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我的父母

2018-07-04 08:38 作者:蓝桥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本来我不愿去回忆往事,只想心中珍藏。可看到双亲慢慢老去,里又常常无端地惊醒。也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久久地想起难以抹去的那些滞留于漫长岁月中历历在目的过往。于是,决定慢慢梳理,记下一点点文字——

(1)慈母亲

母亲一个人无法照看我和弟妹三人,只好把我送到外婆家。

那是一段非常黑暗的岁月,“文革”的激流充斥着小城和乡村及类似我家这样的家庭。

我乖乖地待在外婆家。几天过去,外婆、姨妈、舅舅等消除了我乱跑乱闹的心理担忧,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让我一个人在空旷的四合院内玩耍。

我抓住时机,还是溜出大门,跑向回家的路,巧遇村里做生意的好心的二哥。我告诉他外婆知道我想回家的,他也没有犹豫带上了我赶路。(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当时的大路属于弹石路,两边长满大树和荆棘,野兽出入频繁。来往一般都是坐马车或多人聚集而行。

汗流浃背的我回到母亲身边,抱着母亲流泪。母亲为我洗了洗脸,忙着做晚饭。我与妹妹在窝箩边与睡着的二弟逗乐。

正当我们吃饭、母亲也正在吃着补充乳汁的甜鸡蛋的时候,忽然三舅出现了。他喊了一声“三姐”就哭了,知道坏事了,母亲活生生吞咽了半个未咬碎的鸡蛋。我也即刻放下碗,躲进内层的卧室,把门销插上,从格子窗口注意他们的交流。

不多一会儿,三舅没吃饭就走了。母亲叫我出来,我还是不听,她说,今后不会让你离开妈妈身边的。我知道母亲历来说话算数,一是一,二是二。

从此自己和妹妹始终在母亲的视线里行动。打麦子的时节,母亲让我和妹妹坐在墙头上;栽秧的时节,母亲背着二弟在田里插秧,我和妹妹在田埂上玩泥巴。

很久不见父亲,生产队的活计忙完,母亲带着我们回到外婆家。四合院里有一位三舅老,他会占卜。母亲请老人占了一卦,他告诉母亲,可以见上一面,并说明地点。母亲把二弟哺乳后,交代妹妹不准乱跑,随后用裹背背上我,就进了城里。

母亲悄悄地告诉我,假如有人问,我会捏你的脚,你马上哼着装病。当时去的地方,就是集中关押反革命分子的校园。大门是无法进去的,有持枪的人员守卫。而校园外围是居民的住房,母亲请求主人说孩子生病,想进去找人治疗。因为里边住着一位在家养老的老中医,但必须经过校内的一段路。特别听到我孱弱的低吟,主人同意了。

走进校园,刚好父亲从小径上经过。发现母亲,父亲抓着母亲的手,躲进一个楼梯的过道。父亲说,你找死呀,怎么来了?看到我,父亲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发。母亲满眼含泪地问,你还好吗?父亲说,没有事的,他们找不到我的错。随后父亲机警地伸头看了看外面,说,赶快走吧,不让就出不去了。

父亲把掀开的大围巾再次盖住我,母亲转身向那家房主方向隐去。然后避开城里的古道,转而从田埂上高一步、低一步绕回。三个月后,父亲再次回到老家,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母亲是家里的主心骨,谁也离不开她。转眼过去五十年,母亲却留下了胃病。让我深深的心疼,也让我深深的愧疚。

(2)父亲的劫难

回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父亲噩的开始。

小小的村里,以政治队长为首的狠抓“阶级斗争”运动的激进人物,对打成“反革命分子”的父亲进行了残酷的批斗。

那是一个傍晚,父亲被几个年轻人用绳子捆绑架走。母亲围着我和弟妹,焦急地等待。不久,父亲被堂哥背着进屋。只见父亲前胸的衣服都是鲜血,鼻血还在流淌,脸色惨白,休克了。我和妹妹低声抽泣,怕父亲发生什么意外。

大爹、二爹、三爹马上围上来,及时止血。并取来他们常年行医时藏留的中草药,让母亲炆煮。母亲用勺子喂了参汤,慢慢地父亲有了知觉。后来堂哥告诉我,你爹被队长打了鼻子。父亲在几位哥哥的中医调理后,终于捡得了一条命。可是,父亲从此身体虚弱,体重没有超过八十斤。

