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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2013-10-02 18:27 作者:凉歌  | 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西安这边热很多。宿舍天花板上的摇头风扇终日转着也没觉得好些,发出啦啦的声音让人提心吊胆真害怕哪天半里就砸下来。宿舍有六个人,关系不太好,出门的时候都不敢把电脑放在柜子外面,若是那天刚好碰上谁经前综合症范了,又不免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被指桑骂槐。想搬出去住,沁园小区的房价又高得吓人,也看见有人在后街和湖北庄租房的,只是那种地方大多也开旅馆,半夜里不免也要被嘈杂的声音吵醒。

镇巴那边的房子便宜些,两年前我在那里也是住在城的一端,那些半城市户口的农民把房子腾出来,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租给因为各种原因要停留在城市的人。

我住在二楼,刚搬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走路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四面白墙之间瓮声瓮气地回响。窗户跟前放了一张学校那样的课桌和板凳。我去农贸市场那边买了个绿色的窗帘,又在墙上贴了些王力宏的海报。房东来安窗帘的时候老板娘又好心拿了张小桌子上来。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要放,只是看起来不那么空旷。青瓦的屋顶,下面用木板隔着,算是天花板。有一天夜里我听见成群的老鼠在上面嬉戏追逐的声音,像是千军万马奔腾着越过草原,被老鼠啃下的木头沫掉在水泥地上。第二天我下楼去跟房东说有老鼠,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老板娘是刚到“老人”这个称呼阶段的女人,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一边尖声说老鼠有什么不常见的。

二楼像我住的那么大的房子一共有四间,都住着人。另外还有一大间,刚好在中间,放了好多杂物在里面,有一回帮老板娘收晒干的玉米进去甚至见到了六十年代那种农业生产工具和一口袋一口袋的粮食,于是终于知道了那些老鼠的来源。

荒田嘴这边靠着小溪只有一条水泥的公路,两边都是村民的房子,沿着山谷的方向一直往里走就是镇巴的墓地,听说比较壮观,我从来没有去过。高考完有一天清晨我去爬山,山坡上的有一路盘旋的水泥公路上有很多人,一群一群锻炼身体的,爬山的,练嗓子的,偶尔也有玩到通宵未归还在飚摩托车的。经过墓地那边的时候看见一块一块墓碑像是云南茶山的茶数一样整整齐齐林立着,大山挡着朝阳照不进来,阴森森的,一个男的一边走一边提裤子从一块墓碑后面出来。

和我一起住在二楼的还有三个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隔壁住着一个女孩,听说也是我们学校的,但不常去上课。学校晚上十点过五分上完最后一节自修课,我再和同学们看会儿卷子十一点半回来,一般情况下她都不在,总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回来,去阳台我房间这边的水池去洗脸。她一去阳台洗脸就会打开灯,我是那种睡眠很浅的人,灯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自然也睡不成了。但她洗脸很迅速,等我穿好衣服开门出去的时候她已经关门睡觉了,所以总没见着。有一回我半夜躺在书桌上睡着了,听见她敲窗户。穿着黑色的睡衣,和眼睛一样的颜色,皮肤很白,在黑夜的背景下像是夜的一张脸。指着书上的口水说,高材生,你一天睡几个小时啊。还没等我回答就走过去把桌上的热得快拿走了,说借我用用。我说随意。我第二天晚上回来看见了窗台上的热得快,还有一个月饼。才记得那天原来是中秋节,月亮刚好在水池上方的位置,青芒四射。再次见到那女孩是在那个中秋节后的一个多月了,早上六点的镇巴还是一片昏沉的黑暗,在经过玉米地的时候我突然什么动静,就把手电筒照过去,她用手当着眼睛,说,高材生,你把我眼睛都恍花了。我说你怎么在这里,她说等你一起去上学啊。见到我一脸疑惑的表情,她就把手指头放在嘴边,示意我不要说话。直到进了学校我快到教学楼的时候她转过身来说,再见,高材生,然后一回身跑走了。

