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赤脚跟太阳一样

2011-08-23 20:29 作者:河马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赤脚跟太阳一样

——论洪三泰诗歌的自我突破

洪三泰是广东本土较有作为的中年诗人。他于1981年结集出版了《天涯花》。书中一百多首抒情短章,大部分散发着雷州半岛和海南岛那升腾的热带气息,飘扬着这“魅力的湛江港”的“帆”,激荡着南国人民的“笑声”和“渔民的歌”,洋溢着诗人纯真情感。美中不足的,大致是诗篇较为浮浅单薄,缺乏深沉的艺术感染力。究其原因,也许是诗人热情有余,对生活的审美感受和艺术积淀不足,激情未能过滤凝聚,而且尚未寻求到艺术个性与相应的表现形式。但诗人和生活同步,坚强地突破自己。1984年诗人出版了第二本诗集《孔雀泉》,这是他在摸索中不断进取的生动写照,也是他超越自己的有力证明。

洪三泰是湛江人。他作为生活的忠实恋人,善于扬长补短,利用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位一体的优势,从乡土到天涯,由表及里,对生活体验进行崭新的审美观照与艺术反思,对风景人情进行深层次的抒写,对艺术表现刻意求工。于是,在创作主题和审美客体的撞击中,佳作迭现。其中,《天涯月》和《港雾》二首,便是诗人突破的信号。诗人有意识地在诗中交错点拨历史性与时代性,同时在构写上注意“调子是文字的声音与色彩、快与慢、浓与淡之间的变化与和谐”(艾青《诗论》)。由此,诗人才能抒写出这样清新精美的诗篇。“天涯月”深幽而亲切:“历史化作鹿回头/和创业者一齐留影/曝光,借灯塔的光明/再捧天涯秋月,用海浪洗得洁净/用云涛磨得晶莹。”融古今于一体,借助形象有力的语言,凸现创业者的精神形象。《港雾》则精美无双,感受与想象并驾齐驱,意象和气韵谐和交响,反拨的诗句折射哲理的光辉,形神兼备。这是诗集《天涯花》中找不到的。不妨全诗照引于此。

轻纱般柔软的雾,(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把闹腾的港口盖住。

包不住的强悍的灯火,

从迷茫中渗出……

帆裹起疲乏的羽翼,

警惕的桅尖象在沉思回顾。

坦然高枕的是,

黝黑而坚硬的长橹。

船,睡在港湾的摇篮里,

默默地等待黎明。

日出后,哪儿不是大路?

这首小诗,活画出“雾”一般的思想意识;被时代的“灯火”冲破,人们在迷惘之后,寻求到光明的前途的思想过程。诗人运用象征进行整体构思并巧妙抒写,深沉而有力地完成这一表现。而这首诗的音韵也不同凡响,铮铮有力,刻骨铭心,令人沉醉在一种钲亮而辽远的意境中。这样的诗作,不流于以往诗人那种摄影式的描摹:浮面地描写,失去作者的主观,意象的排列,不伴随着作者心态的推移。逆反观之,诗人已初步能自在地站在历史与时代的高度,把心理活动与主观情感溶浸在其所体验的生活沃土之中,并从中长出自己艺术的触须。诗人的抒情个性,已能够在一定审美时空自由地伸张。这也许是他突破的支点。

洪三泰开始了内在的艺术追求,创作的雄心勃发。一旦自觉自由地发现并征服题材,便扩大艺术世界的统治,而且能够依照变动的生活内容而变动感受方式和艺术形式,终于取得创作的重大突破。这是以《太阳的路——海南岛礼赞》这首长诗为标志的。该诗从内容到形式都远远超过诗人过去驾轻就熟而浮面的写法,发扬光大《天涯月》、《港雾》一路的象征写法,强化了诗的张力,充实了诗的内蕴。此诗能从客观的艺术角度,以万物之灵“人”为抒写中心,以人与自然为审美主体,历史和现实际会,心物并举,信仰而与希冀交织。从纵向有机抒写,由横向深入挖掘,高度发挥了想象,通过虚实交融的象征性写法,铁笔银钩勾勒“太阳的路”,激情注入错落有致的意想群,浑然一体地烘托海南人热乡土、建设宝岛、追求理想的深刻心理和蓬勃生命力,以及坚韧的精神和挺直的形象,由此透射诗人的审美意识和时代气息。这是一首多层次表现生活、深层性刻划心灵的佳构,是人与土地、现实与历史的交响乐,也是诗人创作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诗篇。这是我们对这首诗的审美判断和总体把握。

