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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古镇

2011-08-23 05:17 作者:孙守名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与太行山悬崖绝壁处的古镇不期而遇纯属偶然。

几个月前,朋友邀约准备做一次长途旅行,犯险的那种。其实,最终集结在一起的也就我们三个无所事事的家伙:就职于某知名大学的语言学教授崔西,过了中年又留学回国专门从事民俗学研究的“海龟”派林亚海博士,还有就是我这个落魄江湖之间的酸秀才。

关于这次旅行,我们做了精密的筹划。进入八月份,就集结于古都洛阳;然后准备进入太行山区,沿山脉走向,翻山越岭,披荆斩棘,步入远古社会。大家当初的想法非常单纯,避开喧嚣的尘世,回归荒芜的自然。丛林,野岭,大漠,草原,滩涂……那些神秘的地方吸引着我们。穿行太行山,只是此行的组成部分而已。

我们从河南北面的黄河北崖出发,目的地是北京西山。由南向北,横穿太行山,品味原始人生,记下自然奇趣。进入山区的第二天,就遇到了挫折。常年生活于象牙塔的崔西,习惯于养尊处优,随身携带的物品压垮了他。攀登绝壁是件力气活,前脚踏上脚掌大的落脚处,后足却不知停在何处。手掌早已被荆棘刺出血点,酸疼的脊背,无力的双臂,但我们只能憋足劲了前行,再前行。太阳落山时,乌云开始升上头顶,眼看大将至,我们躲进山洞。崔西还没能赶上来,林亚海放开噪门,向崖下喊话,声音空旷,毫无着落般在苍苍茫茫的林海间回荡。

经商议,我们抛掉了部分携带的物品,虽然心里有些隐隐作痛。本来想着如若碰到位老乡,把些携带品寄在那儿,待将来有机会回来再取。可是空荡荡的山中,哪儿去找个人影。林亚海急得要哭的神态让人发笑,要知道他的有些东西还是花费了昂贵的钱财从海外买来。我要想法逼着这两位承认所有的物品都是身外之物,这样扔得就会理直气壮,慷慨大方。假如,只是假如,我郑重其事地告诫他们,我们中的那位跌落山崖,那么,世上的一切,都会远离而去。那时,青山,白云,是大自然赐予的最好馈赠,不知要比这些累赘昂贵多少。最终,我的这些悲天惘人的话语还是奏了效,大家扔得真有点悲壮的意味。

第八天,天气格外清爽,几天来的暑热似乎完全退去。晨光曦微,小啁啾,林茂丰美。我从倦中醒来时,林亚海已经点燃松柴做好了早餐。崔西坐在一块岩石上,面对着雾气飘渺的山谷,吹他心的陨。曲调忧伤哀怨,浸润在灵魂深处,给爽朗的早晨带来些悲凉的感觉。崔西幼年丧父,其母改嫁。遇人不淑,一嫁再嫁,远去天涯。孤苦无依的崔西由祖母抚养成人,一路走来,磕磕绊绊,大学时找了恋人,痴情有加,怎奈天不遂人愿,有情人终归尘土,崔西哭得荡气回肠,自誓终身不娶。从此,再不食荤腥,专攻学问,不问世事。看他吹陨的样子,可能又再回味那些往昔酸美岁月(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早餐后,林亚海建议我们斜穿山峦,这样就可以节省大量时间,傍晚时分落脚于山下。崔西有些犯难,因为这样明显加大了翻山的难度。他斜着那双忧郁的大眼睛望向我,见我没有反对的意思,也只好默许。天下的山,一般无二。高峻的终归高峻,低矮鄙俗的照旧如此。崔嵬峻拔的高山立在面前,越发逼衬出我们的卑微。望着高处丛生的灌木,心底倒生出几分敬意。一只高飞的秃鹫只在山的边缘盘旋低徊,凄艳的叫声回荡在空谷中。一咬牙,三人相携,登上这座让人望而生畏的山崖。

艰难险阻,你只能踩在脚下,在大多数时候你的确别无选择。起初,我们手挽着手,步步紧跟,相互鼓励;后来,山岩奇陡,无奈之下,崔西将大家用一根绳子相连,牵绊着又爬了半个时辰。就是这样,朝上望望,我们还在山脚。找个地方停下,喝点水,算是补充了营养。林亚海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一问才知,他想着打道回府。回到山下,当然很好,可我们已经出发,出发了还有没有回头的余地呢?生活中,我们有太多与这一般无二的事情。相知相恋,一朝分手,茫茫人海,寻寻觅觅,再回首,那个曾经自己死去活来的人,却再也没有了踪影。悲怆,黯然,无奈……生活,只能朝前,绝无回头。我耐心细致地说服了林亚海,然后,鼓足勇气,催促两人上道。

