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山问禅
刘献忠
＂一花开五叶，三宗出宜春＂。
仅5百余万人口、面积平方千米的宜春市，竟然成为中国禅宗之圣地。袁州仰山栖隐寺、宜丰洞山普利寺、黄檗寺、奉新百丈寺、靖安宝峰寺……诸多禅宗寺院集中于宜春，构成了罕见的 “五百里禅宗长廊”让人羡慕、令人向往。马祖道一、洞山良价、黄檗希运、百丈怀海、仰山慧寂等高僧大德驻锡，使得宜春的禅宗文化底蕴厚实，纷彩异呈。
盛夏酷暑，选择了周六的休息日，与相约许久的宜春市同道一行，先行拜谒了位于宜春袁州区洪江乡的沩仰宗祖庭仰山栖隐禅寺。
2011年9月10日，由沩仰宗开山祖师慧寂禅师创建于唐朝会昌年间(公元842年) 沩仰宗祖庭，在仰山重建落成。
沩仰宗在中国禅宗“五家七宗”（沩仰、曹洞、云门、法眼、临济宗和临济宗派生出来的杨歧、黄龙宗）开宗最先，属南宗南岳法系。唐宪宗元和年间，高僧灵祐（771～853）在湖南宁乡的沩山弘法，开创宗风；此后，其法嗣慧寂（803～887）到宜春仰山集云峰下开道场，敕名“栖隐寺”，传承和弘扬灵祐学说，从此，宗风大盛，遂创立沩仰宗。此宗兴盛于晚唐五代，前后传承约一百五十年，进入宋代后逐渐衰微，终至与临济宗合并。本宗禅风为方圆默契，体用双彰，接机多用明似争夺而实默契之交谈，常用九十六种圆相接引后学。(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进入栖隐寺，在养航法师助理李总的引导下，直接来到寺院后院的会客厅，法师知道我们来，待送走一批香客，便热情接待我们。
不大的法师茶室显得简单清静，法师盘腿曲膝端坐在紫檀椅上，背后墙壁上挂着仰山禅茶诗意内容横幅，用高档镜框装裱,精致的书法与禅意内容相衬，凸显几分雅致。
我们坐下来，与养航法师喝茶交谈。他自言道：我这里讲究一切简单清淡，莫要见怪。他简要介绍了这些年来此地弘法的情况，言语中，没有自豪和张扬，显得平淡，表达的却是对弘扬祖禅之壮心。2005年4月，时年34岁沩仰宗第十一世传人养航法师受一诚长老指派，从五台山移锡仰山，承接起传承沩仰法脉，重振宗脉之重任。8年来，他率众弟子荜路蓝缕、四方化缘，在仰山原址一片荒芜之地，重新建起了气势恢宏的祖庭栖隐禅寺。沩仰祖庭在养航法师主持下重见天日，再现辉煌。为道如此，功垂千古，在禅宗史上当大书其功。
中午，助理李总安排我们在斋堂体验寺里的斋饭。斋堂里安静整洁，一排排简易的长条型餐桌，摆放上了大碗和筷子，每人两个碗，一个装菜，一个装饭，自己盛，吃多少盛多少，不得浪费。吃饭时，要求坐姿端正，不能俯伏桌上，用左手端碗，右手持筷，还不能嚼吃出声。虽然有十多位僧众和游客在此用膳，但显得静穆安恬，大家只是端起饭碗，慢慢地吃着。菜有三样：烤土豆、木耳炒瓢瓜、炒南瓜，素油清炒，清淡。为调口味，旁边还放了些乳豆腐、辣椒酱等，让游客自用。我谨慎地取了几样菜，盛了不到一碗饭，品尝着，生怕菜不习惯或是吃不完剩下，破坏了斋堂的规矩。实在话，饭是没吃全饱，七分吧，这也是体验一种境界。依照佛教的戒律，寺里每天只有早晨、中午两餐饭，终生食素，且过午不食。少数担任劳动的苦役僧，为了体力的支撑，晚上才能吃上一餐，还只是作医冶饿病之想。看来这是有科学道理的。我们现在一日三餐，往往在晚餐则是饕餮海吃，吃得脑满肠肥，大腹便便，最后百病丛生。侈奢生活不是好事，粗茶淡饭未必不是福气。
斋饭过后，助理李总安排了一间三人的简易宿舍，让我们三个人休息，其余人在书房写字休息。寺里宿舍称寮房，寮房同样是简易的。三张木板床，一席一枕一薄被，卫生间还有热水器，简单生活之需还是具备了。依照丛林规矩，除早晚上殿念经、听法外，无事就在寮房静坐，不得随意走动，或是在房里闲谈喧哗。我们还好，能自由地在房中畅快地睡午觉。
