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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庙——岁月划痕之十五

2013-10-25 17:38 作者:乌拉盖河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上庙

——岁月划痕之十五

小时候,有一件感觉特别有意思的事,就是上庙。

在饶阳老家我是否上过庙已完全没有印象,但我记得饶阳老家却不把参加庙会叫“上庙”,而叫“赶庙”。我觉着可能是因为庙会也卖农副产品,与集市有类似之处,而农村管去集市叫“赶集”,所以就管去庙会也叫“赶庙”了。

到保定后,听大孩子们念叨“上庙”,开始以为是去庙里烧香磕头,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去买好玩儿的东西,去看好看的节目,听起来与农村的赶庙别无二致。

听大孩子们说,保定可上的庙有二月二的龙潭庙,有三月十五的刘守庙,而刘守庙规模更大,更热闹好玩。(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虽然我曾有过一条从庙上买的盘龙鞭,但那是父亲买的,我自己则还没有过上庙的经历。

1956年天,一些上了刘守庙的孩子又在胡同里吹嘘,什么看到戏法的啦,看到马戏啦,看到拉洋片的啦。还拿着从庙上买回的打仗玩的玩具炫耀,什么吕布的画戟啦,张飞的蛇矛啦,杨业的金刀啦,孙悟空、猪八戒的花脸啦。他们还鼓动我说,快去上庙吧,不然庙会就结束啦。

我听得心里那个痒痒,回家便嚷嚷着也要去上庙。母亲虽然答应了我,可总是一天拖一天。好不容易定了个日子,她又因有事儿变了卦。我气得大哭大闹,母亲怎么劝也不行,最后哭得昏天黑地,感觉是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了。母亲也生了气,直到半个月的庙会结束都没带我去。

第二年三月十五的时候,我没有提出要求,母亲就主动提出带我去上庙,还说要坐船去。这让我兴奋异常,因为我除了想上庙,也想坐船。老家饶阳虽然经常发水,但我的奶奶家、姥爷家都没有船,我还没有坐过真的船。

上庙的日子终于到了。母亲带我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了一个叫南关的地方,我们要在那儿上船。

那儿有一座桥,桥下是一条河,听母亲说那座桥叫天水桥,那条河叫府河。府河里就有船,但它们与我想象的船差距太大了。我脑海里的船来自一种卷烟,卷烟的牌子记不得了,可以肯定不是保定三三烟厂后来出的那种巨轮牌卷烟,但包装上也画了一艘海轮。轮船上面有房子,感觉很大很大。可眼前的木船是太小了,上去20个人就能挤满。河里倒是有能拖拉好几条木船的机械“小火轮”,但它的个头也不大。

母亲没有带我上“小火轮”拖拉的船,而是上了人撑的船,船要靠人用大竹杆扎在河底推着往前走。船工将竹篙扎稳后,吃力地用脚蹬船,一步一步地移动,那船也就一点一点地前行,我感觉比走的还要慢。

船行了半个小时左右,我们才到了简陋的码头,终于可以上岸了。

离岸不远就是庙会。庙会上有卖香烛纸钱的,有卖药材的,还有卖农具、农副产品及日用品的。摊位一般是落地成摊,也有搭棚的,好像不多。庙会上到处都是人,脚下的土地儿已被踩出厚厚的浮土。各类卖东西的吆喝声,拥挤时的叫骂声,讨价还价的吵闹声,与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土和明晃晃的阳光,混合在一起,感觉就是一个乱。

母亲一再跟我强调,她挑选东西时我一定要紧跟在她身边,以防丢失。可我心里惦记着大孩子们说的那些好玩的东西,不时地东张西望。

一阵锣声吸引了我,我硬拉着母亲挤过去,只见一个半老的男人正平端铜锣,用锣槌猛击锣里的水,四溅的水星逼得周围的大人小孩纷纷后退,他念念有词,边敲边转,很快打出了一个空场儿。母亲告诉我这是变戏法的。一大阵子开场白之后,那人终于要变戏法了。

他先拿出一个碗,扣在了地上,又用两手提一块方布,让大家看布的里外面,以证明这块布没有问题,然后把布盖在了碗上。随即大喝一声“走”,并用锣槌隔布猛击扣在地上的碗。碗应声消失,那块布平平地铺在了地上。他说他还能把碗变回来。只见他在碗消失的地方隔布向下抠,先抠出了碗底形状,又抠出半个碗的形状,最后把整个碗形都抠出来。掀开那块方布,那个碗仍好端端扣在原处。我看得惊讶不已。

