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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2014-04-04 05:41 作者:张桑麻  | 1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五月是季节的一把刀,发于新硎。

天地都换了新颜了。各种植物破土而出,铺天盖地,像是从人的记忆里只消一个晨夕而疯长出来的。村庄里,村庄外,树木葱茏,蒿草茂盛,泥土的颜色开始减少。我在庄子的周遭转了很久,可我找不到去年的那株草。

这样一个农历的五月,人在甘南。

大田里,农人的种子已落地,庄稼苗才有拃多高,清晰的苗眼儿在浑黑的垄上,缀成了一道绿线。在这个季节,有千万条这样的线,在村庄外纠缠,且那线会一点点地变得粗实。绿,像眼泉子,正从土里不断地冒出来。

我拎把锄,闷着头,走出村庄,随着出村的土人,脚前脚后地进到绿意刚苫地皮儿的田里,把过多的庄稼苗子蹬开,而留出最茁壮的一垄垄青禾,精心侍弄,让它们经风经,气催地长起来,长成一大片封垄的庄稼。大地,从此难再露面。

在播种的时候,人已在田里,可我必须回庄去拿一件忘掉的叫做点葫芦的农具,并把它扛在肩上,重新走出村子。当我再次返回田里的时候,看到父亲已经躺在田里睡着了,人横在垄上,身子斜斜的,一连穿过了四五条垄沟。当时我的心就有一个部位怦然一动。我意识到,父亲老了,他可能已不适合来田里。刚刚在天地间掀起的热风,以及他的酒醉,正把他的一颗头颅搅得昏昏沉沉。父亲许是太累了,他和家里的牛和马一样,都饱经风霜,他在田里忙碌了一生,他正一步步地走向苍老,他老在种秋收的田里,也老在泥土的村庄。看到了父亲,我仿佛看到了我的明天。那是另一个老农,一个肚里白白有点墨水的老农,可那又如何?我属于山里。(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就在这样一个逐渐走向忙碌的季节,端午来了。我在村庄的边上披着露水采艾蒿回来,在家里的大铁锅里煮了一盆土鸡蛋。我抱了一抱的艾走进村口的时候,迎面碰上木匠孙二叔,他正急匆匆地走出村去,奔了他记忆里的一片艾蒿丛。那片艾有几年了,长在村南的土梗旁,一户人家的地头,已经有一尺多高,泛着灰灰的颜色。

我记起少年时的端午,总是父亲赶早去采艾蒿回来,后来是姐姐,而我一直是躺倒在土炕上,睡懒觉,直到饭桌放炕上了,鸡蛋也上了桌,被窝才被母亲拆了,并塞给我只红皮的滚烫的鸡蛋在手里。

在村后,和张家的孩子把鸡蛋从衣兜里掏出来,放到地上,滚下山坡,鸡蛋从而碎了,蛋黄都跑出来。山上的青草长有寸许高,有翅膀还未生全的蚂蚱在蹦。有一个农人,站在山顶,手里牵着根线,趁着风,把纸蜻蜓放飞起来。一帮孩子被这东西强烈吸引,都飞奔过去,围着那农人,问这问那,心里痒得厉害。记得那时的天很晴朗,很蓝,有洁白的云。乡风缓缓地吹颂。

在每一个端午,我都想到屈子。在乡村,不知还有谁能想到他,且把一把艾蒿偷偷地摆在村后,呈给他,默默无语地告诉他,一千多年的时光风波翻过,世道并没有大的改变,人也都还是老样子,人始终不能脱离动物的族群,而接近神圣,我一直处于动物的世界,沉重呼吸。人把身子从地拔起来,凌驾了动物,那只是痴人说

在五月里,有一匹大头大脑的狼尾巴拖在地上,像把扫帚,从村西的草甸上慌张但不乏从容地窜上东面的山坡,甸子里有几条牧羊犬在羊倌的怂恿下从后面紧追不舍,身后的蹄下扬起了一阵土烟。追上前面的狼了,那狼仍然面色不改,步调不乱,一副目中无狗的模样。后来被狗追急了,那狼便掉转身,冲着群狗戳定了身子,低头,怒目,呲牙。那几条狗马上就惊惧了,全都不约而同地掉头朝山下的来路跑,身后从又起一片土烟,有几个农人在附近的田里,连同草甸上的羊倌都看到了,便不禁好笑。

五月,我依然独处在一边,依然喜欢胡思乱想。想在个人世间,我已苟且数十年,心里有悲喜充盈,但更多的是隐隐的痛。我已麻木,不知那痛何以来,但它着实明明地存在着,我倒怀疑起它的与生俱来。

一个年头,便逢一个五月,那我的匆匆的几十年,就有了一大把的岁月和端午抓在手里,这是我的微薄的积蓄。我没有刻意地去收藏住什么,可有些东西,它们在我的脑子里却早已经生根发芽,深入骨髓。我总是无法忘掉一些往事,岁月像筛子,有一些东西漏掉了,但总有一些东西留了下来,并在我的心坎里沉淀和变得脉络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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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评论 (共 17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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