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衣店的故事（五）
听了叶枫林讲述他痛苦的过去，叶菡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疤仿佛又被揭开一样慢慢地渗出血来；想到自己迷一样的身世、那不堪回首的童年，她不幸的婚姻和迫在眉睫的无力抚养两个孩子的困境 ，叶菡觉得自己和叶枫林是同命相连的，叶枫林通过努力事业有成，而自己仍然处于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困苦之中，自己的努力和挣扎，却无力回天。
最后，叶菡再也忍不住，她不顾一切的失声痛哭起来，柔弱的她突然被烟呛得又猛烈咳嗽起来，脸白得吓人。“对不起 ，对不起。”叶枫林急忙掐灭烟头又匆忙开门，他将烟扔很远。
“叶菡，对不起！”看到叶菡如此痛苦不堪叶枫林从心里同情她。他想起在自己敲门时，叶菡说丈夫不要她们母女，养父母和弟弟又被表弟杀害了，叶枫林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他很希望叶菡能像自己一样地敞开心怀，痛痛快快地讲出她的过去和她的故事！他说：“叶菡你哭吧，大声地哭出来！”
“扑哧”一声，叶菡不但不哭了反而笑了，她用力地擦了干了眼泪，像没哭过似的说话的声音很清脆、又非常地悦耳：“一般人看见有人哭了都是劝不要哭，你太个别了，还劝人大声地哭。对了，你抽你的烟吧，我这的身体不是因为你抽烟的事”。
“你终于笑了，这就对了，笑比哭好。不过，你们女人又哭又笑的样子很遭人喜欢的。”
叶枫林见叶菡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又把话题巧妙地拉来： “哦，我没有烟瘾的 ，就是心情不好时就来一支。”(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知道的呀，我还看出来你不会抽烟，拿烟的手非常笨，像不听使唤似得，会吸烟的人用嘴吸进去，能从鼻子冒出来，你只是吸了吐，吐了吸，还总被烟呛的直咳嗽，嘿嘿，怎么样，我说对了吧。“
”嗯，你分析得很正确，也有道理。“
稍微停顿一下，叶菡虚弱的说：“ 其实，我也差一点就学会了抽烟。” “真的？” 叶枫林惊异地问，他仔细地看了一眼叶菡，不像是在开玩笑。叶菡很认真的说：“有位名人说。‘世上只要有忧愁的存在，烟，就不会被戒掉。’我的丈夫和弟妹私奔以后，我就把他剩下的烟背着孩子们都抽光。”
叶枫林的心又一次地震动了，她和自己一样，人生充满了坎坷。他试探的问 ：“那、、、那你现在还抽烟吗？” 叶枫林摆弄着手里的烟盒、一语双关地问。那样子好像在说，“不然，你也来一支？反正我们都不开心，解愁的”。
叶菡看他那样子，脸上露出一丝的笑容，”你收起来吧，我不会被你拉下水的，不开心也不抽烟“ 。
”厉害啊！“ 叶枫林对眼前这柔弱的叶菡有些近乎于崇拜了，她好像学过心理学似的，什么都满不过她的眼睛。”不过——，它能解愁的。” 叶枫林半开玩笑地说着将烟装进衣兜里。
叶菡那一双笑眼真是太迷人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枫林：”我认为举杯消愁，愁更愁，同样的道理，说什么抽口烟解愁，解心宽都是骗人的，我觉得一个人在痛苦不堪之时，他拿烟、点火、深吸烟这些都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而已。“
“当然，抽烟也有它的好处。” 叶菡在稍停一下，看了叶枫林一眼。
“ 抽烟还有好处？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叶枫林觉得叶菡的脑袋里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总有新鲜的想法，让人意想不到。“你说，我洗耳恭听！”
叶菡眉毛一扬，顽皮地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在寒冷的冬天里，抽烟一定能取暖，因为烟的表面温度可达到200度——300度，烟头的中心温度是700°-800°”。叶菡发现叶枫林目不转睛地、用异样的眼神在看自己，她收敛了笑容。
