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当哭送老郑

老郑不老，刚知天命，上天就召回复命。初闻，同事皆惊。知道老郑生病，生重病，谁都不愿意相信白纸黑字的事实，总想着有一天他又坐到办公桌前，和大家谈笑风生。

老郑走了，真的走了，办公室里还回荡着歌声“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物是人非，从此，这首歌和他紧紧连在一起，随风飘逝……

和老郑辩得脸红耳赤惹同事笑得弯腰抱肚的情形成了绝版，场景不会再现，那样的快乐就象天际划过的流星，只有片刻炫烂。

头像从此一直灰色，不再闪亮，不再跳动。我不忍删去，就让它占据一隅，偶尔还可以去做客，看看他的书法，看看他的奖状。写到这里，我忍不住点开他的空间，好久没有更新。相册里是他的墨宝，有点眼熟。春天，我加入散文网，突发奇想，书法一定也有更广阔的交流平台，于是百度搜索，果然不出所料，然后帮他申请成为会员，上传他自认为满意的书法作品，不多日，竟然引起关注。正当老郑意气风发，准备一展身手时，身体出了状况，病情越来越不随人愿，再也没有提笔的可能，屈指数来，仅仅三个月就走完他最后的人生历程。

最后一次见到老郑是他第二次手术后，我给他送去工资，送去刚发的社保卡，他挣扎着坐起来，和我打招呼，问寻公司的破产情况，乖巧的女儿和贤惠的妻子守护在床前，我让他躺着，不用客气，他坚持坐着，不停地咳，不停地吐，那情形与三个月前判若两人，我有点不能想信，人怎么会这么脆弱？那个大男子的他就这么倒下----倒下----真应了那句老话“世事无常”，不变的是他的脾气，不仅没变，而且见长，或许与他的重病缠身有关吧，我更愿意这样理解。

老郑的节俭在单位小有名气。从一件小事可见一斑，今年正月，老郑给我们讲他探亲回来的经历，在太原转车，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四五个小时，想到周围看看，带着的一大包行李颇不方便，我性急，不等他讲完就插嘴“有小件寄存，你不知道吗？”我老郑说：“知道知道，六块钱呢，也不用他干点什么？”我笑，同事们也笑，老郑浑然不觉，继续讲“我一听六块钱扭头就走……”我急：“然后呢？”老郑说：“我扛着行李转悠啊。”我惊呼“你累不累啊？用得着这样吗？不可思议！”同事们早笑得前仰后合。老郑还是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你有空给我上淘宝看看，买个行李车吧。”我不屑地笑道“没用的，车自重就够你累的，还是买个拉杆箱吧。”他急了“不用不用。”我只好打开淘宝给他淘，结果价格都不满意。后来，老郑突发奇想，冒出的构想让我们所有同事忍俊不禁，他说：哪天我到公园看看谁家孩子的滑板车坏了，拆下那两个轮子自己做一个行李车就好了。我们集体笑晕。那辆车应该没有成形，也不需要成形，因为老郑再也不用扛着行李逛街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老郑当兵出身，又做了会计，性情粗中有细。老郑喜欢书法，喜欢刻字。每每有人到办公室，他总会拿出他的作品给人欣赏，偏偏同事们不通舞墨，不加点评的称赞显得苍白无力。丽的女儿上小学，来办公室玩，老郑郑重其事地铺排开来，当起了免费老师，我暗笑他的迂，口不留情地戏谑：“今天英雄总算找到用武之地喽----”老郑不作答，依然煞有其事地站在小女孩身边指点。老郑喜欢刻字，知道网上也能买印章时，高兴地让我帮他在网上砍价，大大小小的石头买了好些，还拿去送人，跟着他我才知道什么叫“闲章”，第一次他说问卖家有没有闲章时，我戏谑到“你Q名叫闲人，买个章叫闲章，真的假的？”我以为他在拿我这个外行开涮。原来那些边角石料或略有瑕疵的章叫闲章，专门用来练习用的。孔子的话再一次得到验证，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不管他思想多么落伍，他告诉我这世间还有“闲章”一物。他也不作假地对我说：自从你来了，我学会看空间，学会网购，做事学会了拐弯。

老郑休息的日子，同事们常常会提起，说他的节俭，说他的憨直，说他的倔强，说他的大男子……朝夕相处，褒贬总有说辞，结论却有一个：老郑是个好人。老郑在时，我和他争吵的时候居多，他耿直不带拐弯，我较真锋芒毕露，因此成为同事们的笑资，吵久了竟然成了一种习惯，我有事迟来，同事们埋头工作，被吵惯的他会让同事打电话查问我的下落，他大小也是个领导，于是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公开对他表示抗议：我迟来是办公事，不许你给我记迟到。老郑笑着说：不记不记，你在的时候挺烦，不在的时候还那个什么……我接过话茬：什么那个什么？不就是想我嘛，明说好了。我也是装大方，还是把老郑说了个大红脸。以后这样的日子不会有，因为没人象老郑那么呆板，没人象他那么有棱角。

今天又是发工资的日子，我和同事们一起去看望他的家属，相约说好不流泪，结果还是不能自持。老郑已然走远，我把工资送到他家属手上，下个月，工资表上他的名字不会出现。走出他家时，想好的“节哀顺便”哽在喉边竟然无法出口，我拍拍嫂子的手转身随同事们离去。

晚上，坐在屏前，往事历历在目。我打开音乐播放着那首“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一边敲击着键盘，回味那些在一起的时光，一年，短短的一年，竟然阴阳相隔。

长歌当哭送老郑，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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