后边靠近后面阳台的那间住着一个离婚的中年女人,带着女孩,那孩子好像不太听话,因为房子的隔音效果总让人觉得这堵墙有甚于无,所以我总能清楚地听见女人训斥孩子以及女孩顶嘴的声音。在和隔壁女孩一起上学不久后的一天早上我去阳台洗脸的时候听见楼下有人敲往上楼梯的楼道的大铁门,就往下看,那女的抬头看见我,就说丫头开一下门,我忘记带钥匙了。我关上门走的时候听见啪的一声,像是那女的打了她女儿,然后那女孩说,你打啊,你打死我,我总有一天会跑到你找不到的地方的。

十月的镇巴一天比一天冷,荒田嘴这边回来的路上有一段全是泥路,碰上下冻的时候走回来就满鞋都是黄土,我成天刷鞋,屋里又没有电炉子,好几天不干。有时候雨下的长点就只能穿半干的鞋,脚在里面都没有知觉。去农贸市场那边的市场转了几圈,最便宜的电炉子也要一百五,我问能不能便宜点,买东西的老板娘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看你也是学生,怎么比买菜的老太太还会算呢,你要就一百四十五,最便宜了,也算我今天开个张。说着就那个塑料袋来给我装,我说我还没说要呢,那女的又看了我一眼说,好好算我倒霉,就再给你便宜点,一百四十二,就要把炉子忘我手里塞。我说我不要啊。那女的就急了,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价都讲好了怎么能不要呢。我说我不要,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我往回走的时候听见那女的就在后边骂。

这边只有一个卫生间,晚上我把热得快插在水壶里就下楼去上厕所,结果里面一直有人,大概是楼下的男生喝啤酒吃坏了肚子。等我回去的时候热得快和暖水瓶一齐报销了。热水溢了一地,冒着热气在向四面八方流去。我在楼下找了个高粱杆的扫把才壶胆的玻璃渣清理干净。

我妈打电话过来总问我买被子了没有,我不想骗她就说没有。她就问是不是没钱了,我说还有,只是镇巴都不怎么冷,用不着。最后还是说了个谎,实在不愿意再向家里要钱。

学校又要交一笔补课费。有一个带密码的日记本,那里面夹着四张五十,我准它们用他们在过年的时候给我们全家人都买一天围巾。很多时候我都把它放在抽屉的最里面,希望自己可以忘记这些钱的存在。但是我必须得把它们拿出来。补课费一百二十八,我用剩下的钱给我自己买了条围巾,另外买个个暖水壶和热得快,还买了个充电的热水袋,这些东西迟早都得买,晚买吃亏也是自己。回来的时候想起进校门的出入证不小心掉厕所里,又去教务处补办了一个。

又过了几周就快期末考试了,天又冷了一层,有阴又冷的天空像是化不开的墨一样重重地抹在夜里,什么杀人狂的事件啊,成天都有听到。去门卫处领新出入证的时候两个保安正摆龙门正。一个说,听说西乡那边前两天就有一伙杀人狂,把健康人杀了,卖内脏,另一个人说,听说都到镇巴来了,有的女学生半夜了还没回家,家里人就去找,还好取得及时,那伙人见有人找来了就没动手,那女生白迷晕了扔在大街上,醒了好几天都没来上课呢,被吓得胡说疯话。说完了一脸震惊地看着我,等待被确认,我说我不看新闻,不知道。

但是对于变态杀人狂的事情似乎大家都知道,甚至还有几个不同的版本,有一种说法是被找到时那个女生已经死了,内脏被人切走了,也有人说其实不是强内脏的,是被强奸了,更有说是仇杀,唯一的相同之处是,被害人是女的,而且是高中学生。

学校并没有就这件事情来一个权威的说法,但是大家都在期待着,期待学校能像往常一样为大家一一解惑。但这回却一反常态,周一升旗后的训话没有提,学校宣传栏的公告里面没有写,班主任开完例会回来也没有说。大家在失望之余也有一部分人更加相信自己以前的说法,看,学校没有说,那就是真的。我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隔壁的女生了,甚至连她去

