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刺，在伤痛的边缘

一

阴沉的天空；酝酿下几滴微凉的雨；微风忽而急速的旋转掠过窗台；忽而贴近地面亲近零星纸屑和一些即将腐烂的残叶。一根悬挂在门前的灯泡；来回摆动在气流中；电线上依然还有夏季蚊虫的尸体；干瘪；丑恶。入住的游客；渐渐沉眠在暂时的空间。望了下窗外“这样的天气想必不会再有人来”听到声响的时候；我刚刚准备起身去关闭大门。他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囊；风尘仆仆似乎涉足许久路程来到这里；脸上的灰尘被雨水冲刷成一缕缕浑浊的水滴；声音微弱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请问；还有没有房间？”沉沉的疲惫和急需想要缓解劳累的沙哑。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忽然让我觉得世界如此小 。

安顿好他已经接近午夜；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敲打着雨搭犹如拥挤的黄豆争相恐后坠入铁盆的嘈杂。这里没有雨的时候是一片沉寂；漆黑的夜晚你根本不用奢望有任何声音相伴。入住的客人大多来往匆匆；似乎一滞留就唯恐是永久。在这个远离高楼矗立的乡野城镇；一切平静反倒成为理所应当的理由。

思绪无法停歇；就像是忽然让我清楚自己曾经是谁？那被藏匿在角落里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却又不能从中仔细的拿来细品。那些被隔绝的刺尽管已经散发着生锈的气息；依然会狠狠刺痛孱弱的躯体。他没有认出我；也或许他从来就不曾见过我。他带给我的痛；让他在我记忆中如此清晰； 清晰到如一把殷红的烙铁深深地烙烫在视觉的顶端。我的存在在他看来也许就是一张水墨画上多添染的那几笔油墨；破坏了清雅俗了韵；显得如此多余。香烟被我点燃；烟气缭绕中才让我明白遗忘它的距离有多远；遥远到能让我想起曾经的那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二

烟草熟悉的吞吐却依然熏红了双眼 ，烟灰四散；散漫飞落房间每个角落；就那样随着一团火焰升华少许青烟随之湮灭；我们如此相似；不同的是多了一份悄然起伏的脉动。这一夜我睡的并不安稳；潜伏在梦境里的恐慌还有那时隐时现的憎恨；幻化为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无法逃脱；无法藏匿；束缚到无法呼吸的醒来。我以为早已不在乎，因为脱离曾经的岁月；让我觉得自己已经释怀；却原来只是关闭了那扇门难料有人会打开。雨还在一直下；黎明看起来依然黑暗。门外不愿等待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想必他也会。也罢；这样也好；起码我不困扰在理智中；去左右揣测如何是好？窸窣声音越来越淡；脚步走动越来越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淡蓝色的枕巾；散发着薰衣草的清香；那是她最喜欢的气味。曾经房间每个角落中都充实着熏衣草的芳香；随着衣襟浮动在鼻息；连厚厚的书籍也不放过被她偷偷夹上一两只干枯的薰衣草。她说；她爱那一抹紫色带给的幻想让她的世界也因此变得妩媚。从最开始无奈的抱怨渐渐成为我现在的习惯。

把整个头部深深陷入那团熟悉的迷恋；却更怕带给自己无尽的思念。辗转不敢眠，怕惊醒藏匿在脑海深处的印象；更怕醒来无尽的恐慌。雨似乎慢慢变小；光线也慢慢变淡；时间一分一秒的震动着难以停歇的心脏；我曾以为我的时间是带有跳度；并且受情绪左右；时而恍然觉得身在很久以前；时而又觉得生命如此漫长丝毫没有前进。

房门轻微地叩响；让所有思绪遁隐。打开门；他就站在眼前。那一刻居然出奇地压抑了想要释放的厌恶；只是淡漠的望着他。他不自然的搓了搓手显得有那么一丁点的拘谨；“能借我一些药吗？”嘶哑更为严重；脸上的酡红并不是因为情绪的原因；停顿了几秒钟；就那几秒种；却还是转身翻找出药物递给他；他连谢谢说的都是那样卑微；仿佛此时此刻我在普渡他的苦难。“楼上左拐有一间厨房；里面有热水；还有，这里只有泡面可以卖!”暗自嘲笑自己的仁慈。拿起毛巾越过他；走进洗手间进行洗漱。身后那道视线似在冷笑般讽刺我的怜悯。