诚如艾青所云:“诗人只有丰富的感觉力是不够的,必须还有丰富的思考力,概括力,想象力”。似乎还应补上表现力(文字功夫)这关键的一项。也许这是成熟诗人必备的“五力”。而洪三泰的弱点显然是表现力有点偏低。这也许跟他朴实无华的性格不无关系。不过,诗人从前曾吟咏过天涯海角,对宝岛有一定的生活积累,这是写好这首诗的潜能。现实本身又为诗人提供了有利条件。即党中央对外实行开放、对内搞活经济的决策发布后,对国家对海南岛的建设进一步加强和重视。而宝岛也是名符其实的,它有丰富的水果,有深厚的富铁矿,有海湾大陆架的石油,有得天独厚的经济作物,尚待全面的开发和利用。在这种客观形势下,诗人又投入海南岛温暖的怀抱,真切把握历史与时代的脉搏,深入体察生活,融自我于群体,同海南人民同呼吸共命运,视宝岛为第二故乡,萌发热切的期望,因而古今对比,虚实相生,“五力”迸发,从而勉强达到“在变化里取得统一,是在参错里取得和谐,是在运动里取得均衡,是在繁杂里取得单纯,自由而自己成了约束”,“在事象全体取得统一的表现。它能引起读者对于诗得到饱满的感受和集中的理解”。这也是诗歌的独特魅力。因此,诗人从特定环境出发,捕捉太阳这个总体性象征具象,寓含信仰和希望,并以太阳的路为抒发情感的主线,贯串宝岛的历史与现实,连结人与自然。这样构思是独具风采的。于是诗人用这两段诗作为总冒:

海南岛是太阳的足迹。

海南岛是太阳的影子。

太阳的路就在这里,

太阳微笑着走过这里……

有一条太阳河,

录着她的功勋;

有一座太阳山,

藏着她的温情……

这样开篇,开门见山,有起兴的效应,一下子形象地点破题旨,逼使读者追踪诗人的笔迹,向纵深去理解。这样对大自然进行咏唱后,紧接着诗人的触角伸向人的领域:“海南岛最爱太阳神”,“他们跟太阳走在一起”。这不是膜拜,而是暗示出人与自然消除隔阂,人在改造和征服自然,而且有崇高而坚定的信仰。海南人有太阳的肤色,能“在充满阳光的路上迅跑,象踩着火轮,象凤凰飞翔”。这是希望的起点。然而,诗人劝我们莫忘历史,于是便把我们拉回古代,触目惊心的是“流放地蔓延过苦难的瘟疫”。而太阳对这个产生过灾难的地方,仍给予厚爱:“让光明的路铺过这里/让光和热温暖这里/让青和生命之泉滋涧这里/让母亲之爱抚摸这里”。这样描写婉转深沉,接着过渡也自然:

于是,可爱的海南岛,

就象一颗成熟的椰子,

有了沉甸甸的价值。

可爱的海南人,

也象椰子树一样——

腰杆是挺直的,

果皮是坚硬的,

灵魂是洁白的,

内心是甜蜜的。

诗人移情入物,以物拟人,从对椰子树由表及里的展现,暗示海南人的独特形象和美好的内心世界。这加深了读者对海南人的认识与印象,有铺垫的功效。

笔锋一转,再度回忆历史,显得跌宕起伏,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妙。不过,这时是从近视的角度,再现十年动乱报告“备受的灾难”。然而,希望跟随“太阳来了/这绿色的世界和蓬勃的生命/又有哪儿可以相比?”那么,希望从哪里来体现呢?诗人用这样一节虚实结合的诗来展现:

太阳的路就在这里,

太阳的路全是金子银子,

全是闪光闪光的奇迹!

海南人最早醒来,

倏然化作报春的火焰,

有哪一寸土不是热的?

有哪一寸土不是动的?

五指山的无名小花,

有哪一朵不是笑的?

这一节反拨性的诗,点染出土地的热力与能量,并且暗示了海南人的清醒和乐观。可见,诗人处处写物,但也时时写人。达到挥洒自如的境界。紧接着,诗人和盘托出海南人的性格特点和建设乡土的伟力:“海南人激动而冷静,/拍一拍海南岛这巨大的魔方,/拍出赤橙黄绿青蓝紫。”诗人用浓缩的笔调,把宝岛想象为“魔方”,用“拍一拍”这个夸张性的细节描写,暗示有理想有魄力的海南人。“拍”出生活和战斗的色彩,“拍”出海南人和诗人的心愿:“动用阳光的所有色彩,/打扮这世界瞩目的天地”。这样抒写自然贴切,惟妙惟肖,别具一格。诗人并不满足于此,还蓦地神来一笔,突现时代生活的基调和征象:“那色彩挺进的步伐,/在撞击着新的世纪。”这样多姿多彩,多层次地描写、抒情,给人充实的审美感觉,引导读者对诗的主旋律进行集中的理解和把握。

当人利用客观规律,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之后,将会产生怎样的奇迹呢?诗人用这样一节充满主观色彩的诗来表现:

