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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精明”

2012-02-28 21:20 作者:之中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小学同学里,本村本宗的居多。同学“精明”—其名金明,虽非本家,却是亲戚。他的母亲父亲叫姑妈、我喊姑奶奶,虽非嫡亲,却也亲热。这样论下来,金明同学就是我的叔叔辈,我应当叫“爸”的—家乡父亲喊,叔叔喊爸爸。小时候虽然知道,但也不管他爸爸爷爷—同学中当爷爷辈的不是没有。长大了那些小学同学到家里喊父亲哥长哥短的,我知道,这会儿不叫就不象话了。

小学同班13个人,金明同学矮敦敦的身材在男同学里算较矮的两个里的一个。矮就坐在前排,与女同学靠近——仅有的两个女同学是坐在最前边的。而我,虽然年龄最小,差他四五岁,也只能屈居未尾,跟我的算是爷爷辈的同学坐在一起。那个年代学习任务简单,对于同学间学习关注不多,最关心的是到学校里来谁能带些什么吃的,或者他们家里常常能吃到些啥。金明同学所以让我记住,是他某次带了甜菜熬制的糖让我尝,还有姑奶奶还是他们家里谁弄的野草籽儿做的炒面让我们舔,那味儿好香,直到今天我都想,那可真是好东西:绝对的绿色环保,滋味独特。另外记得多的就是天早早烧炉子,轮到他值日,总能早早点着。其他时候记不住他,因为小学里跟我一伙的,都是坐位靠后的几个相对捣蛋的,老聂他们。关于学习,就是觉得他记东西很费劲,背毛主席著作什么的,他是几个经常站着让老师收拾的人。其他都很老实,比我还老实。说实话,小学阶段我还是比较快活的,原因是每天到学校里总有好玩的好闹的,至于学习并不放在心上。考试嘛,好将就,能过去。那个年代嘛。

我们是一起升入初中的。小学毕业班里,除了一两个例外,全都升初中了。升入初中后曾经的一小撮被拆分到不同班级,没有了小学的生存环境,我感觉特别惶恐,虽然学习上还是没有费过什么劲,但是第一次离家住校后的孤寂还是让我感觉特别空虚。金明同学和我分到了初一二班—到高中我还是二班,似乎与二有不解之缘。在初中,一些同学很刻苦,但怎么也考不出成绩来,金明同学就是典型里的典型。我记得特别清楚,在寒冷的日子里,我们钻进被窝里自愿让虱子叮咬的早早晚晚里,都有一盏黄豆大的煤油灯在教室里闪亮,那就是金明同学。尽管这样,他还是没继续升学。初中开始文化课的学习考试中,他全面落后,大概门门三四十分的样子吧。有时候走在回家路上也说说,他说他怎么也弄不明白那些定理定律,没办法,不是念书的料子。

初中两年匆匆结束,他也完成了终生学习任务,回到家里“捋牛尾巴”—种田务农去了。我似乎是见过我的那位姑爷爷他的父亲的。据说他父亲在旧中国是位保长还是什么,姑奶奶是他娶的妾。他父亲死的早,后来的日子,是他与姑奶奶相依为命。在我上高中以至刚工作的那些年月里,好长时间都没见过他,后来回家探家在路上碰着了,也只是简单打个招呼。但他的消息我还是很关注的:找不上对象,直到30多岁了才从另一个乡找了个有点傻的哑巴女人,还生了个儿子。我就想,有个儿子也算不错,有后了,这对于一个像这这样出身的人来说,算是个精神安慰呢。

后来回家勤些,回家呆的时间多些,就常常见着他。不过,这时候的他完全像一个小老汉的模样,满脸的皱褶,身材愈加低矮,常戴一顶蓝色布帽,好几天不刮稀疏的胡须挂在下巴上。握着他粗砺得骨节隆起的手,心里会隐隐生出某种感情:不一样的人啊!那时候回家会带着名烟,见了递一支,他就接过了放在鼻子处闻闻,然后在我划着的火柴下低头吸着了,深深吸进,再从鼻孔里长长呼出,说一声“好烟”。父亲过来了,他打招呼说,哥,有啥事了叫我,XX(我的名)不在家,你年龄大了,做不了的就说一声。我就说,王家爸爸,谢谢你。临走再握握手,他便灿然笑笑,像猴儿蹬车般骑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加重自行车走了。父亲跟我说,那数迷鬼(家伙,中性或砭意都用,这里为中性),生养了个娃子(儿子)像是笤(傻)着呢,上了多少个一年级了,也升不了级,也不长个子。我就感叹,唉,怎么能这样。

有一年秋天回去,有时间,转到他家里,看到了他的哑巴老婆,还有不长个子的儿子。那儿子看上去还算精明,眼眉之间透着机灵,金明同学拍着手上的灰尘,忙着让我坐,我说你别客气,我就来看看。看上去你这儿子还好啊,乍不升级?他说就是怪了,这小子别的事都会做,也能找到我放起来的钱,就是学不进去文化。我说,可能他适应干些别的。身体看上去挺好的,也好。他说身体到是没问题。说着他的老婆“咿咿呀呀”地过来,同学厉声喝斥。我说别这样,还是好好对待。他说那是笤子,习惯了让人熊。我说她做饭啥的怎样?他说不行,叫着干点活还行,也不指(当)人用。我说真难为你了。看他老婆好长头发,我说这样,让你儿子到我们家拿剪刀来,我给她剪剪。同学说,你看她那么脏的,你怎么给她剪啊。我说没事,剪了你给她洗洗,闲下来也给人家收拾收拾吧。他就喊来他的儿子,让骑着车子到我家去拿剪子。我几乎是闭着气给她剪了头发。完了让洗了。她也知道这是对她的好。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脸上展出笑来,对着我“呀呀”地说话。同学金明说,她是说你好的意思。我也朝她笑笑,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前两年我父母先后去世,办事的时候,同学金明都早早出现在送葬人群里。他挤到前边来重重地握着我的手表达慰问,我也拉着他的手表达感谢。我知道,小学同学中身居乡下跟我的父母经常有来往了,还就是他了。他给我的安慰,是极为真诚的。

有些日子没有见着金明同学了,想起家乡,想起家乡的人,就能想到他那越来越矮的身材,还有他那不长个子的儿子我的兄弟。我就想这老天总是眼睛近视的,像他这样的人,儿子为什么不让聪明些;别的不长个子的人都是满脑子的心眼子,为什么他是那么朴实还听说经常吃些亏欠。

有些人的名字可以成为一个人生活的引导:富贵,本来不富贵也也富贵起来了;聪明,本来一般般的也真聪明起来了。而他,金明—精明,本来是粘着喜欣进步聪明意味的名字,却什么正面作用也没发挥出来。或许,生存在某些地方的人,起名本不该那么精明,而应当反其意而行之,像狗蛋黑子草籽儿什么的名字,可能更适应些。又像是那些个生在深山的美女,终了也是苦命,命里没有,天仙也是穷困。“娘娘身子丫环命”,我的同学金明,也算此类吧。

一年多没见金明同学了。想着今年有空,一定要再去看看。别的做不到,让他知道,老同学没有忘了他,经常惦记着他。祝愿他的生活慢慢好起来,虽然我知道,人不行,啥都有些难。

2012年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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