城市。

十六个小时之后，火车到站了。是终点站——无州。

她拿出和神经一直挨着的火车票，检票，出口。

人头，涌动的只看见人头。脚跟，踩随的只有脚跟。随行的包，它来不及叫沉重。

这不是她们的终点站，和她一起那个的熟人打了一个电话后。接下来是等待。熟人和她相好的在讲话。一起等待。

生活是杯水。

有的人是满的。

有的人是半空的。

有的人要不断的把水倒出来，装新的水。

有的人希望那杯子决裂，渗出，流漏，或许才有新机会蜕变。

那彼样的蜕变仿佛求生者的本能。生存者最底限的欲望。

从白色的别克车上下来一个潮州男人，高高大大，宽厚的笑脸里深藏着一双狡猾的眼睛，让人感觉他可能随时都会有个意外的变化。旁边是一个似乎绝色的美女，他新婚的太太。

这是他们的老板，一个私营门诊的代理人。

她的熟人满脸堆笑，一条条老道的鱼尾纹越笑越显得老练，她早早的就把声音谦恭的送迎上去：连老板，新年好啊，新年发财，恭喜发财啊。对方老板和老板娘一边站候，一边笑着：王医生，新年好，新年好。连老板啊，你年前要的护士，我给你带来了哈，就是这个……。王医生在中间显得有些左逢右源般的 圆滑，她没有直接介绍完那个护士，而是利马转话：这是连老板，快先打招呼。

瞬间，她感觉到王医生更象媒婆，而连老板却很喜欢象王医生这样的“媒婆”，之后，她微笑着老实的做起了自我介绍。

一阵熟识，介绍。他们三一起上了那辆白色的别克车。

人生就象旅行，不断的穿越和横渡。如梭转如摆渡。

差不多四小时的行程。他们从无州又到了另一个城市。——安田。

安顿，休息。明天上班。

穿过门诊出后门，有一道窄窄的木制楼梯直通二楼，便是她住的地方。很狭小，横竖的刚好只能镶嵌三张单人小床。除她外，其余三个都是潮州妹。原先的熟人王医生和她的朋友已经被安排到另一个地方。

不单小，还很黑，那一点光线是人进来时灯照明的。

每天晚上能听到低微的抽泣和不断发出的抓痒的声音。

原来，她是个潮州女孩，叫阿灿，专门给老板家做饭的。一次外出买菜不幸被车撞了，捡回一条命。但此，有半只胳膊全变形，参差不平的肉疤象变态的思维。日夜扭曲着那女孩的心灵。

不知道是疤痕美化不了她的思维，还是伤疤痒痒难受，或者是某种协议上补偿没有达成，她总在夜里叹气和啜泣。

原先王医生没介绍完的护士叫梅青，二十六岁，齐短的头发。那三张小床有一张是双层的，她就住在那上面。每到夜晚，她就躺在那高层的床上，想象着漆黑的空间里面，脸朝向的那白，那白石灰的白。

紧接着是阿灿复始的旧事。啜泣，叹气。

当然，屋外车水马龙一样的热闹从来都不会安息。

这是个不夜的城市。

“莫哭哈，内鱼干哭也冒用噶啦，内过擞也後八流啦。”渐渐的梅青听懂了有人在安慰她。是阿珍，那三个女孩里面最高个的，象男孩子的性格。意思是说：你莫哭啦，你如今再哭也没有用的啦，你的手好不了啦。

潮州话很难懂。梅青隐约的能听懂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快在安田三个月了。

吹口琴。那段日子最闲暇的时候，她就吹口琴。茫茫人海，漆黑，白石灰，口琴。组成一段岁月。熟人王医生和她的朋友在外租了一套房，他们的工资比梅青高多了。时不时的过来请梅青出去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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