三

中午时候；雨已经停止；少许雨水顺着屋檐慢慢一滴滴的坠落。他没有说要走；也没有说会留多久？紧闭的房门沉默而又静息。整理；打扫；登记；安置。这一层不变的顺序一直被重复在不停消失的时间里。傍晚时分；他打开门并且走出旅店；起初我以为他已经走了；却发现他的背囊还在房间里。

那是一种等待；忽而又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一双手操纵着一切；从开始到现在；似乎出现的恰到好处。你不用再去担心某些杂乱的思维；会如雨后的青草肆意的生长。就像我现在平静的心情；该来总会来；该结束的也不会逗留太久。有些东西你不去想不见得你已经忘去；只是需要一种理由让自己解脱。

天气的阴沉；让这个秋季更加萧条。唯一的阳台；连接我的房间。这一方仅有的天地让许多伤感泄露无疑。依偎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看那些风吹草动的荒凉；感受着春夏秋冬的来往；想不起已经经历多久？几只不知名的灰色鸟儿；急速掠过头顶像一条条灰色的思绪，忽然有种想回家的念头。

“咚咚”的敲门声惊醒沉思。打开门；不知道是因为汗水还是因为秋暮寒露？一缕缕发丝贴在他的鬓角；苍白；更显落魄；眼神却释放着莫名的火花；像是干枯的沟壑忽然注满了清泉；让整个人整条生命猛然间鲜活。“看！在这穷乡僻壤之间；居然让我找到了什么？！”

他举在面前的是一瓶白酒；有着很普通的名字。透明的液体召唤出久违的渴望；像一条小虫来回在心脏的边缘；如此亟不可待!喜欢45°带来的晕眩和幻觉。四肢抽空犹如棉絮；不用再去强装一种姿态；就那样潦倒；就那样混沌；就那样没日没夜的沉沦。我没有拒绝他的邀请；或许说；我一直在等待他的邀请。

四

秋天的夜色清冷透彻；似一弯流淌的暗河。所有生息慢慢退缩在黑暗的帷幕下；那片辽阔的星海被掩盖在没有散尽的云烟中，天空低沉；压抑；阳台灯光也因此变得暗淡。一瓶酒；两个简单的小菜。就这样；两个人持杯对着漆黑的夜空；品味着苦涩的蔓延。

辛辣的液体随着吞咽一路燃烧心里，所有感觉苏醒在酒精的洗刷下。看似平静的心底；涟漪起淡淡褶皱；那些褶皱慢慢舒张；是一片动荡的海洋。曾渴望有那么一位过客；只需静静地聆听我的述说；述说困惑；述说寂寞；述说缠绕心头的痛彻。漫长岁月褪掉了伤痛的颜色；却任颓废阻挡生机的萌芽。转过头我想用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注视他；却发现他始终不曾转头。酒精让他清瘦的脸颊呈现出酡红；而他好似精疲力尽；无力栖息在藤椅的支撑下。略微沙哑的声音；重重发出一声叹息；转头慌乱的看看我；又迅速的低下头；我看见他的眼帘一片水光。“如果你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你会期望那个被你伤害的人原谅吗？”我没有回应他投过来的目光。只是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让陈酿晃动出一道道恍惚。这个问题始料未及；我想不出给出的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有些伤害并不能因为言语卑微的乞求而遗忘；还是会在结疤的创口下隐隐的痛。“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应对这样的事情；至于我；”我淡然的一笑，“也许；我会选择原谅；这样对方至少会好过。也许；我会选择不原谅；这样对我自己会好点。”我从不认为我有很好的口才；而这一次；我为自己喝彩。

他把头低的更深；涩涩的声音被冷风一吹即散“我想，也许是因为我当时的年轻或者应该说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也因此无法拒绝她的热情。”他的语气尽管有懊恼，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怀念。闭上眼；任一根无形的绳索勒紧急于冲撞出的恼恨。他在回忆的同时顺便摧残了我的伪装。

“有时特别怨恨自己那颗敏感而又细腻的内心；总是觉察到令我为之动心的青睐。她的热情、她的执着还有她疯狂对我的迷恋”他摇着头百般无奈的欷歔。“我喜欢被众拥在一种视线下；就像我笔下的艺术；带来无限遐想”他看着我；眼神中流露出更多愧疚和歉意。“尽管我知道她早已有了你！”

像有一窝蚂蚁在吞噬紧闭在灵魂深处的枷锁；狂躁；凌乱；急需夺门而出。手无法抑制的颤抖；任牙齿在口腔中磨咬出血腥的刺痛。不用说；他已经认出我。时隔多年；仿佛那个桀骜不驯才气飞扬的大男孩；还是当初那样轻轻叩响房门；皓齿明眸的报以灿烂的微笑。

