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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老房子(文.素心)

2019-11-25 17:42 作者:素心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母亲的老房子在县城东街的半山上,那是一幢带有院子的砖混结构筒子楼,三个居室一个堂屋,屋外的小院子不但建了厨房,还分隔出一个敞亮的储物间,种植了一棵薄皮无核的新疆甜葡萄。

小时候,母亲经常在院子里为我们辅导功课,在葡萄架下缝补衣服,纳鞋乘凉,每天穿梭于厨房与客厅之间为的是操持我们的一日三餐,还常常自豪的说这屋子实在是好,向阳,凉。

前半生,母亲在乡下教书,做了多年的小学校长。我们随着她的脚步到处搬家,除过学校半间小屋,只能去租住当地农民的房子,大多是些久不住人的空置房屋,年久失修、院落空寂,住进之前一定蒿草丛生,老鼠乱跑,需要时常维护和修缮。

住的时间最长的院子是在马家湾,是一个典型的财东家四合院,院内有上房和左右两排厢房,我们住进去,父亲发现在上屋的地底下有一个很长的地道,一直延伸到村子的老城墙脚下,据说是当年屋主人修建的暗道,后来村里为防美帝苏修又扩建成防空洞,还听说这屋里曾经吊死过屋主人的小婆娘。三反五反时,屋主人被定为漏网的国民党反动派,游斗几次后不堪受辱一把火烧死了自己,他唯一的后人逃命躲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我们住进去并不知道这些,只看到院子里花坛中的牡丹和院墙边上的刺玫开的正好,为了打打杀气,也为了给我们几个孩子壮壮胆,军人出身的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院墙顶上放几枪赶赶晦气,直到母亲调回县城,我们一家才算有了固定的地方。

起初我们住在县政府给父亲分配的第一幢家属楼上,那是当时县上最早修建的家属院,院内住了100多户人家。后来县委修房,父亲又分到一套两居室,居住面积较原来的房子稍大一些。

搬家后父母在那所房子生活了二十多年,给我们留下了很多难以忘怀的记忆。我们姊妹几个都在这个院子里长大并走上工作岗位,母亲事业最辉煌的时候也是在这个院子里.这二十多年,在母亲的一生中占据了不小的时间份额,如果用金钱划分,母亲认为最为值价,因为,在当时的经济条件下,那所房子没有花费什么钱财,分来就可以直接拎包入住,地段也是最好的,半山上建房,正好登高望远,重点是离我们上学、母亲上班的地方都很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退休后,母亲为了照顾我们又开始到处奔波。她和父亲顶着一头逐渐花白的头发、背着简易的行囊拥挤在汽车和火车上,毫无怨言的奔向儿女的路途,一次次往返于天津和甘肃之间救急解难,小城的屋子锁着,他们却常常居无定所,来回奔波,家,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奔波和暂时安歇的奢侈之地。

直到弟弟的孩子上了幼儿园,上了小学,父母才像飞不动的大雁,扑棱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家。

可是,家已经很旧了,房子久不住人,到处布满了灰尘,屋内墙面上的涂料大多已经脱落,不动大手术装修已经不能住人。而这时,我们姊妹几个大多已离开县城去外地工作,父母势必还得再次漂泊,于是我们决定给父母再买一所房子,最好离我和妹妹住的近一些才好。

在多方了解、查看,我们给父母看了一套离我们居住、工作较近的本市区两居室楼房,双方敲定价格后,很快就付了定金,并找人开始装修。

在搬家之前,母亲去县城半山的家整理东西,那些几十年的集聚,一下子被搜腾了出来,忽然没了去处,使母亲感慨又伤心。要知道那些物件一个个都曾渗透着母亲的心血,印衬着一个个或欢乐或悲伤故事。还有一些东西已经跟随母亲搬了好多次家,每次都不曾舍弃,因为它们曾经为她的孩儿遮过风挡过,陪伴着我们一天天长大成人。

有些物件在母亲的眼里真的有很多不舍和情感,尤其是那些擦的锃亮的坛坛和罐罐、瓶瓶和碗碗,都曾经装满了母亲对一家人的操持和深深的

母亲想起她的几个孩子小时候的样儿,在这个院子里一个个活蹦乱跳,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想起她和我父亲曾做好了饭看着我们一碗碗舀着吃,直到最后他们都不舍得多吃一点。想起我生了儿子给她报喜的那天,她正在捡花生,听到消息高兴的丢下簸箕让花生四处滚散。想起她二丫头生了孩子后她接回家里亲自经管的点点滴滴,以及她唯一的儿媳回家后她给做的每一顿可口的饭菜,那可是曾经被赞不绝口的好东西。

