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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说(钱塘刘军)

2013-12-12 16:59 作者:钱塘刘军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寄语巫山窈窕娘,好将魂恼襄王。

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风上下狂。

这是道潜禅师的《口占绝句》。

金鸭香销锦绣帏,笙歌丛里醉扶归。

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

这是宋徽宗赐名“圆悟”的克勤禅师所作。(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春叫猫儿猫叫春,听它越叫越精神。

老僧亦有猫儿意,不敢人前叫一声。

这是志明和尚的诗,别人谈到禅宗时我常常读给他们听。

这三首孟浪唐突的艳诗出自三位得道高僧之手,乍读之下,确实令人瞠目。联想到禅宗的色空概念,想必你也一定会意味深长地会心一笑。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佛将一切有形物质称为“色”,属因缘而生,因缘而聚,其本质为“空”,色发本身即是空幻,无根无形。这里的空并非通常概念的虚无,是“有”的一种存在形式,它流转生灭,不存在常一的主体,是假体,待真相显现之时,都归于空寂。。

坦山和尚与一年轻沙弥在路上遇见一漂亮女子过不了河,坦山和尚就上前抱着女子过河。分手后两人继续走了半天路程,沙弥忍不住说出家人不是不能近女色吗,师傅刚才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坦山和尚皱皱眉头:“哦!你说的是那个女人吗?我早就把她放下了,你还抱着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物质不过是一种外化的表象,真正重要的是内在的清明,一切表象只不过是虚幻的映现,是云烟。在禅家看来,生灭法而已,不过是依附于意识的体现。而禅悟的妙境,是本真。佛为法、报、应三身。法身无形无象,无生无灭,清净无暇,无所不在。而证得圆满之相,为报身;如来应众生之根机而变化显现之身,为应身。所谓佛相,是为了防范众生的“幻灭”之心而成显的假相。

无相之相,方为真佛。如此说,泥塑木雕,金粉涂饰,不过是虚妄的外在之相而已。

丹霞天然禅师游方,挂单于洛阳慧林寺,天寒地冷,便点燃殿中的木佛取暖,方丈见状怒斥:“你怎敢烧我殿内之佛。”

丹霞禅师不慌不忙,答说:“我正在烧取舍利子。”

方丈大怒:“木头里哪有舍利子!”

丹霞笑道“既然木头烧不出舍利子,雕像里又那会有佛?我再多烧两个。”

春有百花秋有月,有凉风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无门禅师的心境就像这首诗,面对大自然的四季变幻,吃着粗茶淡饭,穿着布衣布袍,望着僧堂外的山川田野,渡鸦飞禽,与儿童戏耍,和农夫闲聊,每天都是这样,就像过天晴后的清新透亮和盎然生机。

虽然整天思考的是深奥的宗教和哲学命题,反映在他们的文字言谈中的却都是自然质朴的语言,道本平常心,禅本真面目,笑指庭前柏子树,却道天凉好个秋。

赵州从谂在观音院佛堂前对着大小僧众说道:“我年轻时曾随沩山灵祜大师研习,恰有学僧前来拜谒,问大师道:“何为祖师西来之意?”沩山禅师不作回答,让来僧把自己的禅床搬过来。依我看,他真的不该如此答复,应该以本分事来开化。

话音刚落,早有学僧起立发问:“师傅,何为主师西来之意?”禅师思虑片刻,抬眼望着庭前的柏子树,答曰:

“庭前柏子树。”

学僧急道:“师傅,不是说要用本分开化,请不要以境界示人。”

“好!我就用本分,绝无虚幻。”

学僧问:“何为祖师西来之意?”

赵州正色,朗声说:

“庭前柏子树。”

自达摩西来中土,禅门弟子纷纷揣摩不断,急切地想感悟祖师西来的真意,所以“何为祖师西来意?”一直以来成为禅门的热门话题。其中答案很多,最具机锋,最耐人寻味也最自然合理的当属赵州禅师的回答。

语言不过是表达世事的工具,凡是执着于言词即会丧失真实,更会迷乱不止。如果整天纠缠于“何为祖师西来意?”就是一种表象的虚妄。赵州禅师不是以机械的枯燥来说教,而是通过一种新的视角,以他山之石使其开悟,从而达到禅的不可言道的精髓。自古以来,很多人离开了自己的家园亲人,遁入佛门去参禅,他们不惜费那么大的功夫去钻研参究,究竟能得到什么呢?以这个问题去问了悟了的禅师们,得到的回答通常是“无”。

柏子树的公案还没完结,几天后那个学僧见赵州在院子里晒太阳,学僧问:“柏子树可有佛性?”

