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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

2014-02-05 15:13 作者:开心快乐!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两千年的正月初四,节日的喜庆气氛还在城市的上空弥漫,地上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鞭炮残骸,气温很低,尤其是早上太阳刚刚探出头的时候,更是格外的冷到骨头。暮只身走在空旷的大街上,饱满的额头、坚挺的鼻梁和粉嫩的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她顾不上这些,眼睛四下里找寻着,她不敢往大酒店门前走,只在小吃部小商店的附近转悠,希望能看见写有“招聘”字样的告示。她的脸色很平静,但心里已经是心急如焚了,她真的是太需要一份工作了。太大的酒店她不敢去,听说那里总是会有很多的坏男人骚扰店里的女服务员,更听说大酒店的老板总会要求女服务员接受客人的无理要求,这对她来说,无疑就像是毒蛇猛兽,唯恐避之不及的,相比之下小吃部要安全得多,虽然会很辛苦,工资也很低,但至少心里踏实,不用担惊受怕,另外小吃部大多会管吃管住,这对暮雪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她好想安定下来,真的太累了。

近几年暮雪一直在婚姻的围城里纠结挣扎,身心俱疲,伤心至极的她最终选择只身离家,只随身携带了换洗的衣物和一个绿色的小本,那是代表她已经自由的通行证,证上的她笑的很灿烂,只是身边的那个人已经被剪下去了(这张照片曾在另外一个红色的证件上面),本来她可以带走些什么的,但她就是没要,理由是: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没有了,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用处?可是后来她发现,没有这些身外之物还真的不行,别说外人会看不起你,就连至亲的人也会容不下你,身在别人屋檐下,看别人脸色过生活,哪怕是亲亲妈,哪怕是兄弟姐妹,那种滋味也是常人无法忍受的,就想把心放在慢火上煎烤,一面已经焦糊,一面还在滴血。好不容易熬过了节这几天,暮雪实在不能再在娘家呆下去了,于是大清早就爬起来,只想找个能凭自己力气吃饭睡觉的容身之所。

她拐进偏僻的背街,背街上有很多类似于冷面、烧烤、快餐之类的小吃部,因为是大年初四,所以有许多店铺都是不营业的,劳累了一年的商家们也想趁着春节,多休息几天。暮雪很幸运,刚刚走进小吃街,就看见一家烧烤店的窗上贴着“招聘启事”,红红的纸上黑黑的墨汁还在往下滴,一看就知道是刚刚贴出来的,她心里一阵狂跳:难道老天爷在帮我吗?她止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轻轻推开了那扇低矮的铁皮门,屋里很暗,破旧的桌椅东倒西歪,桌上地上一片狼藉,肉串签子、啤酒瓶子、铁皮槽子,杯碗盘碟散落在室内的各个角落。她愣住了,想悄悄退出来,可是嘴里却不听使唤的问了一句:“有人吗?”没有反应,她有点害怕了,可又不敢离开,怕万一被人看见自己落荒而逃,会认为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定了定神,大声又问了一句:“有人吗?”暮雪性情温婉,从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粗门大嗓,口无遮拦,不管心里有多大的苦痛都不会带到脸上,即便是心里在滴血,也不会说出一句伤人的话。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答应:“来了。”随即对面有道门开了,原来对面还有道门呀,暮雪心里偷笑,进来的是个身材高挑,很斯文的中年男人,细长的眼睛带着笑,黑色的皮大衣相当帅气,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头盔和一副深色墨镜。看到暮雪,他笑了,很温和地问:“你有事吗?”暮雪心里一动,鼻子竟然酸酸的,眼泪有点想冲出眼眶的意思,声音也哽咽起来,她暗骂自己没出息,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友好,骂过之后,她清清嗓子,装作很平静的说:“看见招聘启事了,我想试试,价钱无所谓,管吃管住就行。”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好吧,你先坐一会儿,我着急去上班,单位有急事,一会等你姐睡醒再说吧,她昨晚睡得很晚,挺辛苦的,别叫她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看样子你也不容易,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哥亲姐,这就是你的家。”

暮雪傻掉了,心里被各种滋味充斥得满满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眼见着这个男人推门出去,骑上摩托车飞驰电掣的离去,也没说出一句话。就这样一个人呆坐了许久,暮雪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她脱掉外衣,开始收拾房间,整理七零八落的各种用具,擦洗油污的桌椅板凳,就像当初收拾自己的小家一样,心里被莫名的喜悦感动着,步伐轻盈,目光热切,很快室内的一切就被她收拾的一尘不染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直到现在她都没见到女主人,更不知道女主人会不会收留她,可做这些竟然是她心甘情愿的,而且是心带喜悦的。

终于后面那道门又开了,一个蓬头垢面、睡眼惺忪的女人出现了,厚厚的镜片下面是一双浮肿的大眼睛,那双眼睛大得出奇,鼓在外面很吓人,黑黄的皮肤很粗糙,暮雪很意外:难道这就是女主人,她怎么会是那个男人的老婆呢,太不般配了!女主人看看暮雪,又看看整洁的房间,没说话先笑了,笑容很甜,而且很美,暮雪的心里一下子就释然了:这个女人自有她独到的美!这样的笑容只能属于心地善良的人,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男人来呵护关她,因为她值。