休息一段时间后,遇上大生产,队长强迫父亲去赶牛耕田耙地。从来没有种过田的父亲,被不听话的牛使坏,一个人栽倒田中,锋利的耙齿划伤了父亲的小腿。虽然经过大爹等人的缝合、包扎,但是父亲没有养伤的机会,队长又安排父亲去多年失修的淤积污水的沟里割草、掏泥。最后伤口发炎,红肿化脓,溃烂见骨。父亲只能趴在地上前行,暗暗流下了无数无言的泪水。

每天我们围在父母身边,寸步离开。看着父亲终于能够站起来走路,一家人放心了。隔年初春,骑单车的邮递员送来一封信交给父亲。原来是县革命委员会教育股的通知,要求父亲到县里报道,恢复公职,重新安排工作岗位。

父亲向队长请了半天的假。其间队长几经阻挠,但出示信封见到属于县政府的通知时,他也不敢违抗,放行了父亲。当再次见到父亲,他说我安排到云碧小学教书,很快就去上班。

就这样父亲摆脱了身体折磨的劫难,带着我离开了家;后来二弟、三弟也跟着他去求学。

(3)母亲的疾病

跟着父亲到云碧(现在叫云鹤)小学生活,后来上级考虑到父亲离家路途较远,就调父亲到较近的瓦村(现在的碧清)小学任教。但父亲和我星期六才能回家,星期天还需匆匆返校。与母亲和弟妹,依然是聚少离多。

那时,父亲与当地的百姓相处较好,几个队干部知道我家的遭遇后,建议父亲搬家,移居云碧大队的福堂村。父亲也觉得很好,可母亲说,坚决不搬家,活着要占这里的三沟瓦,死了要占这里的一穴地。看村里这些杂种会怎么样?!

村里的人,并没有停止欺负我家。其中自家养猪的小圈,遭遇老本家三爹(四代前同父母的后裔)的捣毁。养着的几头猪,浸在水浇湿的草里,几乎被冻死。每次母亲把圈封闭起来,又被三爹挖掉。最后,家里养了一头肥猪,只好躺在自家房门外的走道上饲养。

时为大队领导的刘源彤书记来家里调解多次,始终说服不了三爹。最后他对我父母说,我批给你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说建盖房子,当时是十分困难的。好处是父亲早年所教的学生已经成人,个个鼓劲,能出力的出力,能出钱的出钱。到了七三年中秋准备就绪,动工建房。

偏偏这个时期,不服输的母亲,在挑土筑墙时,因承载的土太重,过沟闪了大腿。起初,她也不在意,慢慢地疼痛加重。当无法走路,只能坐在火塘边烧煮,发现大腿红肿发紫。父亲将母亲送到县医院治疗,医生诊断为骨髓炎,而且属于难以治愈的晚期。母亲只能在医院输液、吃药,维系生命

外公是掌墨大木匠,含着泪水,给我家加工木料。口里常常念叨:我这三姑娘呀,我为你建了房子,你有没有福分住进来?!老人家咬紧牙关,心想:不管怎样,这四个外孙女不能没家呀!

母亲的病情继续加重,医院里发了病危通知。家里把一块木板、两根木杆、一块红毯子,用绳子捆绑后放在病房外的走廊边,以备不测之用。此时,母亲已经无法说话,我只能将耳朵紧靠她的唇边,辨识她说话的内容。她说,小华,妈不会死的,不要怕。我含泪点点头,用湿棉球,一次次来回滚动,湿润她干裂的嘴唇。

有一天下午,来了一位看望同病房友人的姓肖的老人,看到母亲的病情。他说:我救救你吧,但服了我的丹药还不起作用,那就认命了,敢不敢试一试?母亲坚定地点点头。再次见到肖老医生,他取出几粒丹药,融化沸水中,待水热度适中时,同室的人把母亲扶起,他让母亲服下液体,随后神情凝重地离开。

第二天,当我醒来,奇迹发生了。母亲能够说话,而且脸色正常。那位老人又出现在病房内,他见到我的母亲,笑着说:有救了。接下来主要是包扎大腿,能够站起来的,没事。他拿了一包草药粉末,还有去壳捣碎的葵花籽,在碗内加水搅拌均匀,敷在母亲的大腿上,再用纱布包扎。他说:三天后换药,假如药干了,取下来加水调湿重新敷上就行。一个月后母亲终于能下床走路,回家疗养。

