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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花叹【文学·逃亡论坛】

2012-02-05 09:25 作者:玻璃泪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传言,苏府里的桃花潭里,久居着一个女鬼,专拖那生着桃花眼的女子下水。谣言四起,苏府竟成了一座阴宅。此后,再没有人敢踏入半步。

(一)

一枝,两枝,万千朵。

又是一场盛大的桃花

桃瓣灼灼,零零落落地铺了满湖的色。

苏锦素身着淡粉薄烟纱,逶迤曳地,低垂的鬓发斜插着一只七宝珊瑚簪。她似若桃瓣的双眼中氤氲着淡薄的雾气,坐在桃花潭水边,一坐,便又是好几个时辰。(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日日如此,只顾自凝望那碧蓝的水,充耳不闻其他的人。

只是,今日,不同。

那满廊高挂的大红灯笼,上面晃着金灿灿的喜字。前院里,云集而来的客人正热闹地寒暄着,处处洋溢着苏府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的喜庆氛围。

今日,本该是个欢喜的日子。

(二)

苏州城内首富苏楚海要娶亲了。

作为他的独女,锦素或者应该替父亲开心。在母亲死后的第三个年头,他终于可以走出阴霾,重拾对生活的热情。

世人皆传,那苏楚海是个痴情苦情的种。

三年前,亦是一个桃花盛放的季节,他的原配妻子林氏,在赏花的时候,不幸失足跌入桃花谭中。幽深的潭水吞没了满池的桃花,也吞噬了一个绝色的容颜。

那一年,锦素十三岁,有着和母亲一样形若桃瓣的桃花眼。

林氏死后,苏楚海表现得悲痛欲绝,他对着妻子的灵位,信誓旦旦地许下诺言,三年之内,不再另娶。

锦素想,他是母亲的吧。因为,他时常会凝视着锦素的眉眼,失了神。或者,那形似桃瓣的眉眼,是唯一可以让他追忆母亲的地方了。

母亲的尸体被埋在那棵盛放满簇的桃树之下。三年来,每当桃花盛开的时节,锦素便会静坐在潭水边,看着那桃花雨,下了一场又一场。

恍然,已是三年。

父亲守住了他对母亲的痴情诺言。

直到,那一天。

那个唤名婉儿的戏子出现。

(三)

那一天,锦素亦是在场的。

她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看那女子收敛裙摆,莲步轻移,入了庭内。锦素有一瞬间的讶异闪过眉梢,旋即又恢复了淡然。

那女子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貌,身着一袭素淡的白纱衣,黑亮松散的长发随意地绾成如意髻,极为素雅灵秀,与一般戏子有着不一样的清丽脱俗之貌。

她坐在堂下,信手弹拨完一首曲子,起身朝着堂上的父女两福了福身,浅笑着抬头凝视着苏楚海道:“婉儿给老爷小姐请安!”

锦素在他们的双眼对上的一瞬间里,看到了父亲眼中的爱怜和喜悦。

没错,她那漾着雾气的双眸,和锦素母亲的如出一辙!

不过几日的时间,父亲便要迎娶这婉儿为妻了。

锦素并不讶异,只是,坐在桃花潭边的时候,她偶尔会恍惚地拾着满地零落的桃花,喃喃自语,忽而放声大笑,转瞬又泣不成声。

锦素说,她看见了一个有着绝色容颜的妙龄女子,穿着鲜红似火的罗裙,翩跹着在水面上踏着满池鲜红的桃瓣起舞,她那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下,摇落了一串串鲜红的泪滴。

于是,关于红衣女子的谣言传遍了苏府的每个角落。有人猜测,莫非,那是死去的林氏的魂灵在作怪?

苏楚海是不信这邪魔之说的,只道锦素是因为太过念想母亲,才出现了这般幻觉。

于是,婚事照常,喜庆热闹的氛围丝毫不减。

(四)

桃花潭的水,深了又深,清凌凌的透着些早春的寒意。

“来人啊!救命啊!夫人落水啦!”惊呼声响彻了黎明的苏府。

锦素披了件衣裳,起身赶到桃花潭水边。

细雨轻洒着湖面的残红,水面漾着丝丝涟漪,上面赫然漂浮着一个鲜红的身影。

婉儿被捞上来的时候,依旧身着鲜红的嫁衣,脸上的红妆被水打湿,花了一片,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半睁着,眼角是一片猩红。

锦素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喃喃道:“原来,我那天看见的红衣女子,是你!”