暮雪留下来了,整整一天都在忙碌着,很辛苦但也很充实,她叫女主人“姐”,姐说:“你姐夫对我好极了,总是让我多休息,事事都顺着我,我什么都不会做,都是他惯成的。”姐还说:“你姐夫是单位的会计,原来不是很忙,所以店里的事都是他在忙,我只管收钱,但是现在他的单位要解散了,许多收尾的工作要他去做,所以家里的事他就没时间了。”姐又说:“你姐夫人特好,不光对我好,同事朋友也都特喜欢他,人缘特别好,当初有很多人追他的,,但他就是看上我了,引得很多人都说他眼神比我的眼神还不好,”说这些的时候姐的脸上满是幸福,暮雪静静地听着,手脚不停地干活,心里也在想个不停,她告诉自己:不叫姐夫,就叫他哥,他是我哥。就这样,她忙碌的同时也在偷看口门,盼着能看见哥那高挑的身影。(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天色擦黑,马上就是晚上的饭口了,哥回来了,暮雪一脸平静,心里却在突突直跳。哥什么都没说,忙完饭口直接进屋就搭了一张床,那是一个单独的房间,不大,但是很温馨,哥还特意在墙上贴了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精致的小木屋,坐落在青山绿水间,美极了。暮雪微笑的看着这一切,里蒙着被子哭得一塌糊涂,她知道自己遇到了好人家,哥姐都是善良的人,对自己的这份心值得自己为这个家尽心尽力去做。

哭过之后反倒平静了,一夜无,这是今年里暮雪睡得最好的一夜,时时纠缠她的恐怖梦魇竟然没有光顾她,所以清晨起来的她分外清爽,脸色红润,引得吃早饭的哥姐不时偷偷看她,并趁暮雪不注意时偷偷交换会心的微笑。暮雪看在眼里,却故作镇静,只是羞红的双颊、含笑的眼角和手忙脚乱的举止,还是暴露了她在别人关注下的紧张和慌乱。

哥哥多才多艺,尤其喜欢画画,所以给宝贝女儿取名“画儿”,画儿十七岁了,在市重点读高二。暮雪来的时候,画儿去奶奶家过春节了,元宵节刚过,画儿就像小一样飞回来了,异常的漂亮乖巧,见到暮雪,就像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飞扑过来,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早就听我妈妈说家里来了个漂亮阿姨,妈妈就胡说,你哪是漂亮啊,你是太漂亮了!你的辫子怎么这样长啊,羡慕死我了,你的皮肤也真是好啊,用的什么化妆品啊?.......我真是爱死你了,暮雪阿姨。”暮雪温柔地笑着,任由画儿在她的脸上连掐带捏,对眼前这个天使般的小丫头有种说不出的喜爱,尤其是她那双细细弯弯的丹凤眼,妩媚极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画儿对暮雪由喜爱转为热爱,最后变成了依赖。只要在家,总会围着暮雪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暮雪总是静静地听着,并不时报以或是理解或是关爱或是会心的微笑,实在无话可说的时候,画儿就安静地坐在暮雪身边,轻声地给同样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串肉串的暮雪唱歌。画儿的音色很好,清澈甜美,尤其喜欢唱王菲的《棋子》,曲调优美、缠绵婉转,特别是最后一句“举手无回你从不曾犹豫,我却受控在你手里”,画儿一遍遍的反复吟唱,把歌声里想要表达的那种无奈纠结、爱恨交错体现的淋漓尽致。每到这时,暮雪总是在想:难道这个小丫头也有心事了吗?

哥的工厂彻底破产了,他再也不用去上班了,就留在店里尽心尽力地打点事物。哥的性格温和稳重,从不高声说话,对客人也总是先笑后说话。而且哥的各方面素质很高,懂的东西也很多,客人说什么他都能插上嘴,客人们都愿意和他说话,所以来店里的客人多数是回头客。暮雪来了以后虽然话不多,但手脚麻利,对客人也总是不卑不亢、一脸平和,加上模样俊俏,尤其是斜搭在左胸的粗黑发辫分外招眼,客人们都很喜欢她,但在暗地里也偷偷的议论:“这姑娘好奇怪,明明脸上带笑,可怎么总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呢?让人不敢对她半点非分之想吧,更别提有什么非分之举了。”但并不影响客人们对她的喜爱,口口相传,以至于有很多人来这里吃饭,只为能看见她和她脸上那淡淡的笑。

暮雪的工作越来越顺手了,姐姐常感叹她的聪明伶俐,对她也越发的友好,家里的大事小情总会找她商量。店面不是很大,活计不是太多,加上哥和暮雪的勤快肯干,闲暇时间也越来越多了。姐姐闲着没事,就跑出去和邻居打麻将,有时输有时赢。哥从不说什么,只是说“玩吧,辛苦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姐不在家,画儿也天天在学校里,家里只留下哥和暮雪两个人,暮雪觉得很别扭,人也越发的安静,每天忙完活计,就乖乖地抱本书,一声不响的坐在角落里。哥看在眼里,就到商场里买回来一台功放机,还有很多磁带,放在店里。暮雪也不说什么,哥放什么歌她就听什么歌,不放就不听。哥问她为什么这样,她也总是微笑着摇头。哥哥为此很费解,背地里和姐姐说暮雪真是个怪人,没人能懂她想的是什么。姐说:“这孩子心里一定有很多苦,脸上的笑容让人看着心疼。”