事实上,母亲病危通知下发之时,家里正在竖柱,时间为当年的腊月二十六。听后来父亲讲,那天他一个人跪在新房下接粑粑,幼小的三弟根本不知道母亲处于病危时刻,父亲含泪接粑粑的当儿,三弟也跑过去接粑粑。在梁架上的师傅,口里说着吉利的话,终于丢下属于母亲的粑粑,三弟笑眯眯的接到了。父亲抱着三弟大声痛哭,让在场的亲戚及村里的好心人落泪。

也在那几天,三爹为首与几个老人暗暗交流着:若我母亲不行了,只能安放在村里舂糍粑的空地上,坚决不准抬入属于她的新房子内。但母亲最后微笑着与我坐着小马车回家,全家人团聚了。而不久家里养着的五头肥猪,先后死了。外公见到自己的三姑娘安全回来,说:这几头猪,是替你死的,人活着就好。

这样,本来预计可以一鼓作气买瓦筑房的资金严重短缺,只好买了茅草做屋顶,避雨安家。但我们家有了自己的地皮,有了自己的新房,围在父母亲身边,再苦再累都感觉安全、充实。

这一年我刚满十岁。

(4)父母的无奈

搬入新家,高墙围院。小门躲在大路的一侧,相对隐蔽。

而西边紧靠贫协主任的家的没有门廊的大门,南边迎着生产队长的陈旧的房子,东边紧挨着三爹弟弟家低矮的墙体。弟妹几人可以在开阔的院子内嬉闹,墙外却常常飞来乱石,我们只能看着石子的弧线左右躲避。而放置院子里的铁盆等物品,难以生脚移动,只好遭到乱石的打击,好端端的模样变成缺口残片。

那是生产队长(后来的小江东的岳父)家的三个姑娘,在墙外练习击打功夫。每当听到院内生发物品被碰击或破裂的声音,也就传来了她们几人开心的笑声。她们几个人的欺凌行为,主要以二弟、三弟出门为取乐对象。假如遇上弟弟,无条件的强求两个弟弟蹲下身子,低着头,让她们分别从两个弟弟的头上越过。大一点的姑娘(阿友),能够两腿跨过弟弟的头颅;小一点的姑娘,无法跳跃,就把两腿叉开,胯子夹住弟弟的头顶,碎步挨过。仿佛是后来上学时体育老师所教的“跳木马”技能一样,两个弟弟的人格遭到了严重侮辱。

但,我的父亲强忍了。

这样的欺凌,还发生在没有新房前。那是蚕豆盛果的时节,我和妹妹到自家的自留地里采摘豆荚。返回的路上,遇上生产队长。他抓住我和妹妹,说我们去偷生产队田里的豆子。我们百般辩解,他都不相信。推拉中来到老井边的深沟前,他把我和妹妹踢入沟内。我们极力挣扎,小手去抓沟边,他却一次次地踩踏我们的双手。总认为他解气了,但没有结束。随后他把我们提起来,一手抓住我,一手抓住妹妹,从老井侧的小径上拖着我们弱小的身躯。当来到大门口的时候,他放手转而推我们的身体。我们哭喊着没有进自己家的上院子,却向下院子奔跑。正好堂大妈(杨永达的母亲)在客厅前打扫卫生,我们飞快跑进她家的厨房。队长顺手抢过大妈的扫帚,冲入厨房劈头盖脸继续狂打缩成一团的妹妹和我。大妈看不下去了,对队长说,人不要做得太绝,欺人不要太甚!队长看到大妈发火了,才住手离开。大妈怜爱地把我们送回上院子母亲的身边。

母亲见到我们,摸着我们的头痛哭了!

