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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

2013-07-01 08:44 作者:基因清除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她其实不是我的姐,八杆子也打不着。

她和我同岁,比我大月份。从小就同学,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像后的笋,一天天拔节;我像吃了铁一样,总不见长。她说大一天也是大,何况不止一天,个头也没她高,所以她非得要我叫她姐。

她小时侯长得特别的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像高悬天空的扑朔迷离的星子,看过了,就一定会烙印在你的脑海里,想忘记也忘记不了。她家道好,在家里又是老幺,衣是衣,裤是裤,穿什么都耐看,很上妆。我曾笑她是天生的衣架子。人又极活泼,会唱会跳。真是人见人

不知怎么的,我小时侯特别的混蛋。将毛毛虫偷偷地塞进女孩子的书包里,捉了癞蛤蟆悄悄放进女孩子的课桌中,鬼鬼祟祟地将两个女孩子的辫子缠在一起,纸片上画上王八乌龟贴在女孩的背上,诸如此类的混帐事,简直是层出不穷。我似乎特别喜欢听女孩子夸张的尖叫,看她们因惊骇或愤怒而变形的脸,让她们哭骂着追打。女孩子一般是拿我没办法的。打,我则无耻地说“打是亲”;骂,我就更加嚣张,说“骂是爱”。被整的女孩子,如果乖巧地说几句好话,或许会放她一马。傻傻地去告老师,我正愁没机会呢。那几个老师也就那么三板斧:写检讨,罚站,亮相,无论哪一样,都可以免去支农这样繁重而无聊的劳动。她们一告,我心里便乐开了花,但我一定会装成一脸的悔恨,一脸的痛改前非。事儿一完,则变着法儿变本加厉地报复向老师打小报告的人。但我从来不招惹“姐”,就如我从不会去无缘无故地去作践一朵美丽的花。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爱美的天性。

有一度时期,我们男孩子忽然打架成风。越能打的越英雄,越威风。我个头矮小,竟然没有人把我放在眼里,忽视我的存在,按当时一句很流行很时髦的话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狗,浑身汹涌着一种可怕的野性的力量。我到处攻击,专找个头比我大的同学挑衅,不要命地死缠烂打,像拼命三郎。渐渐地,名声便大了起来,野心就也如天发酵的面团不知不觉地膨胀起来。

一次,我找上了比我高一头的男孩,和他干了起来。那一架打得真是惨烈。他把我死死地压在地上,我鼻子里的血如涌动的泉水汩汩的流淌。他问我告不告饶,我不出声,一手紧紧地攥着那小子的一把头发,一手用五指狠狠地扣住那小子的脸。“姐”路过,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劝架,要那小子放手。那小子没法放手,她便用脚踢他,俯下身用手推他,抓他。在混战中,我乘机翻过身来,骑在那小子身上,如武松打虎一般,只打得那小子不断求饶才罢手。“姐”又掏出手帕,帮我擦净鼻血,并温言软语劝我别再和人打架。我感动得连连点头。(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终于用拳头不断地征服了我的同伴,我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小不等于弱,有时侯,体积与力量无关,浓缩往往就是精华。征服,有如鸦片,上瘾。我常常得意洋洋地带着我的征服者们去征服相邻路队的同学,甚至南辕北辙的同学,毫无道理可言。只要风闻谁打架厉害,就非得去找他比试比试不可。如果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不知道人生又将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一次,学校勤工俭学,要将学校附近粮店收购的洋芋粉运到二十里外的国道,全是山路,上坡。一人两包,一包净重五十斤,一天必须运完。我个矮,一天下来,肩、背、臀,到处都是背篓磨破的洞,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我决心放弃读书。我的逻辑是:既然读书就是劳动,在学校和在家里又有什么区别呢。像电影里的那些共产党人一样,无论父母怎样软硬兼施,我宁死也不屈服。在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之后,父母只好作罢。

再见到“姐”,她已是有了几年教龄的民办教师,在一所乡村小学教书,更加地成熟,更加地动人,如含苞欲放的花。我从师范学校毕业,也分配到这个地方,在毗邻小学的中学教书。见到她,宛如中。

那时,她正忙着恋爱,男孩是城里人,在特产站工作。据说她俩爱得死去活来,只差谈婚论嫁了。名花有主,我嘴里替她高兴,心里未免酸溜溜的。一朵鲜花,总该插在花瓶里的,我算什么呢。可是,随着男孩调回城里,她俩竟然吹了。她俩的爱情脆弱得就像秋天的露珠,圆润美丽,但轻轻一碰就粉碎了。男孩嫌她没有正式的工作。爱情很美丽,但人们更实际,那玩意当不得饭吃。

这次打击,对她似乎比较大。她是真心的,付出的感情越多,受到的伤害就越大。好长时间,她都像一朵失了水的花,要死不活的样子,看了叫人心疼。然而,她终究还是振作起来了。她痛定思痛,决心补习功课,参加考试,找份正式工作。我无端地为她兴奋,举双手支持她的决定,并自告奋勇地答应替她辅导。不知是她基础太差,还是心无所属,我给她讲着讲着作业,她却老是走神,一次她竟然睡着了。我很气愤,狠狠地数落了她一番,她伤心地哭了。后来,我再去找她,她就有些躲躲闪闪。我就更加生气。我知道我说话重,伤了她,但出发点总是好的,她却不领情,看来我们到底不是一路人,我便也懒了心肠。后来,见她没心思真心学习,抱着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想法,也就作罢,忙自己该忙的事情去了。

不久,我就调离了那所乡村中学。偶尔也听人说起她,多是些风流韵事,添油加醋,捕风捉影。我心下常为她不平。不少男人贪恋她的美色,却又不愿负起责任。占了便宜的,得意洋洋;没沾着边的,又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在封闭的乡下,在保守的年代,做女孩难,做漂亮女孩更难,做漂亮的单身女孩是难上加难。这有如一朵盛开的美丽芬芳的花,蝴蝶要来,蜜蜂要来,花是没有办法拒绝的,能责怪花不该美丽芬芳吗?可怜的是,没有一朵花,能永远地留住一只蝴蝶或一只蜜蜂。花是美丽的,花又是不幸的。

之后,她又展转到我工作的那所学校补习。她说她打算嫁给某人,我同样很认真地为她高兴。她说的那个人,我认识,挺忠厚的,果真如此,是一个不错的归宿。那次,她补习了一个多月,如愿已偿地考进了一所中师,圆了她的工作梦。

她读书,我也到外地学习,见面极少。一日,我等车,碰上她。她悄悄地指着身边的一位男士问我印象,我才知道她又换了对象。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在心里念叨: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都生活在小城中,相隔咫尺,见面却更少。我们都如山泉一般,历尽千辛万苦,殊途同归,都注入进如潭的城市,想想,也真不容易。一次,在街上遇到她,她说她离婚了,也解脱了。我无言以对,不知是该恭喜她,还是该安慰她。

偶尔,也会想到她。在我相识的异性中,她是很特殊的,我自以为了解她,其实我至今也仍未弄明白她。她有如一个美丽难解的谜。

我参加工作前,曾经给她写过一封信,不知她是否收到过,但她没有回信,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或许,在她的心目中,我永远只是身边的一个无关痛痒的“弟弟”。她曾经给我织过一个金黄色的毛线衣领,缝在一件登山服上,很好看,围巾一样温暖。一偏头,就有一种被摩挲的感觉,在脸上温馨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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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的评论 (共 6 条)

  • 清愿
  • 雪儿
  • 婉约
  • 红尘梦飘飞
  • 蛾儿飞翩跹
  • 纤纤柳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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