苏楚海赶到,悲恸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婉儿,晕厥了过去

关于苏府闹鬼的流言,几天时间就传遍了坊间。

苏楚海自那一天起,便一病不起。他不敢把婉儿的尸体再葬在这桃树之下,只差人草草找了个僻远之地将她埋了。

没有人知道,那新娘自为何会在新婚的当晚死在桃花潭里。苏楚海在悲痛中,忽而想起了锦素曾经提及的红衣女子,心里一阵寒意,于是差人去找了一个捉妖的天师。

锦素对于这一切,显得无比淡然,没有惊惧,没有讶异,只依旧日日对着那桃花潭的水,似是望不穿,愁难断。

(五)

“一瓣,两瓣,三瓣……”锦素对着潭水,数着凋落的花瓣。

“姑娘!苏府内连连淹死两人的,可是这潭水?”陌生的声音,自锦素背后传来。

锦素回头,只见一个男子,剑眉皓目,气定神闲,腰间悬了一把短剑,正站在她的身后望她。她微微地蹙了眉,这庭院内,向来是不许陌生人随意进入的,淡淡地启齿:“你是?”

“在下,是苏老爷请来的斩妖天师,杜云笙。”他介绍完自己,看着锦素,忽然嘴角牵起淡淡的笑意,“姑娘,你这样坐在水边,莫不是要当第三个掉入水里的人?”

锦素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他的笑,有着不可言说的暖意。她有些慌乱地红了脸颊,搪塞道:“你只管捉你的妖便可!何必多言!”

“那,姑娘,你也相信,这水里是有妖的?”他缓步走近,极为自然地在锦素身边坐下,认真地看她的眼眸。

被一个陌生男子这样近距离地打量着,锦素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极力掩饰住自己略微慌乱的心,反嗔道:“笑话!有没有妖,你一个天师,难道还看不出来?问我作何?”

他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我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可是,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锦素摇摇头,笃定地答:“不想!”

他于是不说话,偏过头,凝视着锦素,忽而赞叹道:“久闻苏府小姐有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双眼眸竟是比这满树的桃花还要明艳动人!”

锦素冷冷地笑开:“原来,你也不过是个江湖术士,要多少银子,我让下人打赏了你便是!不要骗我的钱财了。你根本就不会捉妖!”

那杜云笙也只是笑:“在下会不会捉妖,恐怕,得让小姐等上几日,再下定论……”

(六)

西厢里,潭水旁,此后便多了一个身影。

几天以来,杜云笙并没有施办什么捉妖的法事,倒是像个来访的客人,闲适地住下了。锦素也不催他,她本就不在意这捉妖之事。

“桃花眼者,眼长,眼尾略弯。眼眸深邃含水,四周略带红晕,眼形似若桃花,睫毛纤长,眼尾稍向上翘,黑白并不分明,眼神似醉非醉,令人有点朦胧而奇妙的感觉,所谓回眸一笑或临去秋波,教人心荡神怡!只是……有着桃花眼的女子……终是难得幸福……”杜云笙又一次望着锦素的眼,容色间竟有了一丝淡淡的愁意。

锦素哑然,幽幽地叹息:“幸福,又是怎样?”

那杜云笙也不多答,铺开画布,研了墨,提笔沉吟了半响,淡淡地描摹开来。他神思专注,入笔细致,仿若是在雕琢一项精致之物。待他画完了,锦素走近。拿起画布细看,上面只有两瓣粉白浅红的桃花。

“画了这么久,仅仅是两瓣桃花?”锦素抬眼望他,自忖着这画中恐有另一番意思。

“爱花之人看它,它就是两瓣桃花;爱人之人看它,它便成一双含愁的双目了。”杜云笙浅笑着卷起画布。

锦素心中一颤,凝神道:“那……你自画中,看到了什么?”

“一双桃花眼。愁思袭人,眉间心上,无计回避。”杜云笙答得云淡风轻,可只这一句,便让锦素痴痴地望着他卷着画布的手,失了神。

一旁的桃花,簌簌地落了满地。

(七)