寺里行走也是颇讲规矩的。各人行走，两手当胸平放，安详徐步，垂脸缄默，不能左顾右盼，高视阔步。丛林修行生活处处平等，事事规矩，由管理自己的身心开始，帮助我们如何收心，如何修定，循规蹈矩，专志修行，从生活的点滴陶冶个人的性情，达到禅修之目的。所以有祖师把戒律浓缩编辑成书为《毗尼日用》，对日常生活起居都有威仪，所谓“三千威仪，八万细行”，就可想像出修行的戒律精神。诸如《禅门日诵》、《百丈清规》、《禅苑清规》等皆为禅宗生活规范。
下午三点，是晚殿时间。计划了一天时间体验的我，也兴致很高地参加了整个晚课过程。据介绍，晚殿共有三堂功课：第一堂功课的基本程序是礼佛、念《阿弥陀经》、绕佛、归位，这是为了表达祈求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愿望。第二堂功课的基本程序是礼拜八十八佛、念《礼佛大忏悔文》。人们可以申述自己改悔过恶的愿望。第三堂功课的基本程序是念《蒙山施食文仪》，要占整个晚殿的一半时间，故称为“半堂食”。
我加入其中，随僧师念经拜佛。因为是第一次，且不说经文听不出也唱不来，一些动作也生疏别扭，监香还几次为我纠正动作，确实是一种陌生的体验。整个时间为45分钟，结束时，我已经是腿脚酸痛，心的安静似乎有些。主持法仪的僧师下得殿来，全身则是被汗水湿透。他应该是整个活动中最辛苦的人，全程都在口中念佛不停。
禅定的作用是使我们的心念由散乱状态到集中状态，再到统一状态，是为“定”。统一状态也有几个层次，身心的统一、内心与外境的统一、前念与后念的统一，即为“慧”。身处浮躁社会的我们，如何能修定，那确实要费心尽力去修持的，非一日之功。所以，各界人士面对现实生活中的功名、利禄、欲望，内心躁动难平，常去禅宗圣地走走、看看，也许会有收获和感悟。禅寺一日，早殿、晚殿各近两小时，晚上还要坐禅一小时，其余时间则是自修、劳动等杂务。这就是寺院的基本修行生活。简单而又乏味，艰辛而又清苦，非常人所能坚持，但禅僧们却乐在其中。百年修得真禅，造就一代代高僧大德，这也是千百年来佛教圣地的造化。
稍事休息后，我们驱车十多分钟，去看唐代古桥。
洪江乡古庙村委南惹村边，在一片竹林里，唐桥古道隐约其间，桥两米宽五米长，桥下小溪流淌着清泉，岁月的侵蚀，桥面已被青苔包裹着，只隐约看见石条的痕迹。同行人在桥面走过，仿佛跨越着时光隧道，回想起唐朝的历史，感悟岁月沧桑路漫漫。有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念起了元代词人马致远的《秋思》：“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此地自古称五百里仰山山脉，与湘之酃县相邻。古道穿越村庄，拾级而上行，来到村口，两棵千五百年银杏，郁郁葱葱，绿荫如盖，似两位唐时美女，迎接着四方来客。古杏树下，村民随地坐在石板地上，在此纳凉小憩。青石古道蜿蜒通往村后的大山，山峦叠嶂，夕阳西下，有一种沉静的美感。
在一家农家乐小店晚餐，上了清饨土鸡、腊肉和几样蔬菜，新鲜无污染，原味原汁，难得的佳肴，与同道相聚于此，令人乐不思蜀。
酒也误事。喝了美酒，是不能再进寺院尤其是坐禅的。这样就错过了我们计划在栖隐寺过夜的机会。只得抱憾，打道回家。心想，这仰山沩仰祖庭是要常来的，留点遗憾，更有几分神秘。
是夜，我试着给养航法师发了条短信，解释说：“今日匆匆拜访，不及详谈，为您弘法大志所感，发了几条微信，请指正。择机定当再次登寺拜访。”
以为法师不会回信，那知道早晨一开机，一条来自法师的回信赫然跃入眼帘：“谢谢赞誉，四大皆空，终归尘土，何来功德。若人们来仰山能陶冶心情，心中忽然，大开智慧，能以平常心对待一切人和事，则不枉天下为仰山恢复重建的所有出资出力的人们一翻辛苦。 ”
我深受感动，回复说：“此言极是。人生在世追求过程之精彩。宁静淡泊，放下即自在，多与佛与您结缘。 ”
人生在世，有苦有乐。苦乐辩证，乐是苦的代价，苦的开始，苦尽亦甘来。离苦应修正道，努力持戒、修定、求智慧，方能达般若涅槃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