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记
故地重游记 (版2)
文\项见闻
阔别老屋三十载余,故道依旧。沿途草木葳蕤,土径如娟,曲折回环蜿蜒。间有沟坎拱桥跌宕,皆惶惶慎步而过。时当正午,烈日酷暑,汗透脊衫。倍感先母迁徙此地十年不易之艰辛！遥望恍惚间,故母身影依稀。潸然欲泪,感慨不已。
人至中年,岁月蹉跎,然往事悠悠,老屋仍系我心中一番净土, 无数次梦魂牵绕,梦里还乡。况水长有源,树茂有根。男儿立于天地之间,当感上苍生成之德,念祖宗庇阴之恩,此君子所为也。今族众来邀,故欣然诺予雀跃之。
见故人,自曝乳名,皆奔涌而相惊唤,执手凝咽。辨杨柳葱郁如昨,惜故人皆垂垂老矣。原邻舍黄妪,与先母龃龉多年,此刻相逢一笑,恩仇尽泯。感岁月匆匆,多少往事已乘风作古。先母九泉有知,当欣慰若此。
复前行,过铁索桥,道路起伏险峻,颠簸难行。把车翼翼缓行。转桥旁,见一小屋,红砖碧瓦,苦楝浓荫蔽日,泊车于荫。步下陡坡,两旁菡萏悠悠 ,水草繁茂,鹳鸟倏然其中。十余步即见道兴观。道兴观乃本族一所宗寺,历经时代变革演变而来。寺前古柳依旧婆娑多姿,虬枝环盖寺宇。阔别经年,树身已双人合抱难围。儿时启蒙,古柳朝夕伴我两载,此刻重逢,犹遇故人,倍感温馨。净手,焚香三柱礼拜列宗牌位。余系一党员,本无神论信仰,但饮水思源,对列祖列宗不能不怀虔诚之心,此做人之根本矣。(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宗寺间域狭隘,油渍斑驳。右墙置宗教局批文一幅。上左右悬匾牌各一,书游人题诗两首,均为五律。行隶书法苍劲,颇见功底。赏左首一匾,诗为：
蓬岛风光好,此地美亦然。
金龟荷叶盖,沃野陌阡连。
户绕河边地,灯辉水底天。
禅关荣古柳,史话永流传。
(户),原文为互。觉笔误,自作聪明改之,留读者诸君一笑耳！署名为福田诗社长卢玉亭。卢老人系我镇福田街人,已作古多年。年少时,我喜诗文,曾有一面之缘,其诗词常作应酬唱和,多落臼道,至今对他诗词印象一般。此篇诗作,切题应景立意均好,应属他作品中的上乘之作。右边五律一首为：
古寺亭亭立,问年今几秋。
声喧人竞渡,派别永争流。
感叶重重地,思源活活求。
流题无好句,笼得碧纱否？
(否),原文为不,脱韵。顺其字句意,改押韵否,读之仍不解其意。落款为原解放军政委张永良。略加细审,觉出律甚多,复观前书者数处错落,又或许是后人不解文墨而误录。缄语不究。内柱镶对联一副, 上联为 ：坐杨老吞週城广福古寺 ,下联为：占名山镇水口王公李侯。署名湖北汪逸。何许人也？询族中长者,知汪逸,又名汪至逸,清道光年间人。道光二十五年,湖北监利水患频繁,乡民为水制械斗,死伤者众。乡绅状告于京,道光帝遣军制大臣汪逸前往治理。汪领八旗兵从週城垸开监沔河为环河,建福田节制闸,定每年三月三,九月九为开闸日，水患始定，械斗遂止。汪行宫驻广福古寺,汪自持权高,屡审公事必座于家庙王真人金身前。水患毕,回京缴旨,背忽生痈,求医问药,均无疗效。有方士破点迷津,知逆忤真人之故,乃虔诚赎悔。宗寺不敢应诊,恐汪加害,遂问卦于真人,祷连卦壹佰,顺辄出诊。皆灵验。汪痈痊愈,遂手书楹联一副,赠宗寺留存至今。
少顷,族众邀与会众人拜祭故地始祖墓,欣然应往。未数步,惊现一茅房,环四均以麻梗兼茅草作壁。感当今盛世,高楼比肩,复有茅庐若此,孰可悲焉！一白发老妪端坐草堂中,背影于目,其面不见。揣其或双目失明,或怅然思亲矣。心生不忍,欲留步赠予币。同行幺叔目示之,忽悟其意,恐本地族众自责,遂怅然随前。途径曲折土路,幼时求学之径矣,记忆忽昨。桃花依旧,然物是人非,一时心中波涛阵涌。好在未几,见拐角凹处众人止步,知祖墓已到。亭亭四柱间立丈许一碑,碑两则镌刻碑联一副,曰：遼望洪都一脉芊绵敦大本,西来楚水长流沃泽润金龟。本门郡号辽西高风,知其乃辽西冠首之碑联。此联对仗工整,函古概今,用词讲究,寓意深远,不禁窃许之。中碑文铭开基史略。字迹模糊,犹依稀可辨。擦眼细辨为：
“公籍江西省吉安府吉水县,遇水桥三节港黄土坡。生于明正统二年。父亲项,忘谥襄敏,巡府陕西。认拯民为己任,讨满四奸主坐田之策,披坚督战二十余阵,均奏凯旋。陛右都御史。僚友眊疾,认恶之,造罪谋害,帝信谗言,谳而黜职,贬回乡里。
时北虜脱欢,入寇边塞,进犯京城。擁帝北狩,帝陷虜围。国无主,人心乱,流离远徙甚众。
公于景泰年间举家莺迁,先寓蒲圻凤凰山,后移汉阳蔡甸镇。成化初,再转迁监利县福田寺,终选白公坼蓫家焉。公殁于嘉靖元年,享年八十有六。葬于南湖垸项家老墩荷叶盖金龟地。辛乙兼卯酉向,与妣李氏合茔。原配率二子回江西,路经湖南石门县落籍。”
落款为阖族公立,时间残破难辨,不详。建碑倡首人,十八世孙项开运撰。
项开运公,与我属族中同辈。幼年喜诗文时,与其相识,共话桑麻于我县离湖诗社中。公系黄埔十七期毕业生,乃当今黄埔校中生者硕果仅存之一,已高龄九十有二。然思维清晰,过目成诵,对往事记忆如昨,真乃族中奇人！叙旧不敢久留,恐公耗力不支,作别回返。族众执手挽留,寄语殷殷,愧我卑卑虫技,唯诚惶诚恐,喏喏而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