暮雪来店半年以后的一天中午,正是饭口,客人爆满,哥姐暮雪三个人忙得团团转。电话响了,暮雪随手拿起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找暮雪。”她呆住了,这个声音属于那个让她魂牵梦绕又痛彻心扉的人,这个声音陪了她整整十年,已经深深地烙在她的心底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已经失去了语言表达功能,只是机械地握着话筒,听对面的人在说:“喂..我找暮雪,她在吗?喂,说话呀....你....你是暮雪吧?暮雪你好吗?我从你弟弟那里找到你的电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知道你好不好。”暮雪心在狂跳,身体抖成一团,话筒却不肯离开耳朵,她太想听到这个声音了,虽然这个声音曾让她憎恶至极“暮雪,我真的很后悔我做过的事,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只和她做过两次,就两次啊!我听说她是做过小姐的,我只是对小姐的身份感到好奇,只是想知道小姐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啊。暮雪,我知道你好,也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是你在床上实在是太闷了,我只是想试试,没有别的,在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呀,暮雪...”暮雪再也控制不住了,所有的屈辱、痛恨、压抑、不甘等等全都涌上心头,手握话筒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客人们都惊呆了,哥姐也吓坏了,赶紧跑过来想要抱起可怜的暮雪,可任凭怎么拉,暮雪就是起不来了,她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可话筒对面的声音还在继续“暮雪,难道你真的能忘掉我们将近十年的感情吗?你真的忘了当年为了和我在一起,和你家人都闹翻了,我可是听说了,咱俩离婚以后,全家人都在看你笑话呢,回来吧暮雪,我会好好待你的,,让你家人都看看你当初的选择没有错。暮雪回来吧,我得病也治好了,让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把以前的事都忘掉,好不好?求你了,暮雪..”

姐姐抱不起哭坐在地上的暮雪,气得骂哥:“你死人啊,快把电话抢下来。”急得团团转的哥才醒过腔来,抓住暮雪的手往下抢话筒,可暮雪就是不撒手,哥想用力又怕伤了她的手,无奈之下把暮雪的手连同话筒一起放在耳边,对着话筒怒吼:“闭上你的臭嘴,你想让她死啊..”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电话也随之挂断。暮雪听不到对面的声音,扔下话筒疯了一样扑向哥,两个拳头使劲捶向他的胸膛,哭喊着:“你把他骂走了,你还我,你还我...”姐姐哭了,哥的眼圈也红了,却不知道如何劝慰,只能任由暮雪的拳头捶打他。客人们也都默默的抹眼泪,都明白这姑娘心里藏了太多的苦,平时脸上淡淡的笑容总像有阴云笼罩,那笑脸太让人揪心了,就让她尽情的哭吧,哭过会好些的。

嚎啕过后的暮雪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后面洗了洗脸,把散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虽然眼睛还是红肿的,但神色已经很平静了,这让哥姐和客人们分外的心疼,要知道强忍心痛、硬挤微笑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啊!

忙完饭口,暮雪依旧静静的坐在角落里串肉串,姐姐再也忍不住了,试探着问:“雪,能说说你的事吗?”

暮雪抬起头,笑着说:“好啊,其实我早就该告诉姐姐的。刚才那个电话是我前夫打来的,他又想起我来了。”

“ 我知道是他,我还想知道你的过去,能说吗?”姐姐问。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在我之前曾和一个有夫之妇有染,所以我家人都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可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和他在一起,人啊就是这样,有时候,爱上的那个人,是会完全打破自己的标准。从世俗的眼光看来,他也许不是那么标准,可是乍然相逢的一刻,他的身影就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他也说要好好待我,让我的家人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就为了这句话,我什么都没要就嫁给了他,为此家人很多年都不理我,但我从没后悔过,因为那时我们的确过得很幸福。我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干活,只想把日子过的好好的,别让人看不起。可是日子好了,他却迷上了赌博,最可气的是竟然和一个小姐混在了一起,还得了那样的脏病。我能忍受不被家人的理解,也能吃苦受罪,唯独接受不了背叛和欺骗,所以我坚持要和他离婚,他却说自己只是想尝尝鲜,只是好奇,不同意离婚。不管怎么说,我遭受的屈辱都是一样的,没有理由再继续下去了。离婚后我没处可去,就回娘家了,不说什么,只是叹气,妈妈不停地骂我活该,哥哥嫂子更是没有好脸色,小弟也总是冷嘲热讽,家里唯一对我好的就是五岁的小侄女,我是真的喜欢她,她和我也亲,可嫂子说我是倒霉蛋,别传染给孩子..”她说不下去了,泪水顺着她清秀的脸颊缓缓落下,姐姐又哭了,哥在门外一味的叹气,静默了几分钟,暮雪笑了,语调平静继续说,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春节的时候,家里来客人啦,妈和嫂子让我在小屋里别出来,说我被人家甩了,给家人丢脸了,还是别出去现眼了。我躲在小屋里三天没出门,基本上都是小侄女给我送吃的,可我那里吃的下啊!初三下午客人走了,初四早上我就出来了,只想找个能容身的地方。没有想到我最先遇到的就是你们,你们对我比家人对我还要好,让我有了家的温暖,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人。姐,真的很感谢你们。”姐红着大大的鼓眼睛,搂住暮雪:“记住了,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暮雪淡淡的笑着,埋头干活,姐姐出去玩了,哥走出来递给她一张纸,暮雪接过来,惊讶的发现上面是一段话:“别把悲伤埋进心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便会泛出淡淡的苦、点点的伤。我们可以试着把快乐存进心里,在冷的时候,孤独的时候,转身看看,去感受昔日的温情,然后告诉自己,生命如此美好!走过去就有灿烂的阳光。”她又一次落泪了,不过这次却是感动的泪水,这张纸成了她的至宝,跟随了她很多年,温暖了她很多年。