接着,他开始变第二个戏法。左边放两个碗,右边放两个碗。在左边的一个碗里倒满水,用另一个碗盖上。然后,用手指着右边的的一个碗让人们看,空的,并用另一个碗把空碗盖上。随后,用手使劲向左边碗的上方一抓,用力地扔向右边碗的上方。奇迹发生了,打开左边的碗,里边空了,而打开右边的碗,里边则盛满了水。

他要变第三个戏法了,说是“仙人摘豆”,我兴奋地等待更神奇的东西出现。可母亲已不耐烦了,她要去转她要买的东西,硬拉着我离开了人群。

后来,我又在别处见到过这人变戏法,才知道他是保定有名的“王快手”。

最后一次见到他变戏法是在文革初期,我和一帮比我小的孩子去南关公园玩儿,发现他没闹革命,还在变戏法。

他很实在地跟人们说,早上去河边捉蛤蟆,没有捉到,最后只捉了只癞蛤蟆,今天就只能变癞蛤蟆了。他在地上放一个空碗,又拿另一个空碗把它扣上,然后假装往里边扔一下东西,再吹口气,就说把癞蛤蟆变到碗里了。掀开碗,里面真有只癞蛤蟆。

他又表演了他的拿手好戏“仙人摘豆”。他反复反转手掌,以证实手里确实没有东西,然后就在自己耳朵、鼻子、眼睛、头顶等处“摘豆”。他从哪儿都能抠出豆儿来,让我看得目瞪口呆。我一直死死地盯着他,怎么就看不出一点儿破绽呢?

变完戏法,他拿着铜锣向人们要钱,孩子们不给他会说你考试准考零蛋,大人不给他会说更难听的话。

散场前,他说他可以教人变戏法,但要收费,教一个5角,还真有人跟着他去接受培训。后来听说培训的是“锥子扎眼”,那看着让人惊心动魄的“锥子扎眼”经他说破,其实很简单,就是做一个活头儿锥子,扎时锥子头儿就跑到锥子柄里去了。接受培训的人气得骂他是骗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我跟着母亲离开看变戏法的人群后,没走多远又发现了新玩意——路边戳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柜子,柜子上部是敞开的窗口,里边有可着窗口大小的画片,柜子下边围坐着几个人,他们正通过柜子上的黑筒筒往里看什么。母亲说这是拉洋片的,那些黑筒筒就是放大镜。柜子上还装了锣鼓镲,有一个老头手脚并用,边敲边唱。唱一段他就会操控一下边上的绳子,感觉是在为看客调换画片。

我从柜子上部只能看到最外边的一张画片,是西洋风景,里边的就看不到了,可从老头唱的歌词看,里边的应该更有意思。终于“西洋风景”也落下去,露出了一幅画着古代人的画片。画中有被几个人被脑袋朝下地绑在了木柱子上,脚和腿正被烈火烧着,他们的下面有穿官服的人和赤膊拿刀的人,听旁边的人说画的是《呼家将》。

我特想知道《呼家将》是怎么回事,就央求母亲让我也看一看。

母亲问老头看一次多少钱,老头说5分,母亲坚持给2分,老头不同意,母亲赌气拉着我就走。我很不甘心,母亲就哄我说:“里边的那些画儿,人都不会动,回家我要带你去看人能动的真电影。”

“快来看!快来看!关老爷骑马耍大刀!活人肚子上砸磨盘!”有人在一个用布围成大场子的门口,扯着嗓子大喊。我又闹着要进去看。这次母亲拗不过我,只得买票和我进去。原来里边是演马戏的。他们是循环演出,随进随看,想走就走。

留下印象的节目有猴子放炮。一个木架子上架着一根一米长的铁管炮,一个穿红衣服的人,装上火药,让一个也穿红上衣的猴子点炮捻儿。猴子大概知道一点会很响,拿着火把就不敢上前。红衣人用小鞭子抽打猴子,猴子胆战心惊去点炮捻。一声巨响,猴子吓得真跳高,看客则一片哄笑。

还有一个节目,是一个化装成红脸关公的人,穿着关公的戏装,骑马跑圈儿。他边跑边做一些鞍底藏身、地上抓物、马背站立之类的动作。最后是在马上耍一把长柄大刀。由于里边场地不太大,马跑得不快,并没有感到有什么惊险之处。只是马跑到近前时,尘土飞扬,让人感到呛得慌。