周末,我还是出门放猪。那时梨源塘的塘埂上生长很多梨树,绿叶茂盛。清风吹拂,是乘凉的好地方。同时也是昆虫繁衍的最佳场所,枝叶间隐藏比较多虫子。忽然,三爹家的三儿子(阿发)被虫子叮咬,哭了;他的二哥(升柱)闻声出现,大声问为什么哭了?阿发说,阿华(我)打我。只见升柱拿着一块尖角的石头,冲到离他三弟较远地段的我身边,一把将我提起来,然后让我的背部顶在梨树的主干上,狠狠地用石头的尖角击打我左侧的胸部。

我感到呼吸困难,吃力地赶着猪回家,也不敢告诉父母被打的事情。傍晚,父亲继续带着我返校。第二天一早,母亲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学校。父亲问,怎么了?母亲告诉父亲,是村里的好心人晚上告诉她我被打伤的消息,所以才赶来。父母焦急中查看,发现我脸色苍白无血;解开衣服,胸部还留下淤青的痕迹;父亲把脉,发现我脉搏细弱紊乱。也没有质疑,母亲把我背起,直接到公社(现在的庙街镇)医院救治。随后访到大石牛村的一位老医馆,他给母亲一剂药,让我服用。我得救了,无奈的是留下了至今一直用“稳心颗粒”中成药调节心率不齐的后遗症。

有一天,老屋子里的二嫂(杨斌他妈),不知道发生什么争执,拖着三弟的一只手,三弟整个身子碰撞地上的弹石,从村口上面的老塘子前一直到了门口才放手。母亲当时虽然与她也不免吵了,可三弟的背部,伤口累累,鲜血淋漓。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匍匐状睡觉,受尽人间苦难。

母亲每次抱着三弟清理伤口,总是伤心地流泪。

这就是我们的少年,苦涩的少年。

有人说,不能对过去耿耿于怀。但我要说,不忘当初磨难时父母的点滴呵护,才能更真挚地敬重长辈;唯有今日只争朝夕的克难攻坚,才能创造更绚烂的未来。

(5)勤劳的父母

母亲骨髓炎治愈,引来风湿性腿部疼痛,从此不能下水劳动。

弟弟慢慢长大,必须跟着父亲到瓦村(碧清)小学生活,避免村里给他们带来更达的伤害。我也转学到盟石小学读书,下午回家和妹妹一道协助母亲做事。

母亲每天一早护送我去上学,她还提着粪箕捡拾牲畜的粪便。到了中沟穿过的桥梁前,看着我从小路上走到了盟石小学的外墙,不能再见到我的身影后,才放心转身原路返回。

大春栽插,母亲蹲在矮凳子上,两只凳子互用、移动;曲卷着身子,在秧苗田里拔秧。她双手并用,速度远远超过男劳动力。后来,她也去挑秧,顺着田埂把秧苗甩到准备栽秧的田块。

更多的时间,却承当了村里庄稼生长期间防病虫害的农药喷雾。那时,使用的农药多是剧毒,如乐果制剂。但母亲没有选择,不得不去劳动。每天打药回家,满身刺鼻的农药味。常常导致她呼吸困难,或者指头脱皮,鼻孔溃烂。但母亲没有埋怨,还笑着对我们说,别担忧。

按人头和工分分配粮食的年代,没有工分,分到的粮食就少;或者要交钱,才能获得粮食。

直到负责生产队牛群管理的老牛倌体力不支时,母亲接管了饲养和放牧的劳动。周末或放假的时候,弟妹几人跟着母亲,赶着牛群到东山的深谷中放牛。因为牛比较嘴馋,来回的路上,稍不注意,牛就跑到庄稼田边满足胃口。所以,赶着牛群,要么从高低不平的河道里走,要么把特殊的竹编兜嘴固定住牛嘴,才通过田边的路上。

牛入圈后,还须爬上圈房的上层,抓下稻草垫圈,或者到产房一角的草堆,抱稻草补充。

以此维系基本生存所需要的每天计入《工分册》内10分的工分。

而隔河相望的父亲,在工作之余也把操场周围的荒草地开垦,种植无数的蔬菜,有五花八门的瓜类,有荚果类的干豆、茶豆、和匏豆,每周都会背回来许多。季节性彻底翻耕时,用扁担系上篮子挑或赶着家里买的毛驴驮各种新鲜的、晒干的吃不完的蔬菜。

因为家里只有简单的空架屋子,父亲回家后又忙碌着去塘边近水处挖土,洒草筋,泼水,踩泥,托土基。晒干土基之后,挑回家,接着砌房间的隔墙。墙体干了,用稀泥刮墙,刮石灰粉,加固水泥地脚线。总想把家里整理得干净、整洁,有吃饭的厨房,有休息的客厅,有睡觉的卧室,有养牲畜的圈舍,有土鸡避雨的鸡圈。天井内有栽培的果树,有四季盛开的各种花木。