暮雪病了,也许是前一天哭得太累了,也许是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还也许是电话里那个人的话让她很受刺激吧,总之清早起来就头重脚轻,怎么也没用力气迈出一步了,吓得她想喊姐姐,可是大声喊的气力也没有了,只好斜躺在床边轻声呻吟。早起进货的哥觉得很奇怪,每天早上暮雪都会抢在他前面起来忙碌的,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踪影,仔细听听,发现屋内传来很微弱的呻吟声,忍不住走过去敲门:“暮雪,你怎么了?”暮雪挣扎着:“哥、、哥,我起不来了、、叫姐、、叫姐,快点、、”哥慌了,想冲进去可又不敢,急得原地转圈,猛地一拍脑门赶紧往后院跑,很快的姐姐就披头散发、光着脚就跑来了,连忙抱起还在挣扎的暮雪,连声安慰说:“不怕不怕,没事的,有姐在呢。”随后吩咐哥赶紧打车送暮雪去医院,很快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没什么大事,只是心理压力过大,用中医的话说,就是“肝气郁结”,打了个点滴,在医院观察了一天就回来了。只是身体还是很虚弱,没有力气,大夫又给她开了三个疗程的中药慢慢调理。

回到家,姐姐要暮雪好好休息,就不要管店里的事了,可暮雪坚决不同意,非要干活不可,姐姐实在拧不过她,就让她坐着穿串,别的就不要做了,她也就不再坚持,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穿串,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哥把功放机放在她够得着的地方,暮雪就一遍又一遍的听着卓依婷的《长相依》,没人时候也会哼唱一会儿,凄婉缠绵的声调让哥实在忍受不住了,趁暮雪不在的时候把碟片扔到炭火里烧掉了。暮雪找不到也不说什么,她知道是哥姐不愿意看见她伤心,索性就什么也不听,只是安静地干活。哥守在炭火前寸步不离给暮雪煎中药,嘴里吹着口哨,《在那遥远的地方》、《军港之夜》、《骏马奔驰保边疆》、、哨声悠扬欢快,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药香,看着哥俊朗的背影,暮雪的心里慢慢地升起一丝温暖,真希望时光能就此停止。煎好的中药,哥会细心地分成两份,早一份晚一份,暮雪总是乖乖地喝下去,尽管药味刺鼻,难以下咽。哥总会很体贴地递上一个苹果或几块水果糖,嘴里从不说什么,只是哨声不会间断。

姐姐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事的时候就去打麻将,画儿在上学,所以大多数时间店里只留下哥和暮雪,两个人很少对话,都闷不作声的忙活计,通常情况下都是哥坐在北窗下,暮雪在南窗下,各自安静地穿肉串。偶尔暮雪会喊一声“哥”,哥也不抬头,只是哨声会响起,暮雪就沉默了,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暮雪很喜欢也很享受这种静逸安然的状态。直到有一天画儿呆呆地倚在门口,看着室内的两个人,眼泪汪汪的说:“好美好温馨的一幅画呀!我真想把你们画下来,可我知道我画不出内心的感动。”暮雪心里一动,抬头望过去正好遇见哥投过来的温情一瞥,一时间也被感动得泪流满面了。她在心里默念: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缘分真是奇怪的东西,它并不总像玫瑰般的姹紫如妍艳丽如霞,有时它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左右无常。人与人之间因为缘分而相识相知,在不断的交往中又生出丝丝连连的情愫。缘分,可以让人相识,也能让人深交,甚至还能让一个人深深的走入另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生活的天空。

病愈后的暮雪脸色红润了许多,笑容也明显真诚了许多,看得出来现在的笑都是从内心里流露出来的,所以才更加的动人心魄,偶尔也能和客人说几句笑话了,这让哥姐也很高兴,只是姐更高兴的是暮雪已经能把店里所有的活计都拿下了。

客人很多,素质也是不一样的,总会有个别的人不怀好意,一天有位客人趁人不备,伸手在暮雪的脸上就摸了一把,暮雪吓傻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哥就急了,冲过来拎起那个坏家伙的衣领就把他撇出去了,看着哥气急败坏的样子,暮雪笑得花枝乱颤,却让哥却羞红了脸。晚上暮雪去商店拿货,意外的捡到一个纯银色的观音像,像上的观音慈眉善目,净瓶里的柳枝飘逸脱俗,暮雪喜欢极了,找了根红线就挂在了胸前,眉开眼笑的跑到正在烤串的哥面前显摆,哥的目光在观音像上划过,落在暮雪高耸的前胸和垂在胸前的那根粗黑发辫上,一时间就恍惚了。暮雪看出了哥的异样,不禁脸上绯红,心在狂跳,只是故作不知,就这样面带桃花地站在哥面前,让他看了个够,脑海里却有片片花瓣掠过,美轮美奂。

