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爱情的爱情
迄今为止,我拥有两个堂弟,三个堂妹,两个表弟,一个表哥,两个表妹,一个姐的事实看来是不会改变了,因为我们其中最小的一个也在去年六月份通过了高考的锻造,顺利拿到了步入大学的通行证。
说起大学,我是十一人中,为数不多的没有去过那个地方的一个。不过我却是很喜欢听去过那个地方的人讲那个地方的事儿。尤其一些风月之事,更是让我春心萌动,乐此不疲。
有一次,我唯一的表哥——一个真正的在西北黄土高原生活了十多年后又被拽到南方亚热带海湾中的汉子——指着一张用磨砂纸贴了膜的照片,对我说,看到那个姑娘了吗?看到我在拉着她的手吗?看到我笑地多幸福吗?不过,你一定不会知道,我们之间没有爱情。
我的思绪有些紊乱了,不禁希望他能仔细讲讲其中端详。他看着我,不以为然地哂笑了一瞬,似乎有些抵抗。不过,我想,他定是不希望我们表兄弟之间的和睦因为这些小事而弄僵。几分钟的沉默后,我还是从他的口中得到了我想要的。
现在为了更贴近表哥当时的语气,我认为我应该站在第一人称的视角说这件事情。
我是在2008年五月认识她的,那是离毕业只有两个月的时分。天气猛然间就肆无忌惮的热起来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与此同时,学校的图书馆也渐渐变得热闹了,里面精良的制冷设备让大家感到很舒服。有事没事,我也乐意去那里放松一下。一来比起外面溽热地就像糨糊似的空气来,那里确实舒服。二来,那地方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玲琅满目的。我盼望着某一天的某一刻能有一次很好的邂逅,你知道这种事瞬间就能发生的。
不过,我说的不是文学作品中出现的那种浪漫的有镜头感的邂逅-----这个定是渴望的,但不抱希望。我想着能遇到一个那种有事没事可以问候问候我,天气好的时候能一起吃顿饭,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揣着月光走一走的女孩就行了,最后有机会的话,再和我睡一觉——关于想和女孩子睡觉的事情,我想就是给我十张嘴,我也说不清,总之就是想睡——那就很完美了。
而这样的事情,在那个五月真的发生了。
那是在晚上,八点钟光景,图书馆的人不是很多,我坐在过道里,靠着书架翻歌德的维特——那是一本让我开心了好一阵子的小书,里面有插图,可爱的维特总是噘着嘴不知想什么。
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冲着我的耳膜来了,我知道那是女声,我也知道她是在对我说话,因为坐下来时我就清楚除了我身边没有一个人。
“你······你好······能······能打扰你一下吗?”她说,声音明显地在颤抖,是紧张造成的。
我有点倨傲地看向她,她更紧张了,眼睑很快地垂了下去。
“有事吗?”我说。
“打扰一下,帮我们······帮我们一个忙,可以吗?”她说。
“什么?”我说。
“我们出去说,”她说,“这里······”
“嗯?”我突然惊疑起来,态度也显得傲慢了。女孩顿时胆怯起来。
“算了,你不愿意。”
她说的很快,说完就更快的离开了。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晨我再一次见到了她。
“就是你,我就知道你还会来。”她说。
“什么?”我问她。
这一次,她开门见山了,直接就说想邀请我做个嘉宾,帮她们拍一个短片,说是作业,时间紧迫。我问她们有几个人,她说有六个,只不过都是女的,就缺一个男的。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血压上来了。
我答应了她。她给我一一引见了她的组员,果然清一色的都是娘子军,其中就有你已经见过的那位小巧玲珑的马尾姑娘。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邹珊。
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就在拍摄结束的那个下午,她给我来了电话。
“你好!”她说。
“你好,你是?”当时我还没有她的电话,拍摄的有关事宜都是和图书馆找我的那位联系的。
“有个叫丁木的,可以帮我找一下吗?”她说。
“你认识他?”我这样问。
“认识,”她回答我,音调清泠。“当然认识,而且相当熟呢。”
“相当熟?”我故意说,这时我已经知道了她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那头突然安静了,久久没有人说话,不过电话却是通着。
“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一会儿后,她说话了。
“不过,有事吗?”我随即应到,我不希望她挂掉电话。
“你知道我是谁?”她说。
“刚开始不知道,后来就知道了。”我告诉她。
“那你······你·······”
“怎么,”听着她的支吾,我抢断了她”现在在做什么?”最后我重新开始了一个话题。
“修电脑。”
“修电脑?”
“对呀,没遇到你之前还好好的,遇到你之后就······”
“不会······”
“什么不会,事实就在眼前。”她说,声音里已经没有了难堪,就像我俩已经是很熟悉的人了,“害的我从八楼一直搬到一楼,接着又搬到一百米外的修理点,你说,我一个弱女子容易吗?”