父母每天奔波疲劳,总希望我和弟妹能够吃饱、穿暖,健康成长……

(6)父母的怪招

要吃饱很难,要穿暖也不易。

在那个特殊的计划经济时代,流行着一段顺口溜:“粮食局的饱禄禄(“禄”为方言“好”的意思),百货公司的花禄禄,肉食公司的油禄禄,小学教师干枯枯。”父亲是小学教师系列,每月工资三十多元,供应三十斤粮食,一斤买猪肉的肉票。而普通百姓,一年中国家按人头发放三尺布票,三支线票。

合计起来,我们家六口人,每年能买到很少的新布做衣服,每月能买到交一元零五分现金后的一斤猪肉,其他几乎都是自产自足。当时,我手里拿着那张粗糙的肉票和捏得出汗的一元多钱,到庙街设立的肉食公司排队卖肉。多渴望那位胖胖的脸上流油的师傅刀下有情,多分割一点白汪汪的肥肉,少一点瘦肉部分。因为我和弟妹都处于长身体的关键时期,需要多多吸收油分子,不能没有营养呀。

有一天,一家人赶着牛群到了山里,也把二弟十分喜欢的小黑狗带去。到了山中,弟妹和我就跑到坡上,采摘并取食各种野果。不久,母亲喊吃饭,大家围在石块边,发现有一锅香喷喷的肉,父母给每个人盛了一碗肉。此时,却不见小黑狗的身影,马上明白是咋一回事。二弟把狗肉倒回锅里,在溪水中洗了洗碗,盛了一碗饭远离石块边。独坐一侧,一边暗暗流泪,一边咽下干涩的米饭。我、妹妹、三弟不敢多言,端起碗把狗肉吃完。

离开山地,一路沉默。父母知道不该伤害二弟。后来家里又养了一头肥猪。按当时的政策,屠宰一头猪,必须无偿地上交半个生猪给肉食公司。发现不上交者,各部门的负责人员联合起来,上门追究责任。这是麻烦的事情,也是不甘心的事情。怎么办呢?

那天母亲不动声色地一改常规,她加大糠里的蚕豆粉,同时倒入许多白酒。肥猪见到,爽爽地取食。后来,肥猪醉酒了。本来猪肥壮的时候,皮色就非常光亮,醉酒的肥猪全身不仅发亮,而且发红、发紫。猪躺在臭烘烘的猪圈里,四脚伸直,一动不动。母亲马上请来村里受命监督的干部,让他检查,是不是猪得了怪病。村干部一看,也不愿意深入脏兮兮的猪圈内,远远地看了看猪的模样,摇摇头、叹声气。母亲带着哭腔地问他,怎么办?那是我们家的命根呀!他离开猪圈边,对我父母说,你们处理处理吧,这样的猪也不能上交国家。

父亲发了一支香烟给村干部,母亲用手擦了擦眼角,送走了村干部。转身立即让同父亲一道前来我家的瓦村的阿三叔叔处理杀猪的事宜。那年,全家人守口如瓶,吃上了一头醉酒的全猪。

这样的事,是不能重复发生的。又一年,家里买了一头毛驴。这毛驴的一只前蹄不能放平,只能用腕部使力。每当毛驴走路时,每走一步,头就会向下点,但我和弟妹还是很喜欢小毛驴的。每天牵着到绿草茵茵的沟前放牧,而且选最好的鼻观草或铁线草,割回来喂毛驴。时间慢慢过去,毛驴毛色越来越亮,腿子越来越粗壮,腰身越来越坚实,脊部都是平坦坦的,用手触摸感觉非常光滑、柔软。

忽然有天晚上,毛驴不见了。天快亮时,又见母亲背着一箩筐杂草,父亲和阿三叔叔各挑着装满杂草的大篮子回家。他们小心翼翼,轻脚轻手,关了大门,上了销子,而且很神秘地把杂草箩筐和大篮子搬到厨房内。弟妹几人还是被惊动了,起床观望。原来是一筐,几篮子的驴肉。母亲严肃地交代,村里的任何人问起你家的毛驴哪里去了,就说寄到亲戚家了。