日子表面上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但暮雪知道已经改变了,她和哥的关系已经有了变化,这一点让她很紧张也很兴奋,欢喜里混杂着忧伤,还有一点点惊恐的战栗。她偷偷地告诉自己:“没什么的,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也没有伤害到谁,只要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可又隐隐地感到不安,总觉得有哪里是错的,她极力控制自己变得更安静,可心里总有一种压不住的激情在向外喷涌,让她坐立不安,让她不自觉地在哥面前媚眼含春、媚态横生。哥也好像在遭受着某种煎熬,时而用火热深情的目光追随者暮雪的身影,时而又装作无视暮雪的存在,有意躲闪暮雪投过来的多情眼波。同时暮雪也能感到哥对姐越来越好了,家里事事都不用姐姐动手,对姐姐也是关爱有加,为姐端茶倒水,为姐洗衣做饭,甚至每天姐姐打麻将回来,哥都会把洗脚水端过来,有时还会给姐姐洗脚,是那种很温柔很细心地洗。暮雪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哥的心里也很不好过,也像她一样很矛盾很纠结,努力做这一切只是想弥补对姐姐的亏欠。尽管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但内心里无疑已经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人心就是这样,只要偏离,哪怕知道是错的,哪怕前面就是深渊,想要走回正轨也是很难的,总是无法抗拒内心深处的那种感觉,那种诱惑,宁愿就此错下去,沉沦下去。 她真想对喜欢的人说:“别多想,我不求结果,也没有目的,更不问往后。”

也不知道是姐姐粗心,还是过于相信身边的这两个人,总之姐姐就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可外人的眼睛总是雪亮的,终于有一天对面店里的小老板娘一脸坏笑的推开店门走进来,看看安静的暮雪,转向哥不怀好意地说:“哥们,挺幸福啊!这么好的妞儿,怎么弄到手的?”暮雪羞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哥连忙拉过小女人,一连声地说:“胡说什么呢,兰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哥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人家暮雪也没惹着你呀,可别再胡说了。”

兰子笑了,伸手就捶了哥一拳:“拉倒吧,是不是那样人重要吗?我倒是看着你俩挺般配的,这样也不错呀,肥水不流外人田,难道你想把到嘴的肥肉送给别人吗?傻样吧,你的老婆人是不错,可也太丑了,看见她你还有那个心思吗,我的傻哥哥?”

哥急了,尤其看见手足无措的暮雪无处藏身的样子,心疼急了,赶紧拽过兰子说:“求你别说了,说吧,想让哥做什么?”

“请我喝酒”兰子爽快地说:“暮雪作陪”。哥连忙倒酒烤串,好言相对,酒过三巡,哥出去接电话,兰子说:“暮雪你个傻丫头,有什么放不开的,难道你就看不出哥对你的好?女人这辈子图什么呀,不就图个有人疼有人爱吗?只要他对你好,管他是谁的呢,能抢就抢过来,抢不过来就先用着,没啥大不了的,握在手里的才是幸福。再说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啊?明天人家会不会这样对你,有谁能说得准呀?!”暮雪心里一酸,眼泪冲出眼眶,装作有事转身走到后院,一边收拾杯碟一边默默流泪。

兰子回去了,哥端着酒杯走进来,看见已经泪流满面的暮雪,忍不住走过去紧紧抱住她那消瘦的肩膀,暮雪越发止不住大声嚎哭起来,哭的他心痛不已,情不自禁的扶起她那梨花带的小脸,极尽温柔的为她吻去那些泪滴。也许是酒精的关系,也许是兰子的话起了作用,再也许是哥的温情点燃了她压抑已久的激情,暮雪热烈的回应着,就这样两人陷入了忘我状态,什么理智、道德、人情、伦理、地位、、、都抛在九霄云外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店外传来画儿欢快的笑声和一声接一声的呼喊:“老爸,阿姨,你们在哪里呀,我回来了。”惊醒了还沉浸在拥吻中的两个人,暮雪推开哥,忙乱地理理头发,拉开门迎了出去。画儿扑过来抱住暮雪兴奋的说:“阿姨,你喝酒了吧?脸蛋红红的,真漂亮,我都爱死你了,来,亲一下。”暮雪羞涩的笑着,却不敢回头看站在身后的哥,心里又紧张又兴奋又有着深深的不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会儿就要回来的姐姐,于是就假装说头晕,要先睡了,哥明白她的意思,就对画儿说:“乖,别缠着你阿姨了,她喝多了不舒服,让她先睡吧,咱俩等你妈回来再睡。”画儿放开暮雪说:“阿姨,你先睡吧,我也去睡。打麻将还有理了,还成功臣了,让我爸自己等吧,我可不奉陪。”转身回自己房间了,暮雪也拉开自己的房门向里走,哥拉住她:“雪,我、、”暮雪强忍心跳,故作平静的说:“哥,我困了。”然后就紧闭房门,不肯再出来了。