最难忘是节目是,一个赤裸上身的壮汉,仰面朝天地躺到一块布满钉子的木板上,然后在他肚子上放一个大磨盘,再踩上去3个人。这还不算完,3 个人下来之后,还要由一个壮汉用大锤将磨盘砸碎。磨盘碎了还不算完,那躺着的壮汉还得站起来雄赳赳地走几步,以显示没有任何损伤。据报幕的说,这是硬气功,不是练家子不要模仿。

看完马戏,母亲不再带我看这看那,而是集中精力买她想要的东西,好像买了笤帚、簸箕、篦帘之类,另外母亲还给我买了一杆我非常喜欢的红缨枪。买完东西之后我们就回家了。

既然是上庙,总得到庙里去看看吧,可母亲没提,我压根也没想。听说庙里供的是神医刘守真。

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又上过一次刘守庙。并从庙上买回了《哪吒闹海》手工剪纸。那剪纸虽然是仿照《哪吒闹海》的小人书画的,可它设计得很巧妙,剪好粘贴之后就有了层次,海浪在前,哪吒在中,蓝天白云在后,让人看着像一个小舞台。由于是彩色印刷的,做好后摆在桌子上像个工艺品,母亲还夸我做得好呢。可这次我仍然没有到庙里去,因为在我脑子里,好像就没有这个庙的存在。我甚至连它的方位都不知道。

直到1985年,我才第一次见识了刘守庙。那时我已调入《保定市报》工作,分管卫生报道,在去采访保定中医院时得知刘守庙就在中医院的院内。中医院的同志看我对刘守庙感兴趣,特意给我介绍了有关刘守庙的情况。他们说刘守庙是为纪念我国金代名医刘完素(字守真)而修建的祠堂。刘完素出生于农历三月十五,由于这期间祭祀他的人越来越多,便形成了三月十五刘守庙会。

他们还送给我一本保定市修复刘守庙筹建守真书院领导小组办公室、保定市中医学会、保定市守真中医院编写的小册子《刘守真与刘守庙》。小册子中说,刘守真是中医“金元四大家”之首,他创立了“六气皆从火化”的理论,著有《素问玄机原病式》一卷,《伤寒真格》三卷,《宣明论方》三卷,《三消论》一卷等。还说,刘守庙建于元代,至今将近八百年,十年浩劫后面目全非,所以要重新修复。

中医院的人说,修复工程已经完成,并带我去瞻观了刘守真君庙的正殿。正殿中的塑像很新,虽色彩光艳,但神情呆滞,全无神韵。不知以前的塑像如何,反正这座不像神医,倒像一般小庙里的泥胎。

另外我还有印象,《保定市报》刊登过举办“刘守庙城乡物资交流会”的消息,应该是文革过后重新恢复了这一传统庙会吧。

再后来,好像是从2008年起,保定市取消了这一庙会,但仍允许上香祭拜。

从历史演变来看,祭拜确实是上庙的本意,娱乐、贸易等活动都是后来附加出的功能,取消庙会似乎有返朴归真的意思。可我觉得市里可能并不是从这点出发的,更多考虑的可能是交通、安全、扰民等因素,因为刘守庙附近人口密集,不是适合举办庙会的地方。

据我所知,保定的另一个庙会二月二的龙潭庙会一直没有取消。

龙潭寺建于宋代,解放后败落毁损,很少有人再去烧香,祀龙祈,但每年的龙潭庙会却保留下来,一到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人们照例到庙会附近交易。

小时候我家住的离龙潭寺很远,一直没有上过龙潭庙。大了住的近了又对庙会的集市没了兴趣,回想起来也就只上过一次二月二的庙会。1992年1月底我从单位分到了新楼房,之后便陆续添置一些家具,可一直没有买到又便宜又实用的那种可以折成方桌的大圆桌,这时有人告诉我龙潭庙会上有卖的,我就立即赶去,直接从小摊上买回一个,其它摊点基本都没有转。那圆桌确实不贵,大概也就几十元钱,高密度板的,质量非常好,至今还在使用。

听说,龙潭寺已于2006年复建,还增建了千佛楼。庙会则由江城路与建设路交叉区域转移到了西边新开辟的富江路上了。

龙潭庙会之所以得以保存,应该说与它找到了新的场地有关。虽然有不少人还在关注刘守庙会,但从目前情况看,其附近一时半会儿出现不了大片的空闲场地,所以什么时候恢复也就难说了。

北京比较重视庙会文化,春节前后会举办很多庙会,就是一些没庙的地方也愣要举办庙会。比如,今年2月21日我们参加的昌平兴寿镇草莓庙会,就纯粹都是卖东西的,那儿压根就没有过什么庙。可人家就敢大言不惭地称庙会,不知就里的还以为有什么草莓娘娘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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