赵州禅师:“有。”

学僧:“既然柏子树有佛性,那它什么时候能成佛?”

赵州禅师:“待到虚空幻灭时。”

学僧:“虚空何时幻灭?”

赵州禅师:“待到柏子树成佛时。”

学僧无言,只好悻悻而去。

佛性即是万物,即是万物存在的本性。学僧眼里的只是一棵普通平常的柏子树,而赵州禅师的法眼看到的却是内在的真实,是佛性。在这里,赵州禅师不过用“虚空幻灭时”来借喻禅宗开悟的至上境界罢了。

赵州禅师还有一句名言—“吃茶去!”一日,有两位僧人到寺来访,赵州问以前来过吗?僧答没。赵州说“吃茶去。”另一僧忙说曾经来过,赵州禅师也答“吃茶去”。一旁的监寺大惑不解,就问:“师傅,来过也去吃茶,没来过也去吃茶,为什么啊?”赵州大叫监寺名字,监寺应诺,赵州头也不抬地说:“吃茶去!”

这是一盏什么样的茶呢?这盏“赵州茶”冷热甘苦,只有吃的人才能感知。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物有着不同的体味,得出的结论也大不相同,每个人只有通过自身的努力,才能达到觉醒的彼岸,任何人也帮不了你,这是一盏多么意味深长,非凡的“赵州茶”啊!

大唐开元年间,马祖道一还是个年轻的学僧,在衡山的班若寺学禅。一天,马祖正在坐禅,主持怀让大师前来察看,怀让说:“你天天枯坐这里,目的是为了什么?”

道一:“我想成佛。”

怀让听罢便步出禅堂,从外面捡起一块石头,在道一的旁边磨了起来。

道一诧异:“师傅为何磨砖?”

怀让:“我想磨一面镜子。”

道一笑道:“砖岂能磨成镜子?”

怀让说:“是呀,磨砖不能成镜,那么一味地枯坐又岂能成佛?”

马祖顿然开悟。

磨砖成镜,同掘地观天,缘木求鱼一样,虽是苦行,却无法达到目的。打坐参禅,不在于坐,而在于心,只有反观内心,才能洞见真如。

多年后,当马祖道一重病卧床,气息奄奄,寺庙的院主前来问安:“大师近来可好?”马祖微张双眼,笑言:“日面佛,月面佛。”遽而永逝。

日面佛寿命1800岁,月面佛仅为一昼。马祖大师临终所言,不论何人,只要活着时能一心向善,开悟明心,践行见佛,无论寿命长短,都不会枉度此生。

有学僧问大龙禅师:“有形的东西一定会消失,什么才是不变的法身呢?”

大龙回道:“山花开似锦,涧水湛如蓝。”

都么美妙的画面啊!花在山间开放,美如锦缎,转眼即会凋谢,但仍不停地绽放。水在溪中流动,倒影着蓝天白云,溪面却静止不变。世界如此之美,稍不经意,就将流逝。花开注定凋谢,却不因凋谢而不蓬勃开放;溪涧也不会因为水的流动,而不映衬着蓝天。生命的意义在于过程,移行才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夜暮降临,晚风吹动起寺内的经幡,一个僧人说是风在动。一个则说是幡在动,两人争论不休,引来众僧围观。衣衫粗陋的六祖慧能,忽然在旁插了一句:“风没动,幡也没动,是你们两个的心在动吧!”众僧闻言大惊。

自佛教传入中国,最具影响力,也最能契合中国人精神的,无疑,就是禅宗。即使玄奘大师如此有名,译著无数,他所创立的“法相宗”,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而自成体系,横扫整个中华大地,成为中土佛教蔚然大宗的,就是由六祖慧能发扬光大的禅宗。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真实人物,出生于唐代的岭南,至今在广东韶关的南华寺,还能看到他坐化后的真身。而他的身世则虚虚实实,扑朔迷离。他的传奇,早在当时就被人津津乐道,死后,大文豪柳宗元、刘禹锡都曾为其撰写墓志。