没多久,姐姐就回来了,隐约听见哥说:“暮雪被兰子灌多了,先睡了。”姐骂道:“这个破兰子,怎么这样啊?暮雪哪是她的对手啊,这不是成心欺负咱家傻丫头老实吗?看我怎么收拾她、、”然后就听见姐姐的大嗓门:“死兰子,你给我出来,暮雪老实,我可不是好惹的,有本事咱俩喝。”远远听见兰子爽朗的笑声和哥柔和的声音:“算了算了,睡一觉就好了,你也洗洗睡吧,累一天了。”

暮雪偷偷地笑了,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不由得脸红心跳,浮想联翩,忍不住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滚烫的身子,只当自己还在哥温暖的怀抱里享受他那火热的拥吻。

事情总是这样,总会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发生,店面所在的这条街要动迁了,听说是要建高速公路,时间很紧迫。哥姐忙着另找店面,暮雪一个人守在店里,心里慌慌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她不想离开,将近一年的相处让她和这家人彻底地融在一起了,姐姐的关爱有加,画儿的乖巧伶俐,还有哥的温柔体贴让她倍感家的温馨,无法割舍。可又不敢想象未来的日子会怎样,新的店面会在哪里?是不是还需要她?一切都是未知数,她不敢想更不敢问,只是默默地打点店里的一切事物,暗暗祈祷哥姐早点找到新的店面,更希望新的店面能更大一些,因为这样她才会有机会留下来,继续她久违了的亲情与“爱情”。

新的店面终于找到了,只是房子需要重新装修,而且没有多余的地方住人,这样说来,就需要另找一个住人的地方,于是就在店面附近找了一间独门独院的房子,一家人欢天喜地搬了进去。暮雪坚持住在店里,不和家人住在一起,哥明白她的心思,不好说什么。可姐姐生气了,质问暮雪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暮雪也说不出什么,只是说要自己住,而且很坚决。没办法,姐姐妥协了,答应她以后就住在店里,但现在是绝不可以的,因为春节马上就要到了,全家人因为忙店里的事,好多年没回老家了,想趁着新店没开业回老家看看,希望暮雪留在家里装修店面,春节过后他们回来新店就开业。暮雪答应了,一方面她很高兴新店装修可以由她做主,装成她喜欢的样子,另一方面她正担心春节没有去处呢,去年春节的阴影还留在她的记忆里呢。

明天全家人就要去探亲了,暮雪默默地安排他们的行李。姐姐带着画儿去买路上要用的东西,哥看着眼前这个安静的小女人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怜的暮雪马上就要独自守在这个大院子里了,不但要一个人过春节,还要忙乎新店的装修,内心的那份孤独凄凉是可想而知的,他忍不住搂过暮雪,轻轻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雪。”暮雪笑了:“傻哥哥,我不委屈,心里高兴着呢,能守在这个家里为你操劳是我最开心的事。”这个善解人意的可人让他的心里充满了怜爱,真想为她做所有能做的事,于是他问:“雪,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会尽量满足你的。”暮雪想了想,调皮地说:“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也是我三十岁的生日,我想让你陪我一起过,我想听你对我说一声生日快乐。”哥心里一酸,吻住暮雪:“会的,我会在心里对你说上千百遍生日快乐。”爱情有时候就是一种难以自控的魔力,明明不该爱上的人,却偏偏闯进你的生命里。傻暮雪,你可以反抗命运,但你会选择反抗爱情吗?

家人都走了,暮雪一头扎进店里。购买装修材料,去劳务市场雇佣木工、瓦工、油漆工,忙的不亦乐乎,每天都忙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倒头就睡。十多天的忙碌奔波,装修终于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收拾残局,打扫卫生了,刚好腊月二十三也到了,暮雪决定给自己放天假。

清晨起来,她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去商场给自己买了一身素色内衣,顺便订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很小很精致。傍晚时分,暮雪把窗帘紧闭,给蛋糕插上蜡烛,只有三根,淡淡的烛火氤氲着,她披着哥的衣服席地而坐,静静地回忆着与哥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从第一眼的温情相待,到后来的默默关爱,以及最终的两情相悦,都如胶片一样在眼前闪过。一年来的朝夕相对,已经让自己彻底的融入了这个家,有对姐姐的感激尊重,有对画儿的宠爱有加,更有对哥德倾心依赖。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怎样,更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甚至不敢想自己在这个家里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是第三者吗?“不不不,我不是。”暮雪在为自己辩解“虽然拥抱过,也热吻过,可我们是纯洁的,因为我们都是有理智的人,不会做出对不起姐姐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守住最后的防线,所以我决不是第三者。”不是第三者吗?“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另一个暮雪在骂:“你忘了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谁收留了你;你忘了是谁对你掏心掏肺、信任备至,是这个善良的被你叫做姐姐的女人呀!可你都做了什么呀,勾引诱惑她的丈夫,别用什么守住最后防线之类的鬼话来骗人骗自己了。身体出不出轨重要吗?问题的关键是你已经把人家的心勾走了,灵魂的偏离堕落比身体走私要恶劣得多,你知道吗?”暮雪傻了、晕了,嗅着衣服上哥的味道,她醉了,醉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第二天清晨,暮雪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想爬起来,可是头重脚轻眼冒金星,而且身上所有的关节和肌肉都疼得厉害,她知道自己病了。索性就这样忍着吧,有些时候身体上承受痛苦,反倒会减轻心理上的苦痛,没有人会相信默默地体验疼痛也会有快感,也是一种享受。就这样暮雪整整的“享受”了一周,熬过了二零零一年的大年三十,初一早上,暮雪从混沌中醒来,一扫往日的倦怠慵懒,看见镜中的自己越发的清瘦清爽,于是大声告诉自己:“管他呢,人活一世,总要事事都经历过,才是完整的人生,才对得起自己,向前走吧,趁着自己还有青春可以挥霍。” 每个女人,或许都渴望过一场爱的冒险。哪怕是看上去最乖最听话的女人,也会渴望一场爱的出逃,越是爱得禁忌,爱得叛逆,就越让人向往。哪怕历经坎坷,哪怕遍体鳞伤,哪怕身边所有人都反对,哪怕两个人之间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只要坚韧地爱过,就绝不后悔。

