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丹杂记2-11

段家小站是老家的一个火车站，很小很小，小到后来变成了乘便所，再后来从中国的火车站台里消失了。

小站里有一个工作人员，记忆里好像爸爸叫他小冯，也可能不是，记不清了，爸爸在镇里的机务段上班，每天都会在小站坐通勤车，所以和那个冯叔很熟，我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晚上家里停电，春晚看了一半，我和哥哥都很伤心，爸爸就带我和哥哥去了那个小站，和冯叔一起看完了春晚，冯叔和另外一个人轮流在小站值班，某个黄昏他会坐爸爸下来的那辆很慢的通勤火车离开，之后会在隔一天的黄昏回来，听说他的家在旁边县的一个叫中安的镇子上，有两个小孩，但好像是1988年，母亲说是88年，他的老婆死掉了。

接下来应该是哥哥结婚的那次，他也来参加婚礼，而且带来了一个女人，一个胖胖壮壮的女人，妈妈说是他新找的的女人，那个女人也结过婚，因为不能生养，后来丈夫又死了，九十年代初期，老家的人流行扭秧歌，东北人都会扭秧歌，逢年的时候，很多村镇都组织秧歌队，之后去各个乡镇表演，小时候也喜欢跟着去各个乡镇看，和现在大家看到的站在平地上不同，他们要站在高高的高跷上，有身手特别好的男孩子还会踩着高跷做空翻，听说阿凯也做过，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属于别人，而我已经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念一种叫做大学的东西。

说的有些远了，九十年代的时候，老家流行扭秧歌，不是踩高跷的那种，而是很多中年以上的人傍晚的时候，聚在一起随着音乐扭，站在地上拿着手绢或扇子跳的那种，冯叔应该是和那个女人在扭秧歌时认识的，很快就结了婚，因为老家的房子已经给了儿子结婚用，他们就住在小站一间空的房子里，放假回老家的时候，还看过他们的新家，很简单，很干净，很温馨，经历了很多人世的沉浮，现在想来，亦感觉温暖。我们躲在他们的小屋里等车的时候，烤着炉火，看着那个女人在缝冯叔的衣服，边和母亲聊天，不漂亮，不温柔，但很有画面感。值到冯叔退休，他们都生活在那个小站，小站的旁边有很多荒弃的土地，他们慢慢的把它们平整，种了很多玉米，还围上一个小的园子，在房子的后面，夏天种了很多蔬菜，我从不知道种菜是浪漫的，做农民是幸福的。

冯叔是六十才退休的，我想不清是两千零几年，母亲也说不太清，他们应该是和父母亲告过别才走的，回了冯叔的老家，听说是要和儿子住在一起。

后来的故事没有了，或者有，而我不知道，有一年妈妈告诉我，那个女人死了，我问为了什么，母亲说不清楚，好像和冯叔的儿子处不好，还有冯叔打了她。我问怎么死的，母亲说，喝了农药，死在了附近的一处庄稼地里，好像是好多天才被发现的，据说冯叔以为她生气回了老家，也没有去找她。我最后问过母亲她为什么不回老家，母亲说她的老家已经没人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四年前，母亲说全县普及了全县公交，老家的小站没有了。

去年回老家，去那个小站的地方站了站，房子平掉了，砖瓦被别人运走了，小园的围篱依稀，种庄稼的地方变回荒地。在这片没有桃花的地方，不喜欢诗的我依稀还记起不知谁的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亦不足以描绘我的心情，如果我还有叫做心情的东西。

阿丹杂记 于2014年2月11日晚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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