“挺不容易的。”我说。
“知道就好,不过你现在在干吗?”她又换了一种口气。
“准备等一下去约个会。”
“哦,”她说,“你真忙。”
“的确挺忙的。”我说,“不过,我们什么时间也约一次吧。”
“我看就现在吧。”没想到她竟说的如此干脆。
于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就这样有意无意地敲定在了在校门口。
太阳的余辉还没有完全褪去,细风缓缓的吹着。她上身着白色修身短袖,下身是咖啡色休闲裤,低着头散乱的迈着步子。身后的盆景开出了黄白相间的小花,在风的牵引下做无规则摆动。。
看到我,她矜持地招着手。
我却是一时间窘迫起来。也许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就是在对方眼光的注视下向她走去,我不知道这时你的心里会想些什么或是会有怎样的感受,但对我来说,着实是一番考验。我的心里可能什么都不想也可能什么都想,但脚步一定是紊乱而且蹩脚的,我不敢抬头看对方,我不知道害怕看到什么,但就是不敢看。只是低着头恍恍惚惚的向前走,直到距离很近了,才能慌慌张张地勉强地蹭出一个笑脸。看到我笑,她亦是笑着寒暄:
“不是要去约会吗?”
“这不是正在约吗,”我说,“那个,想去哪儿。”
“想去的地方多了。”她说,“不过······”
“这样吧,”我说,“我请你喝东西。”
“我知道一家,我带你去。”她说。
“有什么特别?”
“喜欢就行了,要什么特别。”她觑了我一眼,接着说,“我想你会喜欢的。”
七点钟的时候,我们到了。她坐在一张角落的双人桌,我问她喝什么,她说随便。我便端了两杯类似纯奶的东西过来。
“这是什么?”她问。
“不知道。”我说,“他们问要什么,我说随便,他们就给了这个。”
“哦,”她笑着说,“我说了,你会喜欢这里的,怎么样,喜欢吗?”
“现在不喜欢也得说喜欢了。”我说。
“谁教你这样说话的,这个时候应该说喜欢。”她说。
“唔?”
“说喜欢,女孩子才会开心嘛,男生哄女生的时候不是都这个样子的嘛。”
“哦,我下次注意。”我说。
她没有再说话,用手指轻轻旋转着杯中的吸管。我开始四下打量眼前的这间屋子。四十平米的房间由于采用简洁的设计风格,可以说是做到了最大的客流容量。整体的绿色系装潢充满生机和活力,桌椅和吧台都是压克力材质,宁静中又流动着欢快的气氛,超薄压克力灯箱泛出点点明亮的光,美丽的海报镶嵌其中,给人以渴望享用的冲动。坐在我们前面的是几个中学生模样的男生,他们真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峰仓和也所著的漫画作品《最游记》。
“喝完了,”这时,她开口了,猛地抬起了头,“现在去做什么?”
“什么?”
“总不能这样坐着······”
“没有什么不好。”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哦,”她说,“说实话,当时还真担心你会不愿意帮忙呢。”
“怎么?”
“女生的感觉。”她说。“刚开始找你的那个女生说,她在图书馆看到你很多次呢,所以以为你会很忙。”
“肯定忙了·······”
“那你?”
“谁知道一出门就看到六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呢。”
“色狼。”
“你终于这样叫我了,真好······”我说。
九点钟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学校,我提议送她回寝室。她却突然叫了起来。
“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她说,两只蓝色的眼睛瞪着我,“我可不想只是一起喝杯东西,就被喜欢上。”
“八成······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说。
“不知道,”她说,“反正我提醒你不要现在就喜欢上我。”
“唔?”
“我想在自己最荣耀的时候被喜欢上。”她转过头继续说,“算了,总之就这样,现在还早,我们再逛逛,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我说。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说,这时我们正走过走上校道后的第一个拐角,再走几步就是气势恢宏的第一教学楼。
“没有。”我说。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谎,而且会不止一次的说。只是,你若问‘是否有喜欢的人’,我就会很快的告诉你‘没有’。
“我有,”她接着说,语气中,我知道了无论我说有或者没有,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没有顶点影响,“很早就有了,青梅竹马的,你信吗?”
“哦,信,这种事有。”我告诉她。
“可是父母不同意,”她继续说,“说他是个打工的,和我不合适,他从初中就辍学打工了。”
“父母有父母的考虑。”我说。后面传来一阵汽笛声,我提醒她走到旁边的台阶上来,她照做了。
“不过,”她说,“我不相信你没有喜欢的人。”话题突然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她,毕竟我对在我们之间起联系作用的东西还还不是很清楚。
“你的不相信是对的。”我决定对她说实话。
“嗯?”