五

岁月撵走轻狂沉淀下沧桑，那些半开不开的记忆；被毫无设防的全然打开。似千万缕锋利的光线；一下子穿透孱弱；带来支离破碎的无措。封闭在内心最深处；是怎样的一颗种子？被压制在潮湿逼仄中随时等待腐烂；却难再经起阳光的犀利。残枝断梗搭建的防御；原来经不起敲打。他就那样静静的望着我；眼神中蔓延中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和自责。而我的情绪已经被暴露无遗。只是分不清楚内心的痛苦是在决堤还是在慢慢消退？他微微一叹；“你变了很多，起初我并没有认出你”。嘴角涩涩的苦笑；是啊，交集在心头的痛苦；不只是改变整个生活；也把整条生命逐渐摧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来到此地遇到你；只是因为要让我这颗肮脏而龌龊的灵魂在你面前忏悔吧，有句话一直放在心里多年；压的自己常常在深夜辗转难眠”声音被渐起的哽咽间断“对不起！对不起！”掩面的那双手；苍白；干瘦；“我不知道怎样才可以消除我的罪孽？”呜咽透过指缝在风中飞扬；像是一首最凄婉的乐曲。一丝丝带着酸楚的寒意；掠过鼻息。我的聆听并不是宽恕；只是许多年后再去掀开当年；忽然觉得如此遥远；遥远到像是曾经活跃在心头的一个梦。也许一直踯躅不前是因为那团雾太过浓厚；让人无法走出心智的泥潭。而那片浓雾的始作俑者；此刻就在眼前。

“我到处逃亡；没有所依；怕去面对新的面孔；怕接触陌生的环境；我不断的改变自己的方向；却越来越没有方向。”“我更怕，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她满脸是血的惨状；那个面孔不在是笑颜可掬；而是如狰狞的恶鬼般折磨你的精神”他抱着头；那双手不住的颤抖；整个身体卷曲在无助的恐慌下。两行热泪随着微闭的眼帘慢慢滑落，朦胧中她依然如往昔鲜活而又妩媚的走向我；却又在我伸开手想要拉住她的时刻消失殆尽。我拒绝去想；可是我从来没有忘。曾经我是如此羞涩；难以把内心中磅礴的情感编织成她想要的惊喜；我用情感默默等待；只是她如此迫不及待的离开；她说我是月亮；如此温良静谧；却只适合做栖息的港湾。可以宠她；爱她；包容她；却无法给她怦然心动的狂欢。而他是一缕穿透沉寂的阳光；带来炙热带来激情；带来点点流连忘返的浪漫；她沉迷在虚幻的错爱之下；把现实的情感抛之身外；把错了时节的孽缘误认为今生最真实的等待。

我曾后悔；为何会任她如此放纵。也许我应该试试挽留下她的绝情；不至于让她在一次争执不休的埋怨下；难以置信的惨死在她最爱的人手下。很多个夜晚；我会猜测她离去的一刹那是后悔还是无悔。那双眼睛是留恋？还是说；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可以让她流露内心极其复杂的情感。她去了，他也随之消失了而我来到了这里。时隔多年依然难以摆脱宿怨的牵绊。也许他的到来；可以割除掉深埋在错综复杂情愫下的毒瘤。那颗随着血脉扑通扑通跳动褐色的囊肿；总是在回忆的时刻；溢出腥红；胀痛了五脏六腑；有时我觉得它会无所顾忌的迸裂；然后只剩下身体零星的碎片。

六

气息渐渐平稳，悬浮在内心的一根刺也在逐渐消失它锥心的寒芒。像是跨过了一堵高山；懵然让窒息的灵魂吐息新鲜的空气。那一刻；轻松让躯壳成为一颗纯洁的泡沫；没有尘埃；没有负重；只是流光溢彩的释放着解脱。时间一点点消失在无际的黑暗中；我想；只要耐心等待终会黎明。

那晚他走的毫无声息；就像这秋季的树叶；被风一吹零落到无影无踪。一枚紫色的胸针静静地躺在桌面上；他说“她在离开你的日子时常偷偷拿出来观摩；我想，那是她在想你”那是一道缓缓流进的暖溪；一路流向干涸荒芜；并且瞬间酝酿出生机。或许这才是真正慰藉内心的理由。

我放弃了报警；一个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你犯了不能更改的错误。即使逃避制约，逃避惩罚，也难以逃脱心理的煎熬。我想；我已经原谅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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