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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墙根儿

2013-09-12 16:57 作者:峥嵘岛  | 2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从城里回老家的老周经过老墙根儿,非要下车去看看,儿子只好停下车等。

十几年不见,老墙根儿如今已是破败不堪。墙头上的荒草在秋风里斜斜地飞,墙皮斑驳陆离,长满了苔藓。墙老了和人老了是一个道理,不但长胡须,而且生寂寞

墙根儿到处是蒿草和烂树叶子。零零星星开着的几朵小花,似乎是一种灵气,想尽量地照亮老墙根儿的过去

唉……老周叹息着顺墙蹲下,眼前忽啦啦涌现了往昔。

他看到自己靠着老墙根儿和棋友对弈,周围是村里的老少爷们儿,喊炮的喊跑跳马的跳马,七嘴八舌,各有道理。

那棋子虽然捏在自己手里,可它的落脚却由不得自己。最后自己输了,被推出了棋局:啥球臭棋,也敢坐在上风头咋咋呼呼,丢人显眼!(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老周苦笑着抚墙站起:唉,那个时候欢哪……

那个时候这老墙根处真是红火,喝大碗茶,卷老旱烟,那劲道儿赛过神仙啊!要是谈点国大家小的事情,更是有滋有味儿。那已故了的刘二楞真是一副好嗓子,吼一声秦腔“他姨夫悄悄地遛走了哇,今晚藏粮把地窖刨……”那真是,听得人舒服过瘾。那个时候,靠着老墙根儿,真的是想要太阳有太阳,想要月亮有月亮。尤其是早晨或者傍晚,红彤彤的彩霞胭脂一样,把个老墙根儿打扮得浪亲戚的娘们儿似的,老而俊俏。

一阵秋风吹来,很多的叶子从老周眼前飘过。从回忆中飘出的老周,来到墙根儿处那棵杏树下,举起苍老的双手,抚摸树杆,禁不住喟叹:老喽老喽,你也老喽!

恍惚中,他看到很多的女人围坐在杏树周围,有的缝衣服,有的绣鞋垫,也有把裤腿卷起来在白晃晃腿面儿上搓纳鞋用的细麻绳的。树隙里洒下点点碎光,像金鱼一样游来游去,甚至会游进她们的衣底。

人常说男人的腿忙,女人的嘴忙,也真是!你听她们东家长西家短,叽叽喳喳,好像喜鹊窝里戳了一扁担。有那风骚些的,多少走漏点被窝儿里的风声,嘎啦啦的一片笑,惊开了一地的花,惹得男人们憋足了劲儿等着晚上。

被笑声惊醒的老周忍不住笑,那个时候的女人啊,脚上穿着没低儿的袜子,脖子里套着没襟袖的衣领,硬撑着穷男人的面子。可那会儿,穷夫妻的感情还好得很。有时也淘点气,把女人气跑了,男人在后面追。一直追到老墙根儿,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老墙根儿就成了一时穿越不了的隔膜。有道是夫妻没有隔夜的仇,等那月上树稍,瞧,还不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往家里走……有时候,女人也真的是男人的影子,喝不退,赶不走,弄不丢!

他依稀看见村小学的小李老师笑盈盈地来了。她一来,那些女人娃娃忽啦一下就围住了她,象众星捧月,象花团紧簇。小李老师长得俊秀没得说,最燎人的还是她弹一手好口弦。

“李老师,弹小白菜!”

“李老师,弹泉水叮咚!”

李老师把辫子一甩,璨然一笑,左手把口弦放在唇上,右手捏着一根红缨子,嘴唇翕合,调控气流,红缨子有节奏地扯。于是,一串清脆、悦耳的口弦曲像山涧清泉叮咚而流。欢快时,叮咚进心里,忧伤时,叮咚出眼睛。

啊,好听,好听!从神往中回归的老周,依然如此赞叹!

老墙根儿处,最热闹的还属娃娃。娃娃们儿似的一会儿飞到这儿,一会儿飞到哪儿。跳绳儿、踢毽子、打沙包、滚铁环……逗得那狗也撒着欢儿地叫。要是来个货郎,娃娃们扔下一切,忽啦啦,一群麻雀落满了货郎的担子。那货郎“啾啾啾”地赶走了这群,又飞来了那群。

唉……如今,都走了,都走得很远,远得吸不上气了!

老周叹息着摇头。可是又从啥时起这里就开始寂寞了呢?

依稀记得,曾经在老墙根儿处开过一次会。会后大家都争着、骂着、甚至打着抓阄儿。会后,老墙根儿的和谐和睦,一下子变得十分脆弱,脆弱得像这秋日的天,一场,一场凉。也似这秋日的花朵,一场风,一场落。

该抓的都抓走了,包括那山山水水,唯独这老墙根儿没被抓走。那棵老杏树,红杏儿不繁,还动不动红出墙去,也自然地留下陪老墙根儿了!

从此,人们都谋着把光景过红,把日子过紫,走南的,闯北的……衣袋里的钱是越来越厚了,心底里的人情是越来越薄了。

录音机、游戏机、电视机……直至今日的手机和电脑,玩意儿的花样日新月异。可无论哪一种时新的娱乐和享受,细匝吧起来都是那么的隔山隔水,隔心隔肺。好象有一种无形冰冷的墙,横亘在人和人之间,你在那边儿,我在这边儿。哪里像在老墙根儿的那些日子啊,手拉着手,心贴着心。

不知哪年哪月留下的一段老墙根儿,墙那边是前生,墙这边是后世。如今虽然坍塌破败,却不忘自己一辈子的信念是站立。

天色已晚,儿子不住地打喇叭。老周拍拍老墙根儿,眼里泪蒙蒙地,依依不舍地离开。夕阳把他瘦了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掠过杏树,靠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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