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故事之偷果子
侧目看着吃了果子，熟睡了的儿子，我的思绪飘向了我的童年。
小时候，我的家住在一个很偏远的村子，村子东西走向地夹在两溜儿大山中间，一条宽而深的沟把村子一分为二。一个村子，就这样自然地分割成了曰沟南，曰沟北。一个村子的人也自然地分割成了曰沟南人，曰沟北人。一个村子的人心也就自然分割成了“沟南人同意呢，可是沟北人有意见啊！”
不过，那个时候的沟南沟北是大人们的沟南沟北，那个时候的人心也是大人们的人心。这些与我们这伙儿顽皮开心的孩子真的没有关系。孩子们总是“一副狗脸”，刚才还撕撕打打，一会儿又呼朋唤友。
这条沟里不是经常流水，除非到了夏秋季，下了大雨，沟里发了山洪，才由大到小地流上几天水，有水的日子里我们几乎成天地泡在水里打打闹闹，谁的母亲站在沟沿上就是喊破了嗓子，谁都听见了也没有听见。心想：你就是我的王母娘娘，我就是天河里面的一只泥鳅儿，你能奈我何？
沟南住着几户人家，远没有沟北多，可是沟南却有着沟北没有的果园。四十多年前的果园还属于公社管理，四十多年前的果园对于孩子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果子稍稍能吃的时候，沟南的孩子就派出信使来沟北通风报信。(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说果子如何如何有了红脸蛋儿……
说看果园的田大爷如何如何地礼拜……
说他们如何如何地天天给那条狼狗喂麻雀……
说学习好的都在沟北，现在能不能吃到果子，就看你们的了！
哈！这还不容易啊！
那天下着小雨，我们穿戴紧成，特别是鞋子，万万不可松垮垮地，出了事儿，逃起来不利索！也不多带什么“作案”工具，就是提上十几只掐死了，烧个半熟的麻雀。用不着拿着布袋，我们的衣袋就够大的了。
雨水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涓涓地流着，每张小脸看起来干干净净，生动鲜活，就好像那挂在枝头上的半熟的果子。
果园在一座小山的坡上，看果园的田大爷住的茅草屋面对着小山。狼狗拴在茅草屋前边一些的地方。这些都是沟南的孩子侦探好了，我们再次确实了的。
我隐蔽在山坡的一棵沙枣树的背后，看到田大爷开始跪下礼拜的时候，就学几声布谷鸟的叫声。尔萨就一只接着一只地给狼狗扔去香喷喷的麻雀。其他的几个瞬即钻进果园。果子很繁，用不着上树，踮起脚跟，伸手摘就是了!
这个时候，整个沟南沉浸在一片雨的哗哗声中，就连那树林里的小鸟儿也懂事儿地一如既往地啁啾。尔萨的靶子真端，准确无误地把死麻雀一只接着一只地投进那条凶猛异常的狼狗的嘴里，香得它只摇尾巴。
偷果子的几个中最属主麻让人讨厌！你看看他，摘一个吃一个，摘一个吃一个，急死人！眼看着田大爷的礼拜就要结束了，我就没有看见他往衣袋里装一只果子！
我恨不得用弹弓给他的光头一下！
我分明看到田大爷做到最后一拜了，赶紧学着布谷鸟的声音：布谷——布布谷——
听到布谷鸟的叫声后，大家很快撤出了果园，向着雨的更深处钻去。哪里知道，主麻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衣袋里还没有果子。在他想来，虽然肚子被果子塞得满满的，衣袋空着出去，那是很不光彩的。大家把果子穿成项链挂在脖子上神气的时候，他总不能挂个生硬的石头！他急了，也就忘乎所以了，摘果子掰断了树枝，惊飞了小鸟，惊动了狼狗，惊得雨都斜三歪四地下。田大爷操起了木棍，比狼狗还快地向着树枝断裂的地方冲去！
“主麻！主麻！快跑啊！”我一边呼喊主麻快跑，一边飞也似地奔下了山坡。
我们在前边跑，主麻在后面撵，田大爷更在主麻的身后追。好在狼狗是用一条很长的绳子拴着，它跑完了绳子的长度，也就只有汪汪地份儿了。
我扭头一看木棍在主麻的脑后呜呜地抡，“主麻，快跑，尿尿！”
哈！主麻满肚子的果水儿，有的是尿尿。他奋力跑了一截，边跑边解开裤带，然后转过身站下不动了，挺起“水枪”瞄准了田大爷！
田大爷是十分洁净的老人，礼拜的老人最怕的就是不洁净的东西沾到自己的身上，他当然地被主麻的“水枪”给震慑住了！
“水枪”和“木棍”对峙着，我们呢？掏出果子香甜地吃了起来……
很深的崖里都有崖娃娃，我们站在高高的崖顶上，大声地问：崖娃娃——你吃果子吗——
崖娃娃也大声地问：崖娃娃——你吃果子吗——
我们大声地回应：我吃果子呢——
崖娃娃也大声地回应：我吃果子呢——
那雨啊，不住地哗哗地下着，那山坡啊，不断地绿着，那果子的甜味儿啊，不断地在雨中，在绿中飘散着，飘散着……一直飘散了四十多年啊，还在飘散着……
田大爷，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们和崖娃娃吃完了果子，觉得再追也没有了意义，糊里糊涂地骂了一通，提着木棍回去了。主麻的尿尿才痛快地成了一条清亮的弧线……
大家聚拢在一起的时候，尔萨冲主麻说：“谁再要是狗似的沾贪，谁就不是我们的朋友。”
我想：也是！
熟睡中的儿子梦语呓呓，莫名奇妙地觉得他是我小时候呼喊过千遍万遍的崖娃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