“又是一个大年初四,好巧啊!”暮雪一边忙碌一边感叹:“去年的大年初四我来到这个家,今年的大年初四我准备好饭菜等他们回家,世上的事,真的是难以说清啊,谁能知道明年的大年初四我会在哪里呀?!”

终于,门外传来画儿百灵一样的叫声:“阿姨,,我回来了,你在哪里呀,我都想死你了。”暮雪笑着迎上去,抱住了飞奔过来的画儿,眼睛却望向了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哥走在最后,可却是满眼深情地看着她,她心里一抖,眼泪险些掉下来。姐姐也抱住暮雪说:“辛苦你了,看把你瘦的,是不是太累了,姐都心疼了,好好歇几天,姐侍候你。”暮雪摇头笑道:“不用的姐,我挺好的,就是想你们了。”姐放开暮雪去整理带回来的东西,画儿也跑去帮忙,暮雪转身走进厨房,哥跟了进去,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生日快乐!”刹那间,她的泪水就决堤了。“原来他还记得,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暮雪的心理防线彻底坍塌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只为这一份真情,就算是毁灭又能怎么样?就算是飞蛾扑火,也是一种壮烈的美,值得自己义无反顾、为之献身吧?

晚饭后,暮雪要去店里住,可姐姐死活不同意,非要她等到开业以后再去住,画儿也抱住她不肯让她走,哥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眼里满是乞求,她心软了,不再坚持,把被褥搬到客厅沙发上,洗漱完毕早早睡下了。哥姐只道她太累了,都压低声音,放轻了脚步,怕吵醒了她,却不知道暮雪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静静的感受着来自哥身上的气息。姐姐坐了一天的火车也累了,哥帮她洗完脚,就让她先睡了,然后自己去卫生间洗漱,回卧室的时候路过客厅,看见睡在沙发上的暮雪发黑如墨,艳若桃花,静静的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那吹弹可破的脸,可没想到摸到的却是凉凉的泪水,他如遭电击,一时间也木然了,不知道该怎样回应眼前这个女子的一片痴情。

日子飞快的流逝,店里的生意也渐渐走入正轨,姐还是在闲暇之余出去打牌,画儿马上就要高考,留在学校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所以多数时间店里只留下哥和暮雪两个人。唯一不同的是暮雪有意疏远这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怕极了,怕自己一个不留心就会陷自己和他与万劫不复之地,可从情感上说,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去看他、去亲近他,万般纠结心痛折磨之下,她日渐消瘦,人也渐渐消沉,笑容越来越少,没人的时候总是悄悄落泪。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想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想把她放在心里好好疼惜,但每次他稍有动作,暮雪针刺一样跳开的举动,让他伤心而又难过,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他们就这样无声的相互折磨,相互心疼着。

初春的一个深夜,店里只有两个酒鬼在吹牛,暮雪收拾完盘碗就走进里面的房间,这是她惯常的做法,因为她实在忍受不了和哥满腹话语相对无言的尴尬。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见外面有人在吵闹,其间夹杂着哥愤怒的声音,于是她赶紧跑了出去。只见两个酒鬼撕扯着哥,一边打一边骂:“跟我要钱,老子吃饭就没花过钱,往死里打,打死他、、”暮雪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她去拉那两个疯子,去推、去挡、哭喊着别打了别打了,酒鬼一个耳光扇过来,她摔倒在地上,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又爬起来扑上前去,四个人扭打成一团。凡是喝醉的人力气都是很大的,哥和暮雪只有挨打的份儿,怎么能挡住这两个疯子的拳打脚踢呢?!混乱之中,其中一个酒鬼冲进厨房,拎了一把菜刀就杀了出来,他挥舞着菜刀就朝哥的腿上砍了下来,随着哥的一声惨叫,鲜血就流了下来。暮雪亲眼到这一幕,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扑到哥身上,挡住了随之而来的菜刀、、、打斗声在清冷的夜里传出很远,惊动了早已熟睡的人们,还有熬夜打牌的姐。奔跑回来的姐刚好看到了这惨烈的场景,她的心仿佛撕裂了一样,抱起满身是血早已昏死过去暮雪,冲着酒鬼大喊:“人都死了,你们还不住手吗?”酒鬼好像一瞬间清醒了,停住手,呆呆的看着姐抱着眼前的血人泪流满腮。

