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胜有声
无声胜有声
文／张凤菊
在古丈职校说起哑巴大家并不陌生，哑巴是职校的一位工友，四十岁左右，长得高高大大的，一张国字脸，粗眉大眼，做起事来风风火火，走起路来地皮“噌噌！”作响，一天到晚只见他一个人有忙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大家都称他“总管”。
第一次来中学，我就看见在食堂给学生煮饭的哑巴和没有工作的妻子在学校开了一间商店，买货上下，学生、老师们都叫他“哑巴”，哑巴是职校一位退休工友的儿子，他的书名叫文体杰，听这里的老教师说，文体杰小时候很聪明，入学后成绩就更优秀了，后来，读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发了一次高烧，医生是用尽办法，还是抽筋不止，后来烧退了，筋骨舒展了，他的嘴巴却失去了响亮的声音，耳朵变成了无声的世界。病好后的文体杰在学校听不到声音，无法进行正常学习就回家了，他的父亲忠厚老实，当时，条件差，没钱把他送到长沙残疾人学校去继续深造，他就此辍学了。
老古话说得好：“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他给你关了这扇窗的同时，他又给你开好了另一扇窗！”在学校开的三家商店里就数他家的生意红火！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肯吵架的当地老百姓都说：“嫁人要嫁哑巴这样的人！”他胖乎乎的妻子总是笑口常开，儿子三岁多四岁样子，虎头虎脑的特别逗人喜欢，孩子一岁时是妻子带来的，大家都说孩子越养越像他。我想：这个人人都羡慕的家一定会有个圆满的结局。却不知，两年后，我重返学校，听说他离婚了，妻儿改嫁他乡，只剩下他一个人，人瘦了两圈，像一只病猫，一把木椅，靠坐在门前那棵桂花树下，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听说他得了一场大病，严重的肝腹水，州医院都不要他了，回到家，他的父母不死心，到处寻乡间名医，终于找到了名医良方把他的病治好了！来到学校，校长知道他是个“工作狂”，叫他回家好好休养，没安排他做任何事。
从阎王爷那里捡来一条命的哑巴，第二天就来学校了，没事找事做，慢慢的，聪明勤学的他就变成“全能高手”了！学校没有专门的园丁，他就是园丁，学校没有修理工他就是修理工，学校没有电工，他就是电工。学校的花草树木就是他的心肝宝贝，锄草施肥，打药浇水，在他的精心栽培下，校园很快就有了生机，各个季节的花次第绽放了，草绿了！一棵棵桂花树长得更繁盛了，一年年的桂花开得更鲜艳了。有了事做的哑巴，身体也越来越棒了！学校里有些男老师就逗他，齐竖起两个大拇指，意思就是叫他重新娶妻成家，他一看就明白了，头摇得像拨浪鼓。(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哑巴走进校园，只要哪里下水道堵了，他就马上把它疏通；哪家哪户的水管破了，只要手一挥他就马上赶到现场，把水管给接好了，哪家哪户的电器，大到电视、冰箱、小到开关、灯泡坏了，只要喊到他，他拿来工具，马上赶到家里，几弄就好了！为了学生安全，他还焊好了男寝室、女寝室的大铁门。班主任抓不到的证据他给抓到了，只要有一对学生有谈恋爱迹象，老师们还没发觉，他最先找到班主任汇报了；有一次，几个学生撒谎出去买药，一进网吧凳子还没坐热就被他抓回来了，提到办公室，学生如实交代实情，班主任才恍然大悟；周末集合放学了，有两个学生正准备勾结外界势力，打击报复某一学生被他发现了，马上把学生捉到学校政教处给妥善处理了。学校的教室、寝室、厕所、功能室、领导办公室、教师办公室里的电脑、玻璃、电杆、灯泡、桌椅哪个地方有一点破破损损都是他在第一时间知道，并马上把它修理好。上周有一个学生上学来搭乘非载客车辆，晚自习铃声一响，他就赶到班上喊来学生，交给班主任马上教育了。现在，“同建同治”美丽校园，他更上心了，在师生上课时间，校园里不管哪个角落只要有一点垃圾他都及时清理，把学生倒在垃圾池里的垃圾及时烧掉。
平日里，哑巴只要看见哪个领导、老师稍有怠慢，他就会毫不留情的当场给你倒起小指。去年，参加全县教师即兴演讲比赛的我，心急害怕的躲在学校的楼梯间里试讲，被他看见了，马上给我倒起个小指，他举起双手，捏紧拳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示意我演讲要有自信、激情，情绪要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到达高潮，双拳举过头顶，戛然而止！在比赛那天，我照着他的思路站在演讲台上，镇定自若，慢慢酝酿感情，到抒情部分就挥舞着由弱到强的手势，最后一句，捏紧拳头举过头顶，定了几秒钟，来了一个亮相动作，顺利的完成了五分钟即兴演讲！取得了一等奖的好成绩！有时，他来到琴房，倒起小指，批驳我钢琴弹得不好，唱歌的样子难看，古筝的摇指和刮奏没运用好！句句击中我的要害！我感觉他又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音乐家”！今天早上，他手舞足蹈、一反常态的向我走来，取出手机让我看，他居然把我家人和同事们都不上心的“散文网”找到了，还把编辑推荐我的那篇《魂牵断龙山》翻到了，他给我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大拇指胜过万重山的鲜花、胜过雷鸣般的掌声，让我倍受鼓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想不到，哑巴也爱好语言文字！
十多年来，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毕业了，当领导的、当班主任的，当任课教师的、当工友的，升迁的升迁、晋级的晋级，荣誉证书是一大沓一大沓的，就连我这个当了十多年班主任的“小人物”也要准备晋升中高了，唯有学校的哑巴，他是一个残疾人，没有晋级的机会；他是一个残疾人，没有一张奖状，从来没上过领奖台；他是一个残疾人，还有重疾在身，没有给他安排事做，就是一周的例会都免了；这个世界有他不多无他不少，就是大家在桂花树下畅闻桂花香的时候都觉得那是来自大自然的恩赐。我们在有声的世界里感受着尘世的杂念：多做一手、吃亏了，全场包了、做作了。大家只管在上班时间认真做好各自份内的事，其他的时间，睁一眼、闭一只眼，该玩的就玩、该耍的就耍。讲话做事，小心翼翼，随时担心哪句话不对力，“小话婆”添盐加醋的说到对方的耳朵去，双方赌气了，少不了有几天的愁；最可怕的是吹牛变味、接花移草的传到某个严肃认真的领导耳根那里去，免不了在大会上劈头盖脸训斥一顿，有你一阵子好受！只有哑巴，不管你是哪个，你做得好，他就给你竖起大拇指，做得不好，他就给你倒下小指！只有哑巴，独来独往，形单影只，在东西坏了没有办法修理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他，只有哑巴，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白天和黑夜的孤单和寂寞，感受着这无声世界的美好，不管你喜不喜欢他，接不接受他，除了三餐饭，他都要第一个提前来上班，这里修修补补、那里洗洗刷刷，他风风火火的穿梭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见人就是笑脸相迎，有求必应、有求必到！他就是古丈职校冬日里一抹暖暖的阳光！
啊！哑巴是“总管”！哑巴是“演员”！他在扮演着清洁工、园丁、木匠、水泥匠、钳工、电工等多个角色，哑巴是在演绎着一部史无前例的无声世界的“有声电影！”我要把这部“电影”放在戛纳电影节上映，让它获得奥斯卡金奖！让全世界知道：无声胜有声！
草于2013年11月18日23: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