这种让人耳热心跳的眼神，她见过，毕竟自己是过来的人。她告诉自己，逃！逃开这种眼神。可是，这种眼神不是轻易能够逃过去的，男人用欣赏自己的目光看她，叶菡觉得好像是前辈子的事情了，蜗居在家的她，与世隔绝了一般，每天只能看到两个孩子。她的心地扑扑乱跳，她再次地低下了头，不说话了。但她却用脚尖轻轻踢着地，似乎在想什么又好像在祈盼什么。最主要的还是在躲避叶枫林那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这双眼睛让她想到了曼陀罗，那么美，但却剧毒无比！叶菡实在是不情愿地逃避那双深邃的眼睛而美丽的眼睛！
叶枫林在欣赏叶菡的微笑，她笑的真美、真迷人啊！
不知为什么，叶枫林也沉默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他们又都突然抬起头来，两双眼睛就一下子相碰在一起，叶菡像被烫着了一下又一次快速地低下头，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一般。
“说呀，我喜欢听！你说话的声音真好听，在我看来你说什么话都是对的。” 叶枫林毫无掩饰自己对叶菡的好感和关怀。
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还夹杂着汽车发动机嗡嗡之声。“有人来了！”叶菡和叶枫林异口同声地说。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向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咚”地一声，房门被来人撞开了。从外面走进两男两女四个人。来人用审视的目光迅速地打量一眼叶枫林和叶菡。“你们谁是老板？” 其中，一个哭肿了眼睛的女人看着叶枫林问道。
“都不是。你们找老板有事吗？”叶菡纳闷地问。一个胖男子瞪了一眼说话的女子""没事，我们是要买一男一女两套寿衣。” “哦！你们买寿衣啊？那不用老板，我就行。快跟我进屋挑选吧。”叶菡说着把他们领进里屋，她指着寿衣柜里的寿衣说：“这里有各种面料、高、中、低档次的寿衣，你们选吧”。叶枫林把桌子上的记账本哪里起来也跟了进去。
“大哥，挑两套 最贵的寿衣，别怕花钱。爸妈节省了一辈子。” 哭肿了双眼的女子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叶枫林和叶菡一眼。叶菡被她看得极不自然，她心中不免有些不高兴。心想，你们这个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探究别人，那眼神像审犯人似的。叶枫林看出叶菡的心思，他把账本递给叶菡，然后，他很自然而然地说：“把他们买的东西和价格都清楚地记在上面。” 叶菡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接过账本。
叶菡向他们推荐道：“ 我们寿衣店还有洗像，出租挽幛，葬礼主持，看风水等等服务项目，并且都是全市最低价。”
“有哭九肠的吗？” 哭肿了双眼的女子双眼盯着叶枫林问道。看样子她是想要证明点什么。
“有的，我把老板名片给你们，你们自己和老板联系吧。” 叶菡说着把 把老板美洁名片递给胖男人。
“大哥，就都在这里办了。”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男子开口说道。他转身又对叶菡说：“你写上，寿衣两套，童男童女两套 、纸活两套、花圈六个、葬礼主持 、唉!反正都是两套的。”男子说着说着痛苦的说不下去了，他眼圈红红的，已有泪水转来转去。'你们想想还有啥要买的，别忘了"。他用手揉了揉发红眼睛。
“什么人走了？”叶菡的心猛地像似被撞了一下很痛、很痛的。她眼圈红红地问。“我们的父母被煤气一块熏死了。”哭红了双眼的女人哽咽 道，眼泪就流了出来。“啊！、、、你、、、你们要节哀顺变啊！” 叶菡觉得她的心又被什么重重的触痛了，她嘴上劝买寿衣的人，自己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记着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枫林真是个热心肠，他忙里忙外地帮助他们把花圈、苫布等东西装上了车，等车开出小巷口，他才从外边回来，刚进门他就看见叶菡还在擦眼泪呢。“叶菡，你又咋地啦？你这么多愁善感，你的身体不完了吗？”叶菡站起来，突然眼前一片漆黑，险些跌倒，叶枫林一把扶住了她：“唉!你这身体让人愁得慌。”
叶菡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看见他们父母一起过世，我想起 我的养父母就是在一天夜里被表弟杀死在家中的，还有我的弟弟。”