经过抢救,腿部受伤的哥苏醒了,当他知道暮雪还在昏迷之中,他彻底崩溃了,不顾任何人的劝阻,不吃不睡不用药,就这样呆呆傻傻的守在急救室的门外,表情迟钝,心里却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他想起这两年多和暮雪相守的每一幕,她的温柔体贴,她的善解人意,她的一颦一笑好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不敢想象如果就此失去这个美丽的女子,他该如何活下去。闷坐一天一夜之后,他开口了,可开口的刹那,姐的眼泪就涌了出来,这个男人一夜之间就苍老了十岁,面容憔悴,声音嘶哑,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惹众多女子青睐的帅气男人呀!

他拉着姐的手说:“杰,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于是他把自己和暮雪的事情合盘托出,最后他说:“如果她醒了,我一定要给她一个名分;如果不能醒来,她在我心里也会站有最重的位置。”姐呆了,傻了,她从没想过身边这两个人竟会有这样身后的情愫,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默默走到旁边的床边,默默躺下,默默地流泪。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姐语气平静地对他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不管她是谁,关键时候能为你舍身相救,我就感激她。她保住了我的男人、我女儿的父亲,我就会感激她一辈子。”面对如此通情达理的女人,哥无话可说,他知道今生注定要伤害这两个好女人中的一个了。

三天后,暮雪醒了,她的后腰部位被砍了两个三寸多长的伤口,不能躺着,只能趴在床上,吃饭睡觉上厕所都成了问题,很是痛苦。姐悉心照料,暖言相劝,同时也照顾着右腿上的哥,半年后哥腿伤痊愈,暮雪也能下地活动了,姐背着暮雪旧事重提,和哥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她说一定不能再让暮雪痛苦了,可她没说自己也在痛苦,苦到欲哭无泪。只是她不知道,聪明的暮雪早就看出了哥姐的秘密,这半年多卧在床上,她想了很多,哥的情意,姐的情意,都是她这一生中最温暖的感受。她不能让善良的姐姐重走自己当年的老路,那种痛苦不该落到姐姐身上,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虽然这个决定让她痛不欲生。

这一天清晨,天气晴朗,暮雪早早起床,整理好床铺,洗脸梳头,依旧是长长的独辫斜搭在胸前,只是着意在唇上薄薄的涂上口红,显得她越发清雅秀丽。她笑着对姐说:“姐,我想让哥陪我出去转转好吗?”姐心里一动,但没说什么,只说:“去吧,闷了这么久,身上关节都锈死了吧,快去活动活动吧。”暮雪就满面春风的拉着哥出了门,她先拉着哥去看小饰品,眼花缭乱的饰品照亮了她的眼眸,不知不觉也感染了哥,他们欢快的挑选头饰,终于她看中了一件宝石蓝的孔雀型发卡,小小的,端庄典雅,戴在她的鬓边美极了。就这样,他们一路招摇着,像对私奔的小情人一样,偶尔躲藏别人的目光,偶尔凑在一起窃笑,慢慢地他们走进了田间小路。路边绿树掩映,野花飘香,快要成熟的庄稼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

暮雪娇笑着拉着哥走进玉米地,高高的秸秆挡住了他们的身影,她说:“我好累,我们坐会吧。”哥听话的推倒几颗玉米秸,暮雪坐了下来,随手拉着哥坐下,然后倚在他的怀里吹气如兰,气氛越来越暧昧,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快三年了,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积压在心里的所有情感都在这一刻迸发,就在他进入的一刹那,暮雪大喊一声“哥呀”然后泪水就喷薄而出,阳光里眼前晃动的身影晃花了她的双眼。回到家以后,暮雪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早早就入睡了,姐姐去了画儿的房间,只留下哥一个人在客厅里辗转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暮雪不见了,床上留着她长长的发辫和那只宝石蓝的孔雀型发卡,还有薄薄的一张纸和上面短短的一句话:“留下我的情,带走你们的爱,今生来世,后会无期。”哥姐心如刀绞,发疯似的找遍了暮雪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可除了失望还是失望,她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她从没来过他们的世界。

哥放弃了工作,忘记了生活,不眠不休的找了她好久,每走一个地方都告诉别人他们的故事,都留下联系方式,希望有人能提供线索。他不求别的,不奢望和暮雪生活在一起,只想看到她幸福快乐的样子。而且这些年来,他善良的妻子一直陪在他身边,为他赡养老人照顾女儿,不计较名分,不在乎钱财,他总要给这个女人一个交代呀。后来有了网络,他申请了五十多个号码,加了二千六百多好友,全部都是和暮雪年纪相仿的中年女性,几乎每个好友他都要求视频,被骂过,被拉黑过,但他从没放弃过,因为他坚信:暮雪一定就在不远处。

事实上,正如他所想的一样,暮雪就在离他不远的小城市里,安静的生活着,走过坎坷,她的内心一片祥和,因为有爱一直陪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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