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书记
离退休的日子近了，自己可调配的时间渐多，分一块给吃喝拉撒睡、孝老爱幼人情世故；留一块上网长点见识，固定一块读点书。家中倒是有满满的几柜书。没书柜时，一纸箱一纸箱、一口袋一口袋往床下塞，往阳台码，待见的及重要的还要吃力地举到通风好些的高处供起来。要不是几次搬家、工作调动，都要处理几麻袋或几编织袋，估计存书真有些汗牛充栋的意思。因这些年的工作与思想、宣传这行关联多。书虽多，大多数却是组织上发的，用来武装思想、指导工作的。生在社会主义社会搞基层政宣工作有一个好处，就是不要用脑思考；脑瓜要想些什么，嘴上该说些什么，都有顶层设计，层层要求，照本宣科就能混饭吃，也能养家糊口。如果会拍马溜须，敢吹会吹，拍对了、吹好了，说不上遥远的祖坟还能升起几缕袅袅青烟，当然也潜藏着在家乡父老面前抬不起头的风险，事物发展的哲学就是这样。扯远了，回来说书。这书的优点是不花钱；缺点是读不深入，也消化不了多少；感觉共产主义、社会主义只是一种理论，对解决、推动当前社会发展，满足人们对物质和精神的需求能力很有限。倒有个好处；塞得满满的几柜书在家摆着，那间房能名为书房，给客人和家人增加点文雅氛围，也标识着本人肚子不全是酒囊饭袋。真真假假、有用没用、肤浅深奥，谈吐时也能甩出几句语录、口号，满足点虚荣心思，补装点脸面。还能弥补、减少一些久藏心中的一点点只忽闪几回的遗憾；爷爷到爸爸怎么没弄个书香门第，好让晚辈们早些启蒙、多些知书达理，多些本事贡献于社会。
随着国家市场经济的兴起，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的探索创新，影响我的思想观念趋于求实，崇拜以解决这个民族发展中遇到的实际问题为宗旨的工作思路和政治态度。治国和做人写文章，没什么大区别，真、诚、实可算抓住了根本。根本点对头，点缀修饰些看着舒服一点，就小事一桩了。如把点缀修饰当成根本来弄，就反其道而行了。反对空谈和翻来覆去搬弄革命战争时期的老调调、老方法、老经验，来对待当前的形势和当今的人们、当下的观念、当时的事物。厌恶拿个宗教信仰般的旗帜、口号挥来喊去，束缚着思想观念的开拓纳新、生产关系的改革、生产力的突进。又扯远了，有此想法，下决心再把存书彻底清理一次。将这个选集那个读本，这个指导那个解读，全部处理掉。决心好下，真一本本往袋里装书，着实犹豫，不仅掂量着不愿脱手，还要哗哗地快速翻滑几遍。遇有被各种笔划过的重点处，都要再扫上几眼。毕竟每本书都与这个运动、那个学习，这个活动、那个整风相关联。这些书的组合排序，依稀是我党、我国、这个民族走来的足迹。包含有痛苦，有振奋，有骄傲，有血泪，有屈辱，有激昂、有奋斗------毕竟青春、壮年的好时光很大一部分倾注在这些书里，它支撑着我，我依靠着它走过了很长的路。这么一想弄得心情倒有些酸楚加点澎湃。行了，陪伴我这么多年也值了。年龄大了，还想向前看点，改换一下脑中的思维方式和判断世事的标准。过去的政治书籍，留给孩子也没用，绝大多数的孩子是不会主动、热烈阅读它的，即使听同事说他的孩子在高中，数理化学的不够好，毛主席语录却背的特熟，张口就来，马列的观点也掌握不少。经常违反学校纪律，对老师的批评家长的教育，竟用指导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把老师和家长辩的无语。听后很为这朵奇葩诧异，原因是同事家也有很多和我家相类似的书，孩子读进去了一些。人老了，把这些书传播给有兴趣的人去看，比在我的柜子里闷着挤着受罪会更好些，书也会高兴。也敢肯定，书发挥的余热定比我这一无是处、学无专长的应声虫、传声筒大的多。花了几天功夫清理完了，书柜好空旷，好轻松。剩下几本比我还年长的书，一些工具书，历史、传记及孩子留存在这里，我不敢擅自做主处理的书，躺着、歪着，浑身舒展地释放着得解放的喜悦，霸占着空荡荡的书柜。我身心有种把堵在心头的什么东西搬掉般的轻快，也有很多莫明的惆怅 。
这些年，被发书惯了，偶尔买几本与工作挂上钩的书，书报费也够了。要重新武装书柜，掏自己腰包到书店转了几回，结果只买本《史记》。书是好，纸质、印刷、装裱、文字的差错率无可挑剔，但钱真贵，心真疼，那一刻我甚至原谅了那些顺手牵书的读书人。作为无权的工薪阶层，听话又僵化的脑袋不会赚点外快，工资有限。将大半生的积蓄大部变成了书，这书当不了饭吃，看不了病，养不了老，抵御不了家庭的突发事情，将是错误主意。这个年龄看了书也得不到官做，挣不得钱来，纯是饱个眼福，消费个惬意，过个维持习惯的瘾，无需不量力而行。通过买书，也理解了爷爷、爸爸没留下书香门第的苦处。人活着，第一要素是有基本物质条件来保障生命正常行进，有书看终归属于活的更好些的范畴。爷爷的土坯房到爸爸的砖瓦房，轮到我有亮堂的楼房还有地方安个书房，庆幸党领导的国家毕竟有了根本性的进步。也应该感谢那些发的书在这个时代能帮我养家糊口。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求得老伴允许，每月揣个百十块，转往书摊。专挑盗版的、破烂堆里收回的、压库底处理的书来买。且要讨价，压价，违着良心、大着胆子、嗫嚅着发声压价，压得老板从我的头发审视到脚上的鞋子。我常强忍着老板鄙视、轻蔑、忿怒的眼光和各种还价的口气、语言、声调，装作不在意的神态抵御三几围观者投来的各种含义的目光。人老了脸皮厚却也有些好处，能有效帮着掩盖心虚和小心眼的狡猾活动。每转一次书摊，虽脸热浑身不得劲，但收获颇丰；大大小小、薄薄厚厚、脏脏兮兮、破破乱乱的书要弄回几十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千家诗》------《道德经》、《论语》、《庄子》、《周易》、《菜根谭》------歪解、正解、胡诌八扯、强拉硬拽、励志增智的延伸解读。老舍、朱自清、林语堂、钱钟书、南怀瑾等老前辈的荟萃、精华、精选，反正便宜，形式丑陋内容美好，何况知识永远是高尚的，能弥补自己的无知就是好书，高贵的书。统统背回家。该晒的嗮，该晾的晾，该清洁的清洁。没多长时间，书柜又开始“喊累”了，恢复了惯有的沉重、稳当。
床搬进了书房，放大镜，花镜上了床头。打小家里穷，无书桌板凳供养成正襟危坐的读书习惯，歪着、趴着、躺着竟成了舒适且适应的读书姿势。每当夜幕降临或雾霾笼罩的天，歪倚在床头，静静地浸入属于自己的天地，做着属于自己的穿越历史的梦，倾听着历代人物的呐喊、吟唱、雄辩，和他们奔跑在生活路上的脚步声！
2014——3——12——10:30草(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