午后时分,登上了半山腰,真想找个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觉!可就在这时,我们三人几乎都惊讶地跳起来:山高林处有人家!也许你不相信,在悬崖绝壁的半山腰,竟奇迹般地散落着些百姓人家。林亚海,这位民俗专家目瞪口呆,他也和我们两人一样,看到了从未见到过的类人猿。离我十多米的地方,一个类人猿正手拿着石斧砍砸歪倒在地的树木,那种神态执着而又认真,一下,一下,又一下。大家不知道怎么才好,是朝前搭讪,还是躲避开去,悄悄下山。林亚海的眼神告诉我,他正要站起来走过去,崔西吓得面如土色,紧张地盯着我。几乎同时,我和林亚海朝那类人猿走去。远处的类人猿早已察觉我们存在,紧握石斧,神情慌乱地立起身。我微笑着,示意林亚海也松驰下来,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崔西也赶上来,这位语言专家开始想发挥自己的特长,做些简单的语言交流。其实,出乎我们意料,那个类人猿会说一口流利的话语,只是大家一句也听不懂。崔西有些着急,用手语比来划去,类人猿似乎看懂了些,友善地放下石斧,朝我们这边挪了挪身子。在一块平坦的石板上,我们围坐在一起,开始进行些力所能及的交流。就在此时,远处又出现了三个类人猿,先前那个跑过去,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随后他们走拢来,友好地对着我们微笑。

慢慢地明白了一些,这些类人猿住在离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大约半里左右的地方,有二十来户人家,全靠采摘些山果或捕猎些猎物为生。数月前,曾有人冒险来到这个地方,转眼就下山而去,结果弄得类人猿们紧张了一阵子,后来看看没人攻击,也就释然。我们三人随着类人猿进入他们的居住地。

其实,这是个狭长的山谷,谷底平坦,绿树成荫,茂草如茵。东西排列着二三十座房子,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是草棚子。这些简陋的建筑依树而建,用树的枝干搭起,上面是松草蓬起,简易平淡。这儿的类人猿亦有男女之分,只要看他们的头饰即可分辨出来。女性类人猿一律松枝编做的帽子,而男性类人猿却是柳松相间的那种。在先前那个类人猿的带领下,我们转了所有人家的居所,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和优厚的待遇。一捧又一捧的我们闻所未闻的山果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令人心神舒泰。

下山后,林亚海曾亲口告诉我,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伟大的一次冒险。说实在的,我也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崔西对他们的语言非常感兴趣,开始边听边随手记录些什么。而林亚海更是忙得乐不可支,他从这里的地理风貌问起,慢慢近距离地研究起类人猿的饮食、起居、服饰、语言,甚而至于还有他们的文字。半天工夫,林亚海已经速记了一本子,他的录音笔已经换了两回电池。在旁边看着,我只有微笑的份儿。

这个林亚海来头不小,祖父曾为满清封疆大吏,父母均为资深教授,在传统文化的研究方面颇为建树,国际闻名。林亚海十六七岁的光景,父母已为他铺就了一条通向世界文化的康庄大道。也该这小子有才,出国后一两年已是硕果累累。只是上天往往更多地青睐那些路途多难之人,林亚海不在此列,自然事业和婚姻方面多有不顺。不过,这一次,林亚海可就要远近闻名了。

这座二十来户人家的类人猿古镇迎来了我们三位客人,他们比过大节还要热闹。先前的那个类人猿俨然成了全镇功臣,几乎所有的类人猿都集结在他家附近,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崔西是个聪明的家伙,半天工夫就已经开始能用类人猿的语言与他们交流;林亚海呢,更为有趣,他似乎要把这儿所有的一切带走似的,他的相机看样子已经发热,但没有问题,反正此时自己的热情高涨得很。与他们相比,我是最受冷遇的,一无所长。我离开他们,远远地站着悬崖边,静静地望着美丽的景,心里如水般流淌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

是夜,我们留宿古镇。万籁俱静,空气清新,一缕清香从远处飘来,淡淡地,雅致自然。明天,我们就要下山而去,在若干些时候,不知是否还要回来。往事如烟,今日的拥有会不会成为千古绝唱。经历了也许就是最美,再回首,必然是烟尘茫茫。我不知道,这些生性善良、纯朴的类人猿们,是不是真正想走入现代文明之中。如若有一天,尘世的恶俗融进他们的生活,这些与世隔绝之人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欢乐。走出了这座深山,崔西有了种新的语言,他会借此享誉海内外;林亚海会把一张张惊世的图片发遍全球,一夜成名。只是,这些类人猿呢?一夜辗转反侧,难得梦中仙境。

我不知道,朝下还能不能走下去,他们两人有许多收获,也许下山后就要打道回府。忽然起风了,阵阵波涛排山倒海般撞入我的耳膜,应和着一颗不安的灵魂。明天,明天,会是怎样的呢?

翌日凌晨,我们再度出发。由于崔西、林亚海过于劳累,他们携带的关于类人猿的所有材料,无法拒绝地由我携带着。三人气喘吁吁下山,带着十二万分的兴奋。就在途经一处绝壁时,忽而一个趔趄,我死命抓紧一棵斜穿出来的小树,才算没有摔下悬崖。他们两人吓得尖叫起来,快速朝我冲来。惊魂甫定,望望下面,万丈深渊,大家倒吸了口凉气。只可惜,我这才注意到,替他们携带着的那只装有材料的背包不知去向。崔西跌足捶胸,林亚海嚎啕大哭,我无奈地摇摇头,一脸苦笑……也许这是命中注定,生活本该如此……

就这样,由于我的不慎,阻断了这次冒险的行程。一气之下,两人下山后不辞而别。八月二十号,听说,美国西雅图《世界考古文化报》发表了林亚海的有关古类人猿的一篇文章,引起世界轰动。崔西,回去以后,再也没有打来电话,他可能还在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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