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与“责任”
日头已不知不觉地移到了天的西边，并很明显的在往下落，原本绿葱葱的山林早已改变了颜色，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觉，秋末的日照总是显得那么的短。
我总是在周末的傍晚要走过这里，从县城坐长途车大约只需一个来小时，小镇的轮廓便映入眼帘。我每次都不在镇上下车，因为到凹山村是在山背面的半山腰，车过了小镇二里地再下车会离上山的小道更近些，那样再花不到一个点就能徒步攀爬到凹山村委会的小招待所。好在这里的长途车不同于大城市的公交，沿路招手司机都会提供方便。我们那个年代还没有赶上双休日，每周六个工作日，即便星期天也基本在凹山的大小村落度过，那时还不是完全的多劳多得年代，虽然电视早已走进了百姓家庭，可一些山林内的小村子根本没有普及，很多山农还完全不具备购买能力，个别较富裕些的村子，有一两台电视也会因传输信号的不稳定导致接受效果不佳。所以，每逢有“电影”上山，村民早早翘首已盼，说是“服务山民”重在体现党对“老少边穷”的关怀、政府应尽的“责任”，但放映的费用还是由乡村组织定期支付，政府相关部门再作些贴补。当然，放映员还是按“可怜”的加班工资“双陪进帐”。那时，虽然有了些多出来的小钱也挺自在，可服务久了难免产生厌倦情绪。那里的放映员不比城市，必须独自“作战”，背着16毫米微型放映机，设备虽不是太重，可爬山涉水、进山下乡就显得特别累人。久而久之，放映的“包袱”会愈来育愈重，轮到哪个放映员上山还真是有点“郁闷”，什么“为民”呀，“爱心”呀，“责任”呀，其实只有自己心里明白，要说真正担当了什么“责任”的确很“虚”！
我仰头望了望那条蜿蜒崎岖的山道，整了整肩膀上的影机，点了颗烟边吸边沿着山道上行，不多时脚步便慢了下来。走山道就是这样，是个急不得的“慢功活”，“上山容易下山难”只是形容爬山的一种心境而已。才走出十来分钟，山道上露出了两个孩子的身影，准确的说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背上用布带兜着个三、两岁的男娃。小姑娘低着头、前倾着身子吃力的望上攀爬，背上的男孩子并不懂事，晃着脑袋在左右张望，给原本负重的女孩又增重了负担。我虽然背着影机，可毕竟是个成年人，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她俩的跟前。当我跨前两步回首瞧那女孩的面部表情时，心里不免有点酸楚的感觉。女孩的头发早已湿透，满头挂着汗珠，时不时的顺着脸荚往下滴淌，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丫鬟脸”已被兜男孩的布带勒的通红通红，就连粗粗的喘气声都能清晰闻见。再看那背上的男娃，胖胖的小脸雅气十足，眨动的小眼睛一个劲的瞅着我这个过路的陌生人，全然不顾被他重压着的女孩，两只小腿还不时的揣动。其实，在我国的农村或是山乡，类似这样的场景不足为怪，到农村走走时常可见。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很多偏远地带，穷孩子能吃苦的事例已屡见不鲜。可让人特别揪心的是，眼前的这对姐弟我早有耳闻，虽然一时还叫不出那女孩的名字，但她是凹山村的孩子我是知道的。曾听村长说过这姐弟俩的不幸，就在年前的一次赶集中，她们父母因手扶拖拉机颠覆双双身亡，虽然也拿到了一点政府的抚恤，可毕竟失去了双亲，年幼姐弟俩从此陷入孤苦之中。俩孩子平时跟爷爷奶奶过，女孩子非常懂事，除了上学，还会照顾小弟和上了年岁老人。
我自然会停住脚步，很想帮帮那女孩，可实在无奈。搀扶她们吧，自己带着机器，而且大人和孩子有身高的差异恐难弯下身子；不帮她们吧，匆匆走过、视而不见又显得太不仁义。最终我想出个折中的法子：放慢脚步与她们陪伴同行，和这姐弟俩说说话、聊聊天，兴许可以分散些注意力，也许可以起到一个减免疲惫的效果。于是我和女孩搭讪：
“姑娘，你还认识我吗？”
“恩，认识”女孩仍低着头有些害羞的说：“你是电影叔叔”(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背着弟弟赶集？”我又问。
“不是”女孩边走边吃力的说：“弟弟病了，我背他去镇里瞧大夫”
“哦，是这样……”我感叹的应了一声。
“您赶紧走吧？”女孩似乎感觉到我在有意陪着她们，便歉意的说：“村里人还等着叔叔忙事呢？”
多懂事的孩子，我心里暗暗想。这要在城市，这么大小的孩子还在妈妈怀里撒娇呢？又何况眼前的这对姐弟俩，幼小孩童就失去了父母双亲，尤其是失去了“母爱”。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鼻孔里有点酸酸的。我不竟然的还是腾出一只胳膊去托住男娃下坠的小屁股。嘴里略带同情地自言自语念叨：
“姑娘真懂事！”
“……”
女孩没说话，仍低着头一步步艰难的行走。不过我察觉到她在得到别人的赞许后表现出的遐意。她用自己的小嘴唇上下舔动着，给人一种天真而动人的稚美感。
“你太不容易了”我继续道：“你的父母不幸，让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承受如此大的痛苦，把这么沉重的包袱留给了……”
“‘包袱’？不，叔叔您说的不对！我很开心！”女孩没等我说完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我诧异的看着她。
女孩还是显得异常的激动：“他是我的弟弟，我因该爱护他！老师和我们说过，这是责任！”
“责任？”我不自觉的跟着应了一声。
“……？”
天的确暗下来了。我很想再和她说些什么，可不知为何，我的咽喉哽咽了，不知说什么更好。山凹里似乎显得那么的宁静，除了风声，清晰的能听到我和小女孩“嚓嚓”的脚步声……
2011-09-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