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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与外公

2009-01-11 10:24 作者:一池夏荷  | 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田地旁有一座新盖的平瓦房,不远处有条小小的河流。一位中年女子拎着一篮刚洗好的衣,走在青青的田埂上,她对身后的女孩说:“你看,这老远的看那新屋,只是孤伶伶的一家,走进去,里面却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呀。”

这位中年女子便是我的母亲,那个女孩便是我,我们走在八十年代初的一个有着灿烂阳光的早晨。

那时小城刚兴起在城边建新房,而我外婆家有三个舅舅,都是要等着娶妻生子的,家里的老房子是根本不够住的,于是也选择在城边盖了一座新屋。

外婆未曾退休时便常在母亲面前念叨,说是退休后,如果能和儿女们聚在一起,白天他们上班的上班,到了晚上,他们都团团围在我的身边,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那真是世上最好的一件事呀。

果然如了她所愿,退休后,外婆与外公便一直与舅舅们在新屋生活。如今,那座新屋里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而当年所谓的新屋也早改头换面了。

外婆是在我二年级时退休的,外公是在我三年级时退休的。回来时,送行的车上敲着锣打着鼓,很是热闹。(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外婆退休前在邻县工作,外公退休前也在邻县工作。当时邻县缺少西医,便把外公调过去的,然后外婆也跟着去了。

外婆回来后,说话是邻县的口音了。外公回来后,说话也是邻县的口音了,一直到他们离开。

外婆从事基层医疗工作,外公也是从事基层医疗工作。当年外婆在邻县的各乡镇处辗转治疗那时的地方病,条件非常艰苦,外公也是。

那时交通不发达,外婆回来一趟是步行,要走一天一,外公回来一趟也是步行走上一天一夜。外婆来去时都要带一把老黄布的伞,外公来去时也要带一把老黄布的雨伞,以防天有不测风云。

母亲有姐弟五人,她是老大。邻县山多,四处都是,外婆外公就住在山脚下,依山傍水的,家家屋后都有满园子的的翠竹,景色还是不错的。外婆的弟弟去那里看他们时,曾做了一首很简朴的诗题在折扇上:左旁青山依南起,右畔碧水向东流。求医问药不须愁,四处闻名知姓刘(我外公姓刘)。

但山上却有豺狼与老虎,时有被它们所伤的农人送来医治。外婆外公经常有急诊,半夜里起床,再冷的寒腊月亦如此,跟在来人的那一盏纸灯笼后,翻山越岭去人家。于是不放心把母亲独自留在家中,送回到外公的父母家。

那一年,母亲正下课,在操场上玩。外婆匆匆从这里穿过,大声喊着母亲的名字,说我把老弟们也都送回来了,你是姐姐,以后要好生照顾他们啊。然后,夹着笨重的黄布雨伞,赶着去到她工作的地方。母亲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至今仍铭记着她的话语,尽管舅舅们的小孩都要成家立业了。

外婆喜欢热闹,退休回来后,凡街上有的热闹,唱戏啦、耍龙灯啦,必少不了她带我们去。

外公喜欢安静,退休回来后一般都呆在家里,除了两次人家请他去门诊挂牌看病,仅有的一次涉外活动就是和他当年的几个老同学爬了趟九华山。

外婆吸烟,那个县的男男女女都吸烟,所以也就入乡随俗了,外公也吸烟。

外婆吸的是一种“咕噜咕噜”冒水泡的大烟筒,外公吸的是像福尔摩斯的那种小烟斗。

外婆的烟筒大而费事,每次吸后要洗,吸前要装水,而且还要用黄草纸卷得细长,点着后,扇灭明火,点燃烟丝时,再很有技巧地“噗”一下把黄草纸上的火吹明,然后一边燃烧一边“咕噜咕噜”响,像烧开水一般,虽费事却很有趣。外公的烟斗小巧而方便,可以随时从口袋里取出,且不用装水,不用练习吹黄草纸的技术,但毫无趣味,所以至今也不知他的烟丝是怎么点燃的。

外婆的头发早已白了,听妈妈说她四十多岁时已是花白了,当地人都喊她送子娘娘,一是她刚好姓宋,再是经她手不知接生过多少小生命。外公的头发却是乌黑乌黑的,直到他离开。

外婆一直穿着清丝丝的,直到她多年后眼睛看不见时,仍是清清爽爽的。外公也是干净整洁的,每次从外面回来,总是先把鞋面灰刷刷,衣服掸掸干净。

外婆没事时喜欢看看书,外公也是。外婆对武侠小说特别偏,外公却只看他的医药书。

外婆的记忆力特别好。金庸的《七剑下天山》,十几年后,书中的哪七剑,仍能报出各人姓名,故事内容情节,记得清清楚楚。我当年也曾看过,但仅记得书名叫《七剑下天山》,其他一概全忘。外公的记忆力如何,就不太清楚了,因为他看的是医药书,谁也不感兴趣,他也就无从提起。

外婆喜欢讲些她知道的故事,喜欢养些花,种些丝瓜、葡萄,甚至学着如何把葡萄制成葡萄干。外公却不喜欢这些,他不大爱说话,表妹小时候最怕外公,说是看他那样子,成天嘴巴一瘪着(他牙掉了),一声不吭的。

外婆脾气急躁,有时没分清青红皂白便发火,不过一旦了解真相后,总是歉意地说,是我不好,性子太急。无论对方是不是比她辈份小,一律道歉。外公却很冷静,我就从没见他发过火。外公总说,遇事冷静些,不要太急。但外婆只是口头答应,事情来了,仍一如既往,改不了。

外婆会打麻将,外公也会。那几年在新屋,下午常有老头老太太去那里打牌。他们打那种什么平平、硬硬、将头、一个宝的麻将,常听外婆和牌时念这几句话,好像从没听外公念过。

外婆信佛教,外公不信。所以外婆不吃荤,外公却本身就爱吃素,于是他们的饭菜很简洁。

外婆很节约,外公也很节约,什么都是舍不得用。母亲做给他们的新鞋,总是留着,再留着,直到他们离开,仍有几双新鞋留在那里。

即使连热水,大冬天的都很节省。不仅是惜那两个钱,院子里就有一口水井,不必花钱的,外婆总说,这些东西用太浪费会折煞人的,是一种罪过。这倒是很符合现在所说的节约地球上的能源这一观点的。外公也从不反对。

但对儿女们却很是舍得,那一年,他们俩补发了工资,便暗暗商量着去了街上,每个媳妇与女儿一人买了一个金戒指。说是旁的值钱的也没有,这个算是给她们以后留个念想吧。

外婆很宽容,外公也从不记恨。那些年划成份,外公父母家的成份不太好,还兼有什么远房亲戚在台湾的,其实从未联系过。他们医院便派人来县里调查,是否与那亲戚有瓜葛?但只在茶水摊子上问了几句,回去后便给外婆外公开批斗会,每日工作之余还要不断地写检查。母亲提及此事,总是愤愤不平,恨那个胡乱调查的人,舍不得外婆外公吃了苦头。外婆总说,不能怪,那年月,到处都一样,况且他们对我们还算好的呢,仅写过一些检查,也未曾有过多的惩罚,外公亦是从不提这些事。

如今,外婆去了天堂,外公也去了天堂,我坚信好人一定是去天堂的。在那里,不知外婆是否还在吸她的水烟筒,外公是否还在吸他的小烟斗?他们走时,已把生前所爱都烧与他们了,不知是否收到?但愿他们在那里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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