洗脸的声音都没有了,于是我一直再担心那个受害的女生是不是她。

后除了这一件事之外,学校唯一一件对我来说有点影响的事就是保卫处规定不住校的学生必须在十点半离校,我已经不能晚上在学校上自习了。门卫裹在大棉袄里露出两只眼睛朝排队出门的同学喊,快点快点。

回去的时候后面一直跟着一条狗,我走它走,我挺它也停,我用石头赶,它只是躲了躲并不走开。我想起女生被害的事情,就更加害怕了,听说人死后灵魂可以变成任何东西,莫不是她变成这条狗回去拿什么东西。在我快要回出租屋的时候一回头它竟然不见了,于是我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这样我似乎都能听见她屋里有人翻东西的声音。

那天夜里我没有回床上睡觉,我没有拉窗帘,开着灯做一套物理题,我想半夜说不定她会过来借热得快。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七点了,这个时候是早自习时间。可我还在床上,头痛欲裂,又热又渴。我给老师发了条短信说我病了去不了了就下楼找房东去借体温计,老板娘又是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我。看温度计的时候她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摸了摸我的额头,说,三十九度,然后去屋里找了两片阿司匹林给我,又找了块老姜让我拿回去泡水喝了在被子里捂会儿汗。我回去按老板娘的话喝了点儿姜开水就裹着被子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一摸身上发现睡衣都是湿的。果然头也没那么疼了。我恍然又想起那条狗,便深信隔壁的女孩是已经死了。想到这里我竟觉得有些放松,像是某种东西被证实了。

终于可以有那么一天有足够的理由不用看书,虽然是在生病也觉得轻松许多。我从抽屉里面翻出CD机和小音箱放了一张好久以前买的但一直没时间听得王力宏的专辑。

第二天我仍然没好,我又给老师发短信,迅速得到回复,不行,早自习结束前我要看到你。

学校放寒假后我在镇巴呆了几天。二楼另外一间房子的租客回来了,是一个男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听说也是离婚了的。中年妇女的女儿回老家了,为了答谢我那天开门要请我过去吃顿饭,我说阿姨举手之劳哪好意思还上您那儿吃顿饭,她说我女儿走了,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大家一起吃顿饭也让屋里热闹点儿。吃饭的时候房东老板娘外加刚回来那对父女也在,小女孩谁也不理,倒和我挺近。

过完年后学习刚更忙了,我早出晚归倒没发现很久没有听见中年妇女和女儿吵架的声音了。有一天夜里我坐在床上靠着墙玩手机听见那边的吃饭喝的酒声音,是中年妇女和隔壁那个男人,两个人嗓音都低低的听不清说什么。于是我暗地里和自己打了个赌,赌这两个人会在一起。

在我听见那两个人低声说话的第二天,隔壁那个女孩来找我了,我从学校回来,看见阳台上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睡衣,一点都不在意我惊愕的表情,说,高材生,不认识我了吗,我说你怎么在这里,她说前段时间回家了,还没退房呢。然后就掏了把钥匙给我,说,我有个同学,大概隔两天会搬过来,都安排好了,你帮我把钥匙给她,谢啦。然后给了我个微笑,闪身回去了。果然在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再看见她,我记得她的话,成天带着钥匙,等有人找我就把钥匙交给她,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都没有人来,于是我便渐渐地淡忘了钥匙这件事。

直到快到端午节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用冷水洗脸洗衣服了。一个星期天我在阳台晾衣服,一个女生来找我,说隔壁的钥匙是在你这儿吗?我才想起那个女孩放了串钥匙在这儿。房东老板娘刚好上楼来拿东西,见隔壁的门开了就进去了,一会儿传来争吵的声音,我才知道那个女孩一直没有交房租。老板娘骂了半天又开始骂房东,说我说不让拖房租,就你,说学生怎么也得放假后才走,人在就没事,你是知道她走了吧。又看了看我,下午我就去取了钱把房租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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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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