禅,是梵文“Dhyana”的简称,鸠摩罗什译为“思维修”,选奘大师译为“静虑”,指寂静而具深思之用者。静即定,虑即慧,把外缘都摒弃在思虑之外,不受其影响,使精神反观自身,反观内心。

佛的本意是“觉”,是出世法,要从根本上消除无明,让人摆脱束缚,从而达到脱离苦海的境界。人们通过禅定,可以清除欲望,消灭障碍,在这条前进的道路上不管有谁挡道,哪怕是神佛祖师,也一样“见佛杀佛,见祖杀祖”。这样的方式,无论从哲学、心理、道德等一系列领域,都激发了广泛,深刻的震荡。

禅,虽非禅宗的专属品,但自六祖慧能始,便自成一系。这种简单明了,随性随缘,人人皆可;来自生活,又高于生活的修习方法,从一开始,就成为中国人特殊的价值取向和宗教派别的自然选择。

德山宣鉴大师以棒喝和呵祖名闻天下,他曾经宣言:”世上无佛,释迦是干屎,达摩是老臊,普贤是担屎汉,等觉妙觉是破执凡夫,菩提涅槃是系驴棍,十二分教是鬼神簿,四果三贤,初心十地是守古冢的鬼,这些人都自救不了!”其真面目还是帮人摆脱束缚,回归清净。

长期以来一些分析认为,禅宗否定现象的存在,是主观唯心主义。但慧能所讲的“心动”,并没有否定风幡在动的事实,只是强调心态在感知世界中所起的关键作用。人的心态很容易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由此而影响到我们的情绪,这是慧能所讲的“心动”的本意。

佛教修行讲究的是“境随心转”,以平常心看待世间的悲欢离合,成败得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刺史李翱来见惟俨禅师,惟俨根本就不理睬,李翱说:“我躬亲拜谒,三顾茅庐,你却不理不睬,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惟俨冷笑道:“太守为何贵耳而贱目呢?”

“此话怎讲?”

惟俨指指天,又指指地。

李翱摇头:“不懂。”

惟俨不耐烦地大声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李俨有名的学者,听完此话,当下醒悟。拜毕,还作诗一首: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对于修道者来说,高下在心,既能如云一般地洒脱自如,又能像水一样地安静自在。

南派禅宗追求顿悟,禅师们常会出些古怪的问题让弟子参悟,然后乘其不备,用木棒敲打,或者突然大声向他喝,试图醍醐灌顶,来启迪僧众。

临济宗开山义玄大师常以“棒喝”度人,声名远播,几乎独霸两宋后的丛林禅门。年轻时自黄檗禅院去瑞州大愚禅师处问道。大愚禅师就问:“从何而来?”义玄答:“我从黄檗禅师那里来。”大愚接着问:“可学到什么?”义玄委屈地说:“我问了三次何为祖师西来意?遭了三次打,也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

“你这只呆头鹅,你师傅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你还那么远的路跑来问我犯了何错,还不看打!”

义玄恍然大悟,失口道:“佛法精谛,原来如此!”

大愚揪住义玄衣领:“刚才说不知何故,现在又说佛法精谛,到底想说什么?”

义玄并不回答,伸手在大愚禅师腰上挥手一拳,两人相视大笑。

禅宗认为不可言说的东西并非真不可说,问题在于如何说,如何运用特殊的语言和行为来表达,由此形成了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重要特点,这样的宗教修行,没有单一的模式,无论在思想内容还是修行调节方面,都主张随机任运,缘起自然。

禅宗公案无数,能摆的上台面就有两千多条,禅诗禅语更是灿若繁星,其中的体验、灵感、智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庞居士访药山和尚,告辞时药山请僧客送他出门,外面雪花飞舞,纷纷扬扬,庞居士一时兴起,朗声道:“好雪片片,每片都落到该落的地方。”僧客问道:“落在哪里?”庞居士抬手一个耳光,大声呵责道:“像你这样眼明而瞎,能言而哑,也敢称禅客?”

天下万物,无论巨细贵贱,皆有其容身处,各有各的位置,恰到好处,因缘聚会,若问何故,本来如此。

2013/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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