杜云笙每日都研墨蘸笔,不断不断地画着桃花。似乎全然忘记了捉妖的事。

几日过去,大大小小的画布,竟挂了整整一个房间。所有的画布上,都只有两瓣桃花,有的舒展,有的缱绻,仿若恋人迷醉的眼。

月下,两个纤瘦的身影。那铺满桃花的小径,和地上琐碎的月光,如同水波一样地流淌。桃花潭水上撒下月光的一片金黄,映着锦素精致的侧脸,晕上了一层柔美的金色。

锦素让人焙好了酒,端到了潭水边。二人一杯接一杯,酌酒低吟。

花朵安睡,草木安宁。三两杯下肚,这酒意便袭遍了全身。锦素不胜酒力,有些晕眩的她,头微微地侧偏,枕上了杜云笙的肩。

杜云笙也不推开,不动声色,胸间似乎郁着些愁绪。他没有太多的话,只是望着桃花潭的水,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锦素的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她已然觉察到,那里,有着一抹浓稠的化不去的忧愁

他的胸膛宽阔温暖,锦素有一些惆怅地倚靠着。如果,用这一刻,来交换永远,她便是死也心甘,心里这样想着便柔软下去。

忽然,杜云笙伸手握住了她抚过他眉梢的手,轻轻地放下来。

锦素有一瞬间的失落,幽幽地唤他:“云笙。”

只觉得他一愣神,旋即又握住了她温软柔腻的掌心,酒气满身。

他恍惚地看着她的眉眼。

“婉儿,婉儿!”他喃喃。

没错,是婉儿。

(八)

锦素噤声,落了泪。

若不是那天,在那一幅幅满是桃瓣的画布中,看到了那幅画着绝色女子的画布,锦素肯定不会料到,原来,他爱的,只是那桃花眼,而不是这赏花的人。

那画上的人,正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婉儿。

锦素夺过他手中的酒杯,还他一个灿然的笑。

他轻轻地推开了锦素,站起身,走到桃花潭水边,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锦素,我给你讲个故事。”他直接拿着酒壶,往口中灌了一大口,“以前,我们杜家也是苏州城内的大户,我自小得到调教,习得琴棋书画。我七岁那年的天,连着下了好几天的。我出门玩,却见到一个小女孩穿着单衣,冻晕在我们家门口,当下便喊来我的爹娘,我娘亲是个善良的人,心疼这小女孩,便收了她做丫鬟。虽是丫鬟,我娘念她年幼,却也不差遣她做事,反倒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教导她功课。她聪慧灵秀,琴棋书画一学便会,很招人喜爱。我爹娘说……等到我们都长大,便为我们完婚……”

锦素听着,神色黯然。那聪慧灵秀的女子,自然便是婉儿。

“后来,我爹遭人陷害,家道渐渐没落。我十二岁那年,爹病死床榻,母亲悲痛欲绝,投井殉情。那时,家境贫瘠的我,时常连饭都吃不上……婉儿为了不拖累我,偷偷跑去醉乡楼,开始了卖唱的生涯。我去找她,却被醉乡楼的人一阵毒打。老板娘说,只要我凑够银子,就能为婉儿赎身。从此,我便开始画画,靠卖了画来攒钱。”

“那……婉儿呢?”锦素问。

“她说过,她会等我!没想到……我才攒够了钱,找到醉乡楼,却得知她已经被苏州首富买走。我找到这里,她却已经……”杜云笙握了拳,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眶微红。

(九)

锦素笑得凄然:“所以,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查清婉儿的死因?”

“婉儿死得不明不白,我自然不可善罢甘休。”杜云笙怅然地望着锦素,忽然转身扼住锦素的腕,“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你要这样狠心,置她于死地?”

锦素愕然,旋即迎上他凌厉的目光:“你以为,她是我杀的?”

手腕的疼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锦素的心碎了一地,如同那散落的花瓣,被践踏得不留一丝尊严。

“我已经查问过苏府所有的人了。婉儿死的当晚,有人亲眼看到你和她在这潭水边争吵,随后将她一把推进了水中。”

“原来你画画是假,暗地里一直都在调查我?”锦素的心仿若寒冰,她的眼角有泪,却哭不出来,她轻握着他的手,气势弱了下来,“如果,我说我没有杀她?你可相信?”

杜云笙眼中盛满悲伤:“我多么希望不是你。可是,这人证物证俱在,你又做何解释?”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极小的罗纱,那上面的花纹和图案精致,锦素自然不会陌生,这正是她那淡粉色罗裙上的纱料。

“我去检查过婉儿的尸体,她的掌心一直紧紧攥着这块罗纱,或者你的衣物众多,并不曾察觉这件衣服上的残缺。昨日,我恰巧看到了你的丫鬟正在缝补你的衣裳,拿来一比对,竟是完全吻合。这定是你将她推入水中之时,她从你身上扯下的!”

锦素听他这笃定的推断,已再无心辩驳,冷笑一声:“既是如此,你还不杀了我为你的心上人报仇?”