“第一次对一个女生有那种感觉,”我说,“想起她的时间比想起自己的时间还多。听到一首歌,看到一场电影,都能想起她。”
“那你们······”
“我告诉了她,”我说,“她说我没阳光,只是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她说的那个阳光是什么东西。”
“就这样放弃了?”她又问。
“不知道,”我告诉她,“反正马上毕业了,希望她过得好,至于我,尽量忘记她就行了。”
她没有说话。前面的天边起了雷声,透过翻滚的云层,落下来。我说送她回去,她说不用。我告诉她几步路而已,没有关系,她勉强答应下来。
回到寝室,我们又用手机开始说话,都是轻松的话题,感到很舒心。最后,我告诉她,与她相处很愉快,她说,她也是。并约定,可以话,就再一次见面,只是没想到,我们的手也牵到了一起。
“这玩意是怎么纠缠到一起去的呢?”她有些惊疑地嚷着,“你怎么想?”
“是你拉的我,”我说,“我怎么知道。”
“我拉的你?”她说,“是你拉的我。”
“你拉我时,我的心还惊了一下,”我慌乱地翻找着自己的记忆,“我想喊的,不过又似乎在害怕什么······”
“害怕?”
“对啊。”
“对啊?”她的惊疑又加重了一层,“说地跟真的一样,那现在去干嘛?”她又换了一种口气。
我开始不敢随便拿主意,就缄口站着,看着各色笨拙的车辆呼啸而过。
“去看电影,怎么样?”一阵沉默之后,她先我有了主意。
“看电影?”
“对啊,”她说,“你拉了人家的手,难道一起看场电影也不行?再说,既然这玩意已经纠缠到了一起,就应该尽量做些和它相适宜的事情,你不这么想?”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说,我感到自己的语调似乎与平常有些不一样,她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一个月的日子就这样吵吵嚷嚷又不乏闲趣的过下来了,我时常很认真的告诉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她说的每句关心我的话,我都会记得。事实上,我似乎确实开心了,我甚至忘记了去碰一碰我那可爱的维特。她满意的望着我,使劲的咬着自己薄薄的嘴唇。
终于,认识后的第五个星期一,我们睡了。
傍晚的风很好,我对她说,我想和她睡觉。
她没有说话,不停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你们成吧······”先前找我帮忙的女孩有时见到我们,说这话的时候,记的她也是不说话,只是不住的咬着下嘴唇。
走进旅馆,她仍旧没有说话,身体微微蜷缩着。
她不再咬下嘴唇,而是紧紧的闭着。
第二天,我们在十点钟起床,她说,“后面的头发,你来梳吧!”
她的头发很长,是我见过的最长的女孩的头发。
回学校的路上,我在便利店替她买了十个创可贴,她的脚踝处被鞋子磨出了血。
分手时,我说,“还可以见面?”
她转过头去,没有说话,迈开了步子。
与此同时,我觉得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在看向我,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我,他们的目光我不敢剖析,他们的表情我不敢解读,他们的语言我不敢倾听。
我只是站着。
之后的见面,零零总总我记不清。我找过她,她也找过我。大部分时间我们在体育场的看台上度过。她掏出一本《撒哈拉的故事》,说找一篇读读吧。读到说一只羊从屋顶掉下来的时候,她会咯咯地笑不停。
就这样,又是一个月,我毕业了,而她还有一年的学业。
“要走了,是吗?”她说。
“要走了······”我告诉她。
“我去送你。”她说。
“不用。”我说。
“不用?那就不送了。”她说。
原来她真的没有送。联系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啊?”我忍不住冲着表哥嚷了起来,“就那样结束了?”我说。
“没有,”表哥迟疑了一瞬,继续说,“没有······”
回到家中,我开始为工作四处奔走,时而会想起她,也只限于想想。不过有一天,我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那是毕业后的第三个月,夏天赫赫炎炎的阳光还是可以烤到人的心里去。
她来了电话,爽朗地声音依旧弥漫着流水一般的柔婉。
“在忙些什么呢,最近?”她说。
“找工作。”我告诉她。
“稳定了?”她接着又问。
“大概可以了。”我说。
“这种事情希望你可以尽快搞定。”她说,“我相信你的。”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似乎很久没有联系了。”我打破寂静。
“是啊,”她说,“大概彼此都接近忘记了。”
“刚开始——是会想起······”
“可终究——还是忘记了。”
又是一阵沉默。
“大概,”她说,“也许我们之间没有那种东西。”
“是另一种东西。”我说。
“可我们却当成那种东西去对待了,”她说,“你不这么想?”
“那种东西总是——很难界定。”
“我是诚心诚意希望和你之间可以产生那种东西的,你知道,”她说,声音开始沉郁下来,“假如这段年华里,一定应该有那种东西的话,我希望是你······”
“我想我们之间是类似那种东西的。”我说。
沉默又压了下来。
“突然间想和你去看场电影。”几分钟后,她说,“无论如何。”
“我也是。”我说。
“其实朋友也可以做浪漫的事情。”她说
“谁说不是呢。”我说。
挂掉电话,我开始缓缓整理自己的思绪,感到莫名的踏实。
表哥放下手中的照片,起身移到了窗口处的阳光里。
我开始仔细端详眼前的照片,看到一个一身短装,留着马尾,下颌轻轻倚着表哥的肩胛,微微笑着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