变幻是奇特的,

有一种撩拨人心的旋律。

宝岛这魔方已经转动,

循着太阳的轨迹,

贫穷愚昧和落后,

将要淹没海底。

诗人发现海南岛在太阳的引导下,正在逐步消除历史遗留的沉重负担,同时相信海南人自己有能力有信心改变“贫穷愚昧和落后”的面貌;这也是海南人和诗人热切的憧憬,是宝岛建设的必由之路。而太阳的路,就像这样一条漫长而艰难的路,就是一条人战胜自然实现理想之路。本来,太阳之路的题旨已得到深刻有力的表达,但诗人为了强化诗情(也许也正因此而使结尾落入俗套),还通过这样一节以虚衬实的诗作结:

太阳的路就在这里,

这里是阳光的王国———

热力和光明所在。

海南人在锻打海南岛,

锻打成璀璨的明珠,

闪动在海南岛上,

锻打成金色的奖章,

别在祖国的胸膛。

这样一节诗,既呼应了整首诗,又唤起读者翩翩联想,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而从比鉴的角度看,如此结尾,是否就颇为别致?

总之,诗人运用象征与写实相结合的手法,巧妙地表现了深沉的主题,在一定程度上探索和揭示了人与自然的对应关系,而这样一个主题,又具有世界性,有诗人始料不及的审美价值。在题材处理上,也是一个非凡的突破。由此可见,诗歌是人类向未来所寄发的信息,也是启迪人类追求以至实现理想的信使。

也许深厚博大的思想,通过最浅显的语言表现出来,才是最理想的诗。而诗的语言必须饱含思想与情感,必须富有暗示性和启发性,必须是形象性的语言。这种貌似浅显的诗歌语言,实则弦外有音,言外有意,韵外有致,能给人以一定的质感。这样就表现出一种语言技能,把人群或民族的愿望、意向和要求用看不见的线维系在一起,化为力量,化为固体的立体式的音响,这一点在诗集《孔雀泉》得到一定的昭示。如《天涯月》一诗开头一节,

象一团思念之火,

熏过岁月的流云,

留一团苍白的感情

——那往昔流放的

悲凉的结晶。

这种思想感情“结晶”化的语言,当然是较有份量的。但洪三泰的诗歌语言的初步成熟,初具个性色调的代表作,也许非《太阳的路》莫属。可见,有较好思想内容的诗篇,必需一种精当恰切的语言,以便相应完成艺术的传达。反过来,美妙的语言,必然能表现完善的思想感情。这是相反相承的。读《太阳的路》,我总觉得有它个性化的“调子”。这首诗语言最大特点当然是“浅显”。它不隐晦苦涩,也并非高深莫测,玄乎其言,神乎其神,但却又是那么富有暗示性和启发性;平中藏奇,实中寓虚,淡中含韵,拙中见巧。如这样几句:

海南人最爱太阳神,

他们走太阳昭示之路,

他们离太阳很近很近,

他们跟太阳走在一起,

他们赤脚跟太阳一样……

这样的诗句,并非出语惊人,但细加品味,我们似乎隐约闻到人和太阳的浓烈气息,看见阳光般的脚板与太阳同步推进。在此“赤脚”成了光洁的象征,无意中呈现光的脚印。这正是诗歌语言及其象征转换的魅力所在。当然,《太阳的路》的语言无疑经过诗人的千锤百炼,较为形象。于是借助通感、比喻、夸张、拟人、排比等等修辞手段,造成浓烈的修辞色彩,构成美感,这是一目了然的,诗中“动用”这个动词,绝对不能换成“调动、应用、使用、运用、利用”等动词,这有贾岛的“推敲”之妙。真是惨淡经营,煞费心血,诗人才能奉献出一阵持久不息的“苦寒香”。在这个意义上讲,洪三泰无疑不属于天马行空之列,也并非婉约派之流,倒是有几分苦吟家的风度。这从消极方面表现在作品句式单调,缺乏变化,词语老化,缺乏新意;语言与其为人一样,未免太实了。

诗人在其近作《长翅膀的歌——蜜蜂》一诗中,借蜜蜂的口吻道出其新生:“我属于祖国/是祖国乐章的一点音符/一丝轻韵”。这显然有点谦逊。从他的近作《沙滩》、《让我到茫茫大海去吧》、《我是彩虹》、《太阳灯》、《寂寞》、《阿诗玛》等等佳作,我们欣喜地发现,诗人已踩出一条亦实亦虚,亦热亦冷的艺术新路子。路上有光的脚印,散发着象征的气息,飘荡着意象的倩影,潜滋暗长现代意识,若断若续演示更新的诗歌观念,萌动生活和汗水的温馨,流溢着诗人的性灵……由此我们窥见:早先那朵“天涯花”,已无可奈何地凋谢,而这只开屏的孔雀,美感日趋丰满。这构成诗人充分生存的理由。

对于开辟出“太阳的路”,挺立在诗歌创作突破口上的诗人洪三泰,我们相信他会赤脚“走太阳昭示之路”,奋力去追求自己诗歌的太阳的。

1985年4月一稿于广州

1986年4月二稿于普宁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155932/

赤脚跟太阳一样的评论 (共 5 条)

  • 尔承
  • 寒烟冷月
  • 幽兰君子
  • 乐之云墨
  • 怡帆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