杜云笙见她神态傲然,并无悔意,心中也是一阵怒气,握了腰间的短剑,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动手!”

锦素只是笑,微微抬了下巴,伸手握住他手中的短剑,自行架到脖颈之上,剑刃尖利,直指她的喉间。

锦素缓缓地闭上了眼,一滴莹润的泪,悄然滑落脸颊。

月光盈盈,剑影灼灼。

(十)

杜云笙走了,只留了满室的画,和满眼的桃花。

面对锦素含愁的双眼,他终是败下阵来。

锦素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弃置在地上的短剑和满眼杂乱的酒壶酒杯。杜云笙已经离开了。

她闭着眼的时候,早已是抱着必死的心,却依旧心有不甘地问:“在画着两瓣桃花的画中……你看到的双眼,可曾有过我的影子?”

沉寂了许久,没有回应。

她不敢睁眼看他,怕是这一眼,会让自己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许久,才听到一阵沉重的叹息,他答:“没有。除了婉儿,我的心里再容不下别人。”

锦素浑身颤抖着,狠狠咬着下唇,紧闭着的双眼却依旧挡不住滚滚而下的泪滴。

随后,她听到了杜云笙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声一声,仿若针刺在耳。

彻底地心灰意冷。

他说得没错,这生着桃花眼的女子,终是不得幸福。

只是,锦素没有看到,在杜云笙弃剑转身的刹那,他的眼角闪烁,不可抑止地落了泪。

在这几日的相处中,杜云笙画桃花,也画她的眉眼。他和婉儿分开这么多年,又一次看到这似曾相识的眼眸,心中不禁暗暗生了一丝别样的情愫。只是,他知道,这不可以,他不可以背弃婉儿,纵是她已经死了。所以,他拿了婉儿的画像,提醒自己,不可以负了心,移了情。

可是,到后来,他也觉察到了锦素细微的情感,他不愿意辜负了她,于是,便想着要告诉她他和婉儿的事。人死不能复生。也许……在查出婉儿真正的死因之后,他可以试着和锦素在一起。

可到后来的结果,竟是查到杀害婉儿的凶手是锦素!

震惊之余,还是痛心。他也想过,要杀了她为婉儿报仇。可是,他望着她那清灵的双眸,始终没有办法下这狠手。

他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十一)

锦素穿了一袭的红妆,对着那汪桃花潭的水,一遍一遍地笑着。“桃花眼者,眼长,眼尾略弯……回眸一笑或临去秋波,教人心荡神怡!”她反复地低低念叨着杜云笙曾经说过的话,有些怅然地含泪自嘲,“为何你杜云笙偏就不为我所心荡意牵呢?”

锦素知道,纵使她的眼里,只有云笙,他也不会为之动容。因为,他的眼中,只有那双形似桃花的双眼,还有婉儿挥之不去的身影。

只是,锦素听完了他和婉儿的故事,却始终没有开口告诉他,自己心中埋藏已久的故事。因为,这对她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不爱她,这是个事实,不是任何故事可以去篡改的。

早在三年前,她便已经见过了婉儿。

同是桃花满树盛开的季节。那时,母亲对着桃花潭水,悠然地欣赏着满池的花朵,浑然不觉身后正有两个人正慢慢靠近自己。直到那两双罪恶的手,硬生生地把她推入了深不见底的水潭。

那时,锦素听到婉儿柔美的声音响起在潭水边:“她死了,你便可以娶了我过门!我已经受够了那贫寒卖唱的生活。你答应过我的,要娶我为妻!”

锦素赫然望见父亲脸上浮起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是一定!我也受够了这女人了!只是,我苏某人声名显赫,可不能让人说是见异思迁。等我三年,我定当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苏楚海握了她的手,完全没有看到躲在一旁惊惧的锦素。

母亲的双手,在那平静的水面扑腾了几下,只空握了几瓣桃花,便无力地垂了下去。死亡,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可那个可怕的场景却萦绕在锦素的境里,久久不能淡去。

所以,在三年后,锦素看到婉儿进门的那一刻,一切都已了然。

(十二)

花朵葬送,故人弥足。

锦素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依旧是含笑的。

没有人知道,她穿着鲜红的罗裙,在潭水边舞了一。迷糊之中,她仿佛看到了母亲那双迷人的双眼,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笑着笑着,那媚眼儿便化作逐水的桃花,渐渐漂远了。

她没有告诉杜云笙,那婉儿不过是个贪恋荣华富贵的女人。她在这醉乡楼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见多了有钱人家的少爷,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清灵聪慧的小丫鬟了。

