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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香樟

2011-08-19 21:10 作者:久而思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方土地养一方人,那是老话。其实,一方土地也养一方树。在我家乡这方沃土上,就养有品种繁多、杂七杂八的树,它们仪态万方,各极其致,有的亭亭玉立,有的风姿艳质,有的纠绕蟠曲,有的古老而神秘,有的伟岸而潇洒。稍微整理一下,竟有20多种。它们是:楝、椿、榆、榉、朴、梓、柞、皂荚、合欢、刺槐、桂、枣、柏、杨、谷、柿、枫杨、乌桕、桑、桃、梅、银杏等等,灌木中有槿、黄杨、青、酱梅等等。还有不少我叫不上树名的乔木、灌木。梓树材质精细光滑,用来做家具台面最适宜了,它还是刻章用的好材料。被俞平伯先生称之为“花开花落似丁香”的楝树,农家常将其板片做水车上的连头板子,因为楝树板的最大特点是浸水后不会翘裂。村子周围桑树不多,一到天,小伙伴们争着养蚕,喂蚕用的桑叶采光了,就知道用柘树叶来代替。古书上说橘树生于淮南结橘,生于淮北结枳;我们村上就有一棵专结枳的枸橘树。而我们这些顽童明明知道枸橘酸得够呛,却偏要一个个吃得龇牙咧嘴。

本地的榆树完全不同于五六十年代从外地引进的白榆。两者最大的差别,一是本地榆材质坚硬,可用来造船、做农具、家具,而白榆差远了。农民把这类材质松坼、派不上用场的树都叫柴坯——意为只配当柴烧。二是一到秋季节,白榆满身都是毛毛虫,简直没有一张树叶是完整的,本地个榆树身体强壮,抗病虫害能力特强,张张叶子挺括完整。本地榆有大叶和小叶之分,大叶榆又叫榉榆树,木材坚硬而不翘裂;小叶榆当地又叫狗矢榆,树皮会一小块一小块蜕下来,材质更坚硬却会翘裂。还有一种叫朴榆的,每到春末,枝头上会结出一串串绿色的小圆果。一到这个季节,顽童们就到自家竹园里砍根细竹子,锯下一节做枪管,再用竹筷做成推杆,把朴榆果填进“枪管”做“子弹”,将推杆用力一推,随着“噼啪”一声,“子弹”就飞向远方的目标。我小时候就用这自制的“噼啪子枪”打过仗,当过“英雄”,自然也做过“敌人”。农民将朴榆果叫“噼啪子”,朴榆树自然就叫“噼啪子树”了。一次,我去绍兴游览鲁迅笔下的百草园,一进门就看到一棵又高又大的“噼啪子树”。记得鲁迅先生在文中只提到皂荚树,不知何故没有写到朴榆树。我想,可能那时他正三日两头跑药房忙着为父亲赎药,或者他的兴趣全在听油蛉低唱、蟋蟀弹琴,从没白相过“噼啪子枪”,印象全无,文中自然“遗漏”了。在我们心中,鲁迅先生小时候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好小孩。

值得一提的还有槿树,这是一种落叶灌木,枝条很韧,可以用来编个筐什么的。夏秋季开花,淡紫色,花的造型很漂亮,宛如小牡丹花。据说还有开白花的,但没有见过。农民都把它种在园子边头当枪篱笆。槿树叶可以用来洗头发。一到夏天,村姑农妇三三两两去捋槿树叶泡在盆里,一会水就变得又爽又滑。用这种水洗过的头发乌黑发亮,还能“促进头皮血液循环”,止痒去屑。那时的百货店里还没有洗头用的这个膏、那个露的。女人们都用槿树叶泡水洗头,从未听说哪个人生什么头皮屑的,我想这肯定得归功于槿树和那神奇的叶。槿树在农村现已大批消失,女人洗头也不再用槿树叶了,于是头皮屑还乡而来,且势头不减,每天电视里消除头皮屑苦痛的洗发液广告便是明证。建议有关厂家就地取宝,迅速开发槿树叶洗发液,保能一炮打响,畅销全国。不过,到那时切勿忘记是阿拉出个金点子。

这些年来绿化步伐不断加快,周围的绿地面积增加不少,但绿化品种却很单调。君不见香樟、松、广玉兰红得发了紫,成了明星树,行道树以它们为主,绿地里也以它们为主,小区里又以它们为主。为什么这些树如此得宠于人?四季常绿也许是重要原因吧。本地气候特点是四季分明,种树自然也要种冬天落叶的树。况且在冬天看那落叶的树、赤裸的树,又是一番情趣,正如著名画家黄永玉先生所说的:“夏木荫浓固具郁郁葱葱之美,而冬天的树,赤裸着身躯,更见其魁梧或绰约多姿之美,那纯是线结构之美,进入抽象美的范畴了”。他甚至还说过秋冬叶落后,缠绵的枝条像是张旭的草书这样的话。不是说不要冬天常绿的树,现在的情况是本地原有的乡土树种大量减少,有的甚至被挤得全消失了,原先没有的或极少见的树种大量增加,尤其是太多常绿树,而有些常绿树种还是从外地引进的。按照专家的说法,绿化要关注到树木的多样性,应让乡土树唱主角。乡土树适应当地气候、地理条件,生长迅速,管养方便,它们是自然环境长期选择的结果,而绝不是人为选择的结果。人为选择往往带有太多的情感色彩,是人的一种本能判断。然而,情感这东西,有个时候并不太按道理和逻辑运行,有时也是很靠不住的,不要说旁人不易理解,就是当事人自己,恐怕也难以说清道明,如当年的大肆歼灭麻雀,前几年的大举种植草坪。说过“上帝死了,上帝永远死了”这种大逆不道话语的哲学家尼采还说过这样的话:“一切本能判断就一系列因果链条来看都是目光短浅的,它们建议,什么事情需要即刻办。”而“理智主要是一种阻止对本能判断作出即时反应的制动装置,它止步,它权衡再三,它看到较长远的因果链条。”如此看来,植树绿化是否也需要一种理智的眼光?

可惜啦,乡土树种中有不少还是挺珍贵的呢,如皂荚树、楝树、梓树的果能入药,乌桕种壳、种仁榨得的油可供工业用;枫杨的种子也可榨油,苗木可用作嫁接胡桃的砧木;本地的柿子味很涩,不能食用,可柿饼、柿蒂却能作药用。这些品种繁多、杂七杂八的乡土树还像一部儿童素质教育的教科书,与其朝夕相伴的孩子们,不用专门教授,耳闻目见,从小就能学到不少植物知识的。据最新版的《辞海》介绍,楝、梓、柞、榆、椿、刺槐、合欢等都可栽为行道树,绿化树,既然如此,繁殖、移栽应该是不存在着技术难题的。在有了香樟路、广玉兰路、梧桐树路后,是否还应出现楝树路、梓树路或者榆树路等等呢?我想。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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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香樟的评论 (共 5 条)

  • 张涵
  • 那一眼的沧桑
  • 幽兰君子
  • 寒烟冷月
  • 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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