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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画诗的艺术奥妙

2014-02-07 19:37 作者:涛拍山城  | 1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题画诗的艺术奥妙(文化散文

闲来无事,随便翻的看书。

艾青《忆白石老人》中的一段,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天,我在伦池斋看见了一本册页,册页的第一张是白石老人画的:一个盘子放满了樱桃,有五题落在盘子下面,盘子在一个小木架子上。我想买这张画。店主人说:“要买就整本买。”我看不上别的画,光要这一张,他把价抬得高高的,我没有买;马上跑到白石老人家,对他说:“我刚才看了伦池斋你画的樱桃,真好。”他问:“是怎样的?”我就把画给他说了,他马上说:“我给你画一张。”他在一张两尺的琴条上画起来,但是颜色没有伦池斋的那么鲜艳,他说:“西洋红没有了。”

画完了,他写了两句诗,字很大:

“若教点上佳人口,言事言情总断魂。”(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中国人画画,总喜欢在画上题点诗文,这样诗书画就融成一体,而形成独特的韵味。齐白石这幅画,诗画关系是双面意境式,即画是一个意境,诗是一个意境,画是静物写生画,诗是美人魅惑诗,画是视觉形象,诗是想象形象,二者以樱桃红联系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水果、蔬菜、花卉等静物画,本来就能表现一种情趣、品性或精神内蕴,往往能让欣赏者产生联想。清代张 潮在《幽影》中曾说:“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海棠令人艳,牡丹 令人豪,蕉与竹令人韵,秋海棠令人媚,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这樱桃何尝不是这样,它带着春的气息,活泼妩媚,让人想到“甘为舌上露,暖作腹中春(白居易)”的动人。那诗句,让人想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的美人,那鲜艳欲滴的红唇轻轻一启,缠绵的情被浸润在娇媚中,而让人断魂;琐碎的事被婉转的莺喉言说,而让人沉醉。这两个意境,各具奇妙,又互相联系。

唐伯虎的《牡丹仕女图》,图上自题一绝:“牡丹庭院又春深,一寸光阴万两金,拂曙起来人不解,只缘难放惜花心。”

这幅画的题诗,又是一番情趣,诗画关系是时空延伸式。也即画中的情景在诗中从时空上向前或向后延伸,这就增添了画面内容的丰富性,使画的一瞬,延伸到他时、他日或他年,使诗的内容又从一个时空点上栩栩如生的展示在面前。这幅画,画着一个高髻富贵的女子,左手下垂拿着一把团扇,似乎暗示将入季,此时正是牡丹盛开之时;右手擎着一支白色牡丹。她头微微后仰,从眼神来看,专注、怜惜而又似乎思索。她为什么喜欢白牡丹呢?牡丹雍容华贵,卓尔不群,她是否也想得到或保持花王一样的宠;牡丹国色天香,统领群芳,现代歌词里也有“众香国里最壮观”,她是否也想自己能美艳无比呢?裴潾有首《裴给事宅白牡丹》:“长安豪贵惜春残, 争赏街西紫牡丹。别有玉盘承露冷, 无人起就月中看。”她是否顾怜自赏,自己也像这白牡丹,冰清玉洁,却受人冷落呢?画上的题诗,丰富了画面的情节,时空向前推移了,人们可以想象到她昨晚睡下,还惦记着牡丹,唯恐她明天走到牡丹丛中,牡丹却凋残了,这心理折磨着她,让她一都没睡好,因此天刚微微亮就起来了,起来就急匆匆的去看牡丹,这让其他人好是不解,你不是原来老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天大亮才会揉揉惺忪的眼而起吗?其实,这诗也增添了画面的韵味,“一寸光阴万两金”,不仅说牡丹风光无限,但是又是短暂的,因此要珍惜这每一寸光阴,而且也暗示了这个夫人的无限情思。要珍惜自己的人生春光,要让自己的春光艳若牡丹,而似乎自己又不可把握,因此再看画面上这夫人的眼神,原来有怅然若失之情。

再如清代李方膺《画菊》,题诗是:“莫笑田家老瓦盆,也分秋色到柴门。西风昨夜园林过,扶起霜花扣竹根。”画中其实只有由绳索束缚的瓦盆,和扎在竹竿上的菊花,那么诗歌又把时空延伸到整个秋天,以及昨夜“西风”这个事件。曾看到这么一则资料:顺治14年丁酉(1657年),年方16岁的石涛已在绘画艺术方面显露出他的天赋,当年的《山水人物花卉册》是目前所能见到石涛署年款最早的作品之一。此册其中一页的画面为:临山的浩淼江水中,一叶扁舟正逐波荡漾,舟中端坐一人物正捧读《离骚》。画面下方是题诗:“落木寒生秋气高,荡波小艇读《离骚》;夜深还向山中去,孤鹤辽天松响涛。”这则资料,我们看到题画诗把画面的时空向后推移了。