三年以前,她认识了前来听她唱曲的苏楚海,只因贪恋他的钱财,蛊惑苏楚海一起除掉林氏。

他们大婚的当晚,锦素独自坐在桃花潭水边,哭了许久。夜深了,所有人都该睡去了。她忽然见到有个身影小心翼翼地朝自己这边走来。

她赶忙躲到了树后。

来人正是婉儿。她穿着鲜红的嫁衣,来到潭水边,忽然跪倒在埋着林氏的桃树底下,磕了磕头,颤声道:“夫人,求求你放过我们……我会给你烧很多很多纸钱的……”

锦素冷笑一声,她定是信了自己之前说这湖面上有人跳舞的话,良心有所不安,才到这树下拜祭。她从树后闪身而出:“杀了人,总是难以心安的吧!”

婉儿一听,以为是鬼魂作怪,吓得连连磕头求饶:“我知道错了……夫人,你饶了我们吧……”再惊惧地抬头,竟看到锦素站在树下。

婉儿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怎么是你?谁……谁杀人了!你不要含血喷人!”说着,便冲过来,一把扯住锦素的衣襟。

锦素冷笑一声:“含血喷人?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就等着你的阴谋得逞了,去官府告发你们!”

婉儿倒吸一口冷气:“哼!告发?你告发得了吗?早在三年前,官府就查过了!那时你爹已经塞了银子,摆平了一切!现在才谈告发?你还真是天真!不过,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既然,你知道了,那么……你就该死!”婉儿忽然目露凶光,扯着锦素的手用力地推搡起来,试图把她也推到水里。

锦素一怔,挣扎着试图掰开她的手:“你这个凶恶的女人!你会遭报应的!”

“哼!报应?等你死了再说吧!”她猛地将锦素往水中一推,谁知锦素紧拽住她的衣服,反身一转。婉儿转身踩到了一个碎石,脚底一滑,生生地跌入水中。

锦素吓呆了,看着她在水面扑腾几下,便沉了下去。

(十三)

锦素眼前恍若出现了母亲惨死的样子。于是,心一横,转身回了房。她没有救她。

她并没有觉察到,刚才婉儿跌入水中的时候,扯坏了她的衣衫。她更没有看到,一个小丫鬟正巧起来如厕,路过此地,看到了她们推搡的一幕。

这些,如今都不是这么重要了。婉儿也确实是间接因自己而死。

杜云笙坚信婉儿是自己所杀,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是,锦素终是心有不甘,他纵是不爱她,连一点点信任和疼惜都不舍得给予。

她是忌妒婉儿的。如果,她死了,杜云笙也能像对婉儿这样悲伤心痛,她便是死也无憾。可是,她想,他定是不会的。

锦素在死前,整理了满室的画,一张一张地铺展,又一张一张地卷起,最后,抱着这所有的画,来到了桃花潭水边。

她给自己换上了鲜红的罗裙,对着湖水,喃喃自语:“娘,锦素来找你了。”

她笑着在水边翩跹而起,舞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抱着所有的画,义无反顾地投身水中。这潭水清冷,浸透了全身,她依旧只是笑,仿佛看到杜云笙在画这些画时,认真的表情。

锦素死了。

丫鬟们在整理西厢杜云笙住过的房间时,从他床上枕下找到了一幅锦素少拿了的画。

画卷铺展,上面画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她浅笑盈盈,望着那铺满桃瓣的湖水出神。

画上的人,是她。锦素。

杜云笙终于还是画了她,却怕被她发现,将画藏在枕下。

锦素,始终,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终是错过。

(十四)

桃花带露泛,立在月明里。

锦素的尸体,被埋在了母亲身旁的桃树下。第二年,那一株桃树,竟开了满树鲜红似血的花。

传言,苏府里的桃花潭里,久居着一个女鬼,专拖那生着桃花眼的女子下水。

从林氏,到婉儿,最后是苏锦素。更有人谣传在夜深的时候,看到几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在桃花雨中翩跹起舞,悲戚高歌。

苏楚海终因悲痛郁积,病死床榻,竟没人敢去敛尸。

谣言四起,苏府竟成了一座阴宅。此后,再没有人敢踏入半步。

只是,每逢桃花盛开的季节,那桃花依旧满树满树地盛开着,如同美人迷醉的眼。

再也没了那赏花的人,再也没了那双含泪的眼。

满地凋零的,全是一颗颗破碎泣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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