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那年，五岁的娃没法止住哭泣，怪可怜的。
于是，哭声如洪水泛滥般淹没了整个屋子，也侵染到“余起”那开始抓狂的心上。他边拾起掉落到地上破碎的杯子边狠狠地往娃屁股上拍去，喝道，“停，听到没有。”却不想那哭声突然变本加厉起来，“唷，和我怄气，”他心里暗骂道，又狠狠地往娃屁股上连抽了几下。那娃这才开始啃咽起来，傻傻地站着，傻傻地站着，寒蝉着，直到略微地抽搐后……余起这才如获重释地站起来，从桌边拿起那盒与包装不符的香烟慢慢走回里屋去。里屋里仅屯着一台擦得脱皮发亮的黑白电视，和几张桌椅，一张床。余起一跃扑向床头，那里几乎成了他唯一感到情绪放松的地方。寄托吧。
“乖乖，怎么哭了，”当小静推开木门看见双眼早已完全浮肿依旧傻站在大厅里的娃时心痛的问道。娃并没说什么，只是努力地吸缩着那完全不听话的鼻水，企图不发出任何声响。小静只得将他拥入怀里，慢慢地将他那眼角干凝的泪痕拭去。里屋里突然传来余起那杀猪般地嚎叫，“你管他干嘛，让他自己一边呆去。”小静顿感怒气直涌心头，她松开孩子，急促地冲进里屋，“啪，”将门顺着她那怒气重重地关上。“你打孩子干嘛，疯啦！”“打了又能怎么，我自己的孩子我还不能打，”“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你就不能和他慢慢说，”“说，有什么好说的，打了让他长记性。”……里屋似乎从来没平静平过。
那年，娃长大了，脑子并不是很聪明，怪可怜的。
于是，不及格的考卷如秋风落叶般飘进了整个屋子，也扫到余起那并不是很在意的心上。他轻轻地推过身旁缺半只脚的小凳子，说道，“坐，我和你谈谈，”娃遵从地坐到他一旁，略微不安。余起淡淡地说道，“书，你别读了，和我到工地上做事吧，还能给家里面赚点家用。”那娃其实在坐下的那瞬间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只是没想到他还真的说了。他从鼻孔里冷蔑地哼出一口气，回道，“我还想读下去。”“妈的，还真傲，”余起心里暗骂道，嘴里却“解释”着，“成绩那么差，读下去有什么用，如果成绩好的话那还说得过去，这样简直是在浪费钱，那学费，伙食费什么的……。”还没等余起说完，娃有点生气地阻拦道，“我想读书，不想干活。”“不想干活，”当余起听到这话时，原有的耐性突然崩裂开来，他有点气恼地嚷道，“不想干活，这是什么话，让我供着你，让我养着你？”“谁要你养，”娃猛然大叫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听到这个字时整个人会感到无比的愤恨，他用比余起更大的声贝喝道，“以后我什么都还你。”“还，你拿什么还。”余起大跳而起，试图压迫住他，他认为这完全是孩子的反逆，绝不允许的，他发泄地吼道，“你有本事现在就给我还。”“还，还就还，”这几乎把娃逼到了愤懑，他发狂地将脚下凳子踢飞，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子，留下满身怒火的余起。“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你赶孩子出去干嘛，”小静恶狠狠地把睡在床上如死猪般的余起踹起来嚷道。“这小子反了他，喊他别读书还那么坳。”“他想读就让他读下去，又怎么了”“读书有个屁用，尽花我的钱。”“你……”……。(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角落里，总会有个颤抖的身影在畏缩着，像伤心，像怫郁，还能像什么？
那年，娃成熟了，在路边摆个小摊，卖点小饰品，小食物，怪可怜的。
但余起也老了，包含风霜的皱纹一条条地刻画到他那满是沧桑的老脸上。他走到沙发边上，打开那还未撕去标签崭新的电视机，不断地翻滚着节目，并没有和他胃口的。（电视里满打扮得时尚靓丽的少男少女。）直到他翻到一台满是动物画面的时候方停下来，对着还在厨房里做着晚饭的小静问道，“我说，孩子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快到除夕了”小静将洗好的青菜撇回篮里，回道，“忙着卖东西呢。”“哦”余起没劲地丢掉手里的遥控。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匆忙起身而去，开门时却又失望了，来的是他的同事老王，“哟喝，给你送年货来了，你还一脸不高兴，”老王乐呵呵地将好几串腊肉和几箱苹果往屋里搬，不满地说道。小静从厨房里看到，笑道，“他想儿子了憋，”余起突然大喝起来，“胡说八道，谁会想那混小子。”
整个年里，余起依旧没看到娃的身影，小静却常常看到他依着窗边，远远地望着远方的街道，又不知道在看什么。
那年，娃成家了，妻子长得不是很漂亮，怪可怜的。
但余起也退休了，他每天绕到家不远处新建的公园里，偶尔和些老头下下棋，偶尔也跳跳健身舞，一点意思也没有。他只好又慢慢地跺回家里，刚开门望见正在看电视剧的小静，忙问道，“孩子来了没？”“没呢，儿媳妇说下星期在送过来。”小静应道，“下星期？不是说好这星期送过来么！”余起有点生气地嚷道，“小两口照顾得过来，你又在那发什么牢骚，”小静不耐烦地回道，毕竟这打扰到了她观看电视节目的雅兴。“哼”余起不满地喷出口闷气，独自走回里屋。他从旧柜子的抽屉里抽出那包满是灰尘地烟盒，想点上。可半途又犹豫了，良久，他突然冲出里屋对小静喊道，“我说，我说，你打电话给儿子，让他今年给我滚回来。”声音意外地粗野，“哦”小静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木呐地回道。
……
城市的另一端，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个身上裹满棉衣的男子独自站在寒风中不断的搓抖着冰凉的双手，口里喘满了热气，偶尔他会抬头望向远方，像在期待着什么似的。“老公，饭送来了，”一女子提着保温盒走过来关切地说道，“哦，来，坐这边，怪冷的。”男子将放在地摊旁的一款红色纯棉围巾小心地给女子围上，“干嘛呢，这是拿来卖的。”女子担心地推开说道。“管他呢，呵呵呵”男子乐呵呵地笑道，还是给她围了上去……“老公，你说今年我们回去么？”女子接过男子夹来的菜时突然想到问道，却见男子突然抖了一下，也许天气太冷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这些似乎掺差了太多的东西，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希望答案也会随着这寒冷的北风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