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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儿

2014-02-05 17:00 作者:潭深云影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二十三打扬尘,二十四过小年,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鱼和肉,二十七年办毕,二十八插花蜡,二十九样样有,三十桃花谢,初一早,年拜了,拜年拜年,不要想钱,不要不要,直往荷包里倒!”这是家乡有着浓浓年味的一首歌谣,十二岁就离了家乡,唱了整个童年的儿歌也渐渐模糊了,只隐约记得几句,后来问了母亲,母亲用浓浓的乡音唱出,才又一一忆起。

乡人淳朴又温厚,平日里总是安静地劳作着,只是到了年关,才热切起来欢腾起来,积蓄了一年的热情都倾泻而出,一手一脚欢欢喜喜地办年、备年,乡俚村野的年味也就被渲染得格外的浓。最先勾起年味儿的,好像是从月里打豆折(这边人叫豆丝)开始的。冬日暖阳里,家家户户磨声碌碌,炊烟袅袅,是在磨米浆、烫豆皮哩。农家院儿里,村头晒场上,甚至是收割了农作物的田地里,都是长条板凳架起的大椭圆形簸箕,茨实的豆丝平铺其上,接受阳光的照拂,水份一点点被收干,豆丝也渐渐卷曲干脆,三五个大太阳后,豆丝就可以收袋储存了。寒冬里,切上几片腊肉,洗一颗嫩白菜,下进豆丝里,热腾腾,糊烫烫,过早或是宵夜,别样的美味和熨帖。

接下来,进入腊月,就开始腌制腊鱼腊肉了。鱼是绕村塘堰里的鱼,肉是农人自家养的鸡鸭猪肉。本是枯水的季节,只需一台小水泵抽上一时几刻,塘堰里的大鱼就跳腾起来了,叔伯爷们儿一个个穿上连体衣就下去了,用网捞,用盆兜,徒手捉,塘堰里忙得东倒西歪,岸上的妇孺孩童笑得前仰后合,欢声笑语在村子上空久久回旋。抓完鱼,就该分鱼了,按人头儿一家一户的分,那会儿,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一人带俩孩子,平时是没怎么照看鱼塘的,可善良的乡人总是给多分几条稀罕的黄鱼或是黑鱼,母亲每次都是挑着满满两大袋鱼回家的,经常是清理收拾到后半夜。鸡鸭鱼都是母亲自己独个儿就备妥了的,唯独猪肉是要等父亲回来再料理的,母亲在等父亲,乡亲们也在等父亲。父亲很小的时候就在供销社里做几十号人的饭菜,后来又到部队锻炼了几年,可以算是一个比较专业的厨师,对于杀猪宰羊这样的活儿很擅长。父亲放假回来,天天都有人到家里来请,完事儿回家,乡人都会给父亲捎上一只猪蹄、一条猪肉,或是猪头和下水。最馋父亲烹制的卤味,口条、顺风、猪脸肉、猪尾巴……想起来都会忍不住吸溜口水。父亲站在灶台前细细料理各种卤味的样子,到如今,我都觉得那是最温馨最富年味的画面。乡下养的猪,吃米糠菜叶青草长大的,肉质鲜美,也不像现今市场上卖的那样被机器处理得白白净净,父亲每次拎回来的猪头、猪蹄都是毛刺拉碴的,要清理掉这些毛刺是需要费一些功夫的。父亲烧化松香,一小片一下片浇到猪耳朵、猪蹄上,待到松香凝固轻轻一掀,毛刺全都连根拔起,溜光干净的。清理干净后,就该下锅卤炖了,年代陈久的砂锅搁炭火炉子上,“咕嘟咕嘟”响,卤料的香气从锅盖缝里透出来,熏透整个屋子,我和小妹像两只小馋猫绕着炉子转,猜透我们心思的父亲呵呵直笑,时不时扒拉出一只猪耳朵或是一片猪脸肉,用刀片几片到我和小妹的嘴里,我们就乐得又唱又跳。

鱼肉是稀罕食物,乡人平日里是不舍得多吃的,只有过年才可以足足的备,敞敞的吃,所以烹制起来比较细致下功夫,腊月里有一半的时日是在料理鱼肉的,再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打豆腐、打糍粑、做阴米、炒炒米、粘米糕、做酒酿……紧锣密鼓地,就像歌谣里唱的那样,一日接一日的排得满满当当,年味儿越发的浓了。等到年三十儿,穿新衣,吃团年饭,贴对联、门神,年味儿就彻底爆棚。新衣是红平绒底起细碎花的棉袄棉裤,母亲亲手缝制的。团年饭是母亲二十九里半夜就开始操持的,凌晨四点多的样子,我们起床穿新衣,准备吃年饭,先要祭祖先,再慢慢聊慢慢吃,小孩子早先就被嘱咐过得说吉利话儿,快吃完的时候天正好放亮,这是取新年光明一片的好意头。吃完年饭贴对联、门神,对联是“天增岁月人增寿,满乾坤福满门”的祝福话儿,门神多半是关公、秦琼的画像,横眉竖目威武神猛,鸡窝猪圈贴的是“六畜兴旺”,各窗口贴的是“太公在此”。对于“太公在此”,小时候总不明白“太公”是什么人,夜晚睡觉老心慌慌的冲窗户外四下张望,想看看“太公”在不在?怕犯忌讳又不敢问大人,直到后来大了才明白“太公”原来就是“太阳公公”嘛,空琢磨害怕了那么多年。

大年初一,叔伯姨婶,乡里乡亲,家家户户走一走串一串,小孩子得穿上一件有大荷包的罩衫,走到一家拜年说吉祥话,少不得会收获一大把的糖果糕点,甚至一个红包,嘴里说着“不要不要了!”可还牵着荷包口让主人往里面装,逛一圈下来,荷包塞满了不够还用衣襟兜,那个心里的满足和美劲儿哟!

现今居住在城市富足的人们,一年四季都是过年一样的美日子,到了真正过年时节,气氛就不那么浓烈,年味儿自然就淡一些,当然,一个时代、一个地域,还是会有它的独特年味儿的。逛超市办年货,单位里发年货,慢慢地挑,细细地选,大包小包往家提往家扛,直到储物柜装满了,窗口挂满了,冰箱塞满了,屋里面吃的喝的够管一两个月才罢休。离了家乡住在这小城里,别的不说,每年下父亲烹制的卤味还是一样有的,这也算是我们家别样的年味儿,可父亲老了,再也做不动了。今年单位一发牛肉,我就去市场买了猪耳朵猪蹄猪大肠学父亲做卤味,砂锅是从父亲那儿拿来的,卤料也是照父亲的配方配齐的。小年夜的晚上,厨房煤气灶上,砂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儿,卤香四溢,昏黄的灯光下,氤氲雾气中,我一边悉心地照看着我的第一锅卤味,一边跟父亲通电话,父亲一一传授我烹制卤味的要领,我细细记在心间,年事渐高的父母已经不起操劳,那么,从今以后,就让我做给你们吃吧,让我接下这担子,将这年味儿传承延续下去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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