那几天,我们吃到了鲜驴肉;后来,可以吃上驴干巴。只要想吃肉,马上取一条驴干巴,在火塘上烘烤或直接埋在炉灰里。稍等一下,毛驴肉就烧熟了。在客边的石头上敲一敲附着的灰粒,取报纸或牛皮纸裹起,再用柴刀的背部敲击熟肉,转而放开纸,指头掬起细碎的驴肉或分开一缕缕肉丝,放在嘴里咀嚼。那滋味可好了,印证了“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的俗语,让一家人美美地吃了很久的驴肉。

这些怪招,只有母亲能够想得出来,也只有父亲配合才能完成。让我们在艰苦的岁月里,享受到人间的美食,不至于让弟妹和我皮包骨头,有气无力。

(7) 崛起的小院

父母亲咬紧牙关,经过数年的努力,除去茅草,换成了白墙瓦房;购买木板,添加了楼层;重修房间,装上了明亮窗子。

小院慢慢变了模样,弟妹几人也慢慢成长。面对外围的欺凌,也慢慢地给予反击。

最早的反击,发生在刚刚搬入新居,是就是被三爹家二哥(升柱)打伤后的第二年。三爹家的两个小儿子,还有嫁到隔壁村子三爹的大姑娘(阿大姐)的两个儿子,四人追赶来,准备出手打人。当时我赶着猪在收获后的蚕豆田里(二弟家现在建洋房的地段)放牧,见到他们的身影,我转身往回跑,他们却穷追不舍。

父亲见我撞开大门,问我怎么了?我说,三爹家阿发等四人追来了,要打我。父亲愤怒了,捞起一根放牛用的牛筋棍给我,说,给我出去狠狠的打!我转身出门,不顾一切,挥舞牛筋棍,劈头盖脸向他们打去。直到把牛筋棍打断,看到他们哭喊着跑掉,才消气解恨回家。

不久,三爹、他的大姑娘、二姑娘等人全部赶来,准备冲击我家。父亲站在门前说:谁敢进门,我劈死谁。看到父亲握着扁担,母亲提着斧头。他们也不敢闯入,争吵片刻后离开。至此,村里的伙伴不敢再打我和弟妹几人。

有一年,三弟出门玩,遇上政治队长家的小儿子(小名叫平松)。那小子无赖地不许三弟通过狭长的走道,左让右避,还是被阻拦。忍无可忍之下,三弟握紧拳头,狠狠地痛打对方,最后终于返回家里。父母亲知道后,做好应对准备,等待风暴袭来……

若干年过去,事实上已是粉碎“四人帮”后的七七年,我已经在盟石小学读附设初中了。时逢六月村里大春插秧季节,母亲还是与往年一样穿上高筒雨鞋,避开冷水,忍着风湿病引起的钻心的脚痛,挑着秧苗获取基本的工分。

来回的田埂,比较狭窄,走路都必须小心。可历年作威作福的我们家西侧的贫协主任,在田埂上拦截母亲,他准备将母亲推入水田里。虽然,母亲曾在照看我和妹妹的夜里,贫协主任一次次的捡来荆棘放置我家的门外,也遭到过贫协主任在梨源塘边的甘蔗田的痛打,也遭到劳动间隙时,在村北面塘埂(过去叫泥塘,现在填土为篮球场)上,贫协主任召集的批判会,而且时时听到贫协主任大声叫嚣“打死地主不抵命”的舆论威胁。

此刻,母亲愤怒了,砸下挑着的担子,抡起扁担,朝着贫协主任的头上狠狠地劈去。恰好父亲也在家,有人跑到我家大门口喊他:阿老叔,阿四妈被人打了。父亲跑着来到母亲身边(离家一百多米,现在我家的厕所旁),只见贫协主任头颅开花,满脸鲜血。父亲没有胆怯,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起矮小的贫协主任的双脚,把他倒挂金钩,直接扎进泥水的田中……

母亲也是贫下中农出身的成员,即使嫁了地富(土改前期划为“地主”,收缴一切后改成“富农”)出身的父亲,她贫下中农的身分,谁也无法剥夺。

从此,我们家崛起,再没有遭到村里各类成员的欺负。弟妹几人也不辜负父母亲的期望,先后学有所成,成家立业。如今,老人的孙男孙女奋发图强,各自寻找和踏上属于自己的成才之路。虽然父母老了,但开心的笑容,始终如花一样绽放在老人的脸上!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anwen/vypiskqf.html

我的父母的评论 (共 7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