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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边有一棵大树

2018-06-13 17:42 作者:沈家农民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村边有一棵大树

不知道衢州有多少个乡村叫樟树底、樟树潭、樟树湾,可以肯定的是几乎每一个村庄,村头村边都有——起码曾经是有一棵大树的,而且大多便是樟树。也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的名字就叫樟树、樟木、樟林、樟花、樟根,但我知道村边的那棵大树,就是村庄的长老,历经千百年的风雷电,依然屹立,庇佑着一村的生生不息。“几经世上风和雨,阅尽人间苦与甜。不颂经书修正果,佛心向善对苍天”。

村边有一棵大树,旗帜般地突兀招展。虽然所有村边的大树,似乎都是一个模样——枝桠虬曲,苍劲苍翠,蓊蓊郁郁;虽然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但是心中的“这一棵”,永远是那么的鲜明。不管离开了多远,离别了多久,只要转过那道弯,远远突显那一树身影,心里即刻一声惊叫——到站了到家了!

是的,村边有一棵大树,那便是故乡的云、故乡的风。

村边这棵大树,并非随意野生野长,也不是“同辈平冈逢斧伐,吾身绝境避刀伤”,而侥幸千年。应该是村落始祖的亲手所栽,一村人代代呵护,这无需详加考证。如果大树伫立村口,那么一般就在路边溪岸,说不定还有一座蓬桥(石拱桥)。因为此处便是历史上的村口,也即“村门”,所谓的“日暮乡关何处是”,乡关也。出此才是走上“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所以更早时大树旁还有一短亭。北方大多植柳树,折柳相送,自此“西出阳关无故人”。南方多栽樟树(千年樟树万年杏)。每当作别故里,走出乡关,一步一回首,这棵大树便代表着乡亲乡情,傲然挥手,依依送你去远方。古代村里但凡在外获取功名者,回乡省亲,每到这棵大树下,自然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然后步行至家门,这都是“礼”所当然。不过也有列外的。常山象湖村,乡关至村中的路就很有些特别,如一条长长的干涸沟渠。据说象湖历史上名人辈出,鼎盛时有十八翰林;如此年老体衰,落叶归根,离不开轿子,只好将回家的这段路挖深了,一行人如同走地道似的低调进村。

如果大树挺立村边,那一般就在村落的左前方,而且往往不是一棵两棵,而是一长串,逶迤伸出。这一长溜的大樟树,那一拐一昂的尽头,或许就有一口水塘,要么一口古井。当然这是古时村落布局规划的风水讲究,“后靠前照,左龙右虎”。村落的左前方倘若有一袭山岗蜿蜒是最好不过了,那是天然的青龙。但是不可能随处都是天造地设。没有,那就留一道土堪,上栽一溜大樟树。一大排香樟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枝桠根须,盘曲腾挪,倒真有群龙舞动意象。因此说村落始祖当初“风水”所愿,也是一个村庄的兴旺发达,并非小家子的祈求。如此“大局”一定,各家各户怎么建造尽在风水中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因此,村边的大树,护佑的是一族一村的繁衍生息。“遒枝茂叶应堪冷,壮干皴皮不惧沙;有意人间献真美,无心阆苑比仙葩”。大树底下好乘凉。从前乡民如果提起某某村,和谐兴旺,往往要赞叹一句:人家有大樟树的。意在说有德高望重的长辈或乡贤,维护着一村的平安兴盛。

是啊,古香樟在乡亲的心里,无不是一棵棵神树。望之生畏,护之虔诚,敬若神明。记得已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了,塔山常一中因为新建教学楼,有棵古樟的枝桠要影响施工,必需锯了。但是负责砍锯的木工,无论如何要事先对那棵古樟焚香膜拜一通,学校不同意,因为那是学校,因为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公然“迷信”,足实是说不过去的。然而木工固执己见,不如此礼遇古樟,那就不干,却再也找不到别的愿意干。学校只好妥协,只有请老师课堂上联系这个“实际”加以引导教育。

从前乡下农村,倘若哪家孩子“哭郎”,或者体弱多病,以及所谓生辰八字与家里长者相冲,等等等,那一定是要拜干干妈的。而为人干爹干妈,是有非常严格讲究的,人品是肯定的,一般人也是不轻易允承。这样一来,往往很难以拜到干爹干妈。退而求其次就非拜古樟为爹妈不可。有时哪家遭了殃,或者流年不济等,也会悄悄到古樟下,口中念念有词的拜几下------

儿时所见村边大树下,常常是有香火袅袅,摆放着各种祭品,树身上时常也贴着一条条的红纸,或挂着红布。香樟多籽(子),根深蒂固,俨然村里一祖宗。

当然,儿时更在意更欢喜的是树上的各种儿。猫头鹰是但闻其声,很少见其形;枝杈上宛如硕大破笠帽的,是喜鹊窝。成群成群落满枝头的是“八哥”。那时的八哥真多啊,一到开耕耘,田野里飞翔、跳动着一群一群的八哥,翩然落下,又雀跃云霄。八哥也不怕人,牛背牛角,犁把耘档,乃至农夫笠帽和肩膀上,八哥也都毫无顾忌停落。立于头顶笠帽尖,随人劳作而悠然晃摇,仿佛船夫驾舟而行;一边唧唧啾啾的鸣叫,一边左右顾盼,一副自得意满而又超然物外的潇洒。真个是小鸟依人,不由得生发出“最喜小鸟无赖”的感慨。

其时,乡亲也常常以鸟喻人。哪个人老是说丧气话,就直接谓之“老鸹”,哪个口才好就称之“八哥”。孩子们是坚信八哥是会说话的,于是,孩儿们最开心的事,就是攀树掏八哥窝。八哥的窝筑于樟树的空洞里。夜里上树,一抓一个准。不过还是喜欢白天攀树掏,这除了当心蛇居鸟窝,更是专意逮半大的鸟孩子,黄口雏鸟难养活,只有刚要展翅却还不会飞的,抓回来,用毛竹枝编个笼子,养着养着就熟了,放出来也不会飞走。跳来跳去的八哥还只是唧唧啾啾的,孩子们就嘟着嘴一遍一遍“八哥八哥”地教,可还是教不会。有大人就说了,这人的舌头是圆的,而八哥舌头是尖的,你叫她咋说话啊?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于是悄悄每天一点一点将八哥的舌头修啊修,有一天八哥的叫声,果然就很有些人语的意思,当然这需要养鸟的人翻译,听着似乎也是那么个意思,不禁欢雀奔走。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确实是多少代乡野孩子无比快乐童年,那远胜于一个百草园。

会说话的八哥,却一直没有告诉乡亲,她们咋突然集体隐退了,不见踪影,连个告别的招呼都没打。是和长大了的孩子一起远走他乡了吗?

村边的大树依然伫立,少了八哥欢雀,似乎日渐孤寂。茕茕孑立,厮守绵绵。望穿双眼地期盼等待着八哥样的游子回来。然我想,青山绿水树犹在,总能唤得百鸟再归来。可能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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