“什，什么？、、、你表弟杀死了你父母？、、、”叶枫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是的” 叶菡艰难而痛苦的吐出每个字后，她眼泪就像两条河水一样地流了下来，她痛苦地说：“表弟从农村老家来做水果买卖，吃住在我们家里，买卖赔了本，他想回家没有车票钱，半夜起来偷钱时被养父看见，他失手打死了养父，他想杀人灭口就来一个一不做二不休地杀死了养母和下夜班的弟弟，所庆幸的是弟妹带着侄女回娘家了，不然·····”叶菡说不下去了，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叶枫林被这个泯灭人性的杀人狂激怒了，他从椅子上蹭地跳下来："没有人性的东西!那可是三条人命啊！怎么能下得手啊？、、、”他暴躁地来回度着步子，恨不得把地球踹个窟隆。然后又猛地掏出香烟，拿出打火机刚要点，突然他又 把香烟折断，用手攥碎，好久，好久，他才开门扔了出去。
叶菡被叶枫林的举动吓住了，她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看着他，心想，男人发火都一样的可怕.。她眼前浮现出养父半夜打她时和丈夫喝醉酒发火时那狰狞的面孔，她真的不寒而栗。叶枫林关上门，一转身，他见叶菡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兮兮样子，他的心软了，他的心痛了。他知道自己一定吓着她了。唉，我这个大坏蛋，妻子那么样我都没有和她撒野，为什么对柔弱的叶菡耍威风那？
于是，他柔声说："叶菡，别怕，你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吧，把痛苦像我一样说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的，真的。" “不，我不能说的。” 叶菡摇摇头，摇出一串串泪珠。 “为什么？”叶枫林焦急地问。“我怕！怕啊！”叶菡双眼浸满泪水。
“你怕？你怕什么？” 叶枫林不解地问。
“怕你······” 叶菡嗫嚅地说道。
“怕我？·······"
"对，怕你瞧不起我，说我单纯、太天真、太肤浅、对一个陌生男人说自己的事情。”
“叶菡，你也是我的陌生人，可是 我刚才也和你说了我的那么多的事情，就连妻子的两次背叛我都说了，这么说，我就是单纯、肤浅、甚至是个大傻瓜！”叶枫林说完，叶枫林自嘲地笑了。
“啊!、、、不!、、、、不不、、不是的，”叶菡一脸无辜，她想 ，自己又错了，这么说的确会被他误会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怕他生气，怕他站起来就走，为什么刚开始希望他走，而现在······太多的为什么，叶菡也说不清。
她在极力地解释道：“我和你不同，你们男人天生的是倾述者，女人是聆听者。男人讲自己的故事是大度、是豪爽、是大气。女人则不同、、、”。
“不！叶菡，“叶枫林打断叶菡的话，他侃侃而谈：”人都是一样的，男人女人都应当是平等的。述说，在心理学上叫情绪释放。医学研究表明，男人的平均寿命比女人短，因为男人遇到不开心的事或悲痛的事，他不会像不会像女人那样找个朋友哭诉出去。尤其是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知坑害了多少性格内向的男人。一个人遇到伤心事和朋友说一说，再痛苦的事说完以后心情就会轻松了许多，这叫”释然。”叶枫林停一停，他温和的说：“不要把我当外人，我们是同命相连的天涯沦落人啊！”他深情地望着满脸泪水的叶菡内心充满同情。他轻声说：“再说，人都是由陌生到熟悉，发展成朋友的人际关系的，相信我们以后也会成好朋友的”。 叶菡一辈子都没有听到这么亲切而柔和的声音，没有听到如此亲切的话语。
面对真诚、善良、体贴的叶枫林，叶菡有满肚子的苦水要向他倾诉，她竟然不知从何说起。任不听话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淌，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流干似的。哭了好一会，叶菡擦干了泪眼，信任地对叶枫林说：“好！那我就讲一讲，我多灾多难的童年和不幸婚姻。”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