还有一种诗画关系是形神合璧式,那画是形,那诗是神。所谓“神”,即因形而生,或情或志或思或悟或幻,都属这个范畴,。潘天寿《题兰石图》诗云:“闲似文君春鬓影,清如冰藐姑仙。应从风格推王者,岂仅幽香足以传。”这幅《兰石图》,画着苔藓斑斑点点的石边生长着柔叶稀疏的兰花;而诗却赞美了兰花的闲静和清纯。闲静,就像卓文君那富有春意的鬓发飘逸的影子;那清纯,就像藐姑射山上“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的仙子。清代郑燮的《画竹》,画的是嶙峋的耸石边有几株细竹,而诗却是自己画竹的感悟:“ 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这首诗,既写了绘画多画多思的重要,也写了真正成熟了的画家,必有更高的概括l力而善于剪裁去一切繁冗之物,必能独出机杼与众不同而显示出创造力。

此外诗画关系还有形形互补式,前一个“形”指画面上的形象,属于视觉形象,后一个“形”指题画诗语言表现的形象,这个形象可以是视觉形象,但以相异与画面形象为好,也可以是听觉形象、味觉形象、嗅觉形象、触觉形象以及心觉形象等,这样就会使画面的形象更丰富,意境更博大,意味更深厚。如明代陆治《云峰林谷图》有诗云:“屏间雪练空中落,天外云峰阙处明.时听朗吟林谷应,苍崖疑有卧游人. 。”他的画是视觉形象,险峰突兀,云雾缭绕,林木布谷,泉水曲折,而诗却既向视觉形象拓展互补,写出了如雪练似的瀑布从天而落,也向听觉形象拓展,那就是不时听到的朗朗的吟诗声在林谷间回荡,让人怀疑苍绿的山崖间有高卧游赏的人。这种多觉拓展,让人更感到了画面的立体感。还有点面结合式,往往画是点,诗是面。金农有许多《梅花图》,其中一图,梅影疏斜,老干虬枝,傲雪凌霜 。题画诗云:“东邻满座管弦闹,西舍终朝车马喧,只有老夫贪午睡,梅花开后不开门。”

总之,诗画各有长处,以长补短,才是题画诗应有的思路,清•方薰曾说:“高情逸思,画之不足,题以发之”(《山静居画论》),也正是这个意思。并且题画诗要和画相关却又相异,能使画面的意境更美,内容更丰富,意旨更耐人寻味,才是好的题画诗。郭沫若在《题画记》中说:“题与画每每相得益彰。好画还须有好题。题得好,对于画不啻是锦上添花。但反过来,假使题得不好,那真真是佛头著粪。题上去了,无法擦消,整个的画面都要为之破坏。”

郭沫若还在一首古风《画为书祖》中,也谈题画诗,很值得玩味。诗云:

“画为书祖,书为画余。先画后书,部得其居。花束澧浦,草拟唐初。芳分秀布,王者奚如。鼓琴鼓瑟,悠扬其音。鱼出于深,飞自林。琅玕作伴,琼浆泛澜。一拳缱绻,两仪斡旋。”

开头四句是总说,画是书的源头,书是画的发展;倘若画上题诗,先赏画,后题书,安排的要使二者各得其所,和谐而统一。接着四句,写题画诗的构思,是先玩味画面的意境,就像手捧着花束在澧水边徜徉、嗅香,随之起初像唐诗一样捕捉到一个个优美的意象,心中渐渐草拟出诗句;那些意象、诗句的结构芬芳美好,就是王公贵族的奇珍异宝也未必如此。再下来的四句,写好的题画诗达到的境界,一定是像鼓奏琴瑟,声音悠扬婉转一样,意趣深长,耐人寻味;是像鱼从深渊游出,鸟从深林飞来一样,既依凭画,又独出机杼自然和谐。最后四句,写诗画结合后的整体艺术感受,那画有诗,诗有画,就像美玉作伴一样,更加熠熠夺目;欣赏诗画,就像美酒佳酿,泛涨起浪一样,让人沉醉得难以言表;这杰出的诗画,真的会让人一下攥在手里,恋恋不舍,忽品味诗,忽品味画,久久旋转在诗画两边。

我们写题画诗,就应当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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