母亲想起那些用过的老家什,黑釉漆面的水缸里经常是满的,孩子们都很懂事,每天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察看水缸,总要帮她把水打满,怕她浆洗时用水不宽敞。夏天西瓜买回来一定要先洗干净再放到水缸边冷却,这样吃的时候就会清凉清凉的。红釉面的瓦缸是装面粉的,每次取面后母亲都要抹平留下的碗印,父亲只要查看缸里面粉落下去的痕迹就知道又该买面了,几个孩子都在长身体,可不能因为断顿而发生任何闪失和亏欠。一排排油光发亮的瓦罐都是母亲在市场淘来的宝贝,她学着当地的人家把它们整齐的摆放在厨房的木板架子上,里面装上粮店供应的大米、各种杂粮和定量植物油,为了增加一日三餐的食油量,她得再买一些大油炼好装在坛子里,再炒好一罐臊子给我们打牙祭。冬天时,她要做很多腌菜,那些蒜腌茄子、盐椒莲花白、子姜酸菜,辣子韭菜、老盐芹菜、青腌里红都要精心细做,除此之外,母亲还要按照老家的口味做一坛红豆腐、一坛辣子酱,一坛泡椒水萝卜,为的是在思乡的时候吃上一口解解乡愁。有时候,这些菜品还不够,母亲还会再晒一些胡条、豆角、萝卜干等系列干菜、用于过年装暖锅、做炖菜。

母亲整理碗碟的时候,忽然难过的哭了,那些大大小小的碗碟,不知不觉竟积攒了不少,一套一套的,个个锃亮,这些都是她一个个在集市上认真挑选的,她怕孩子们拌面用碗不方便,曾给每人买了一个宽沿深底的菜盘子,可以将面条和蔬菜拌的更均匀一些。由于讲究,小资的母亲会选一些形状各异、做工细致的碗碟,非常仔细,稍有一点碰撞印子都要处理掉,因此,我家的碗碟在搬家整理时都好好地,很多很多。

母亲知道这些都带不了,新装修的房子不是很大,老物件也显得过时了,我们都不愿意要。于是只有统统送人,美了那些邻居和附近的人,大家只要遇见都能拿走几样东西。

临走时,母亲站在院子里,和父亲满含不舍久久地注视着老房子的角角落落,眼里浸满了泪花,此时,院子里的葡萄架上正绿汪汪的长满了叶子,米色的小花一串串的迎着阳光向上飞穿,几大盆玉簪花开的正艳。

母亲一生的积攒就这样散了,老房子搬家时我们只给她拉上来一个衣柜,那是父亲专门为小资的母亲打制的,用了上好的实木板子,枣红的漆面,上面还镶了一面半人高的大镜子,伴随母亲几十年的好东西。

很久之前,母亲就和父亲商议,在老家汉江边上修一幢平板房,原计划还要再重二三层,等以后退休后回去陪陪奶奶度过一些时日,再等着我们休假回去团聚团聚。可是,母亲还没退休奶奶就去世了,我和弟弟妹妹的孩子都还小,需要母亲去帮衬着度过难关,于是那些重修房屋的想法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她曾鼓励妹妹的孩子好好读书,将来干大事,住大房,外甥曾经夸口,等他挣钱了一定要给外婆买一幢大别墅,让全家人都住在里面。

我们知道,母亲一直想要一个大房子,她希望大家都住在一起,永远不分离,她说现在的房子太小了,孩子们回去住不下,吃顿饭就得开两桌,有个大大的房子该多好。

可是,现在,外甥有了大房子,但外婆早已不在了。

我们也都换了房,可是她却离开了。

她一直喜欢的老屋子在买新房子时就卖了,卖价不够弥补买新房子的差价,当时母亲不情愿,她有一个愿望,要放着这个老房子做纪念,说那房子朝向很好,县城很安逸,以后不管谁回去休假都会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但是,无奈家里没有积蓄,老房子不得不买,母亲只好忍痛割爱。

卖了的老房子10年后涨价了,在几位房东转手几次后,买价十倍不止,听说最后一位买家,在旧城改造拆迁时获得补偿款40几万,也算真正发挥了作用。

母亲走的那天,父亲交代让弟弟为她买了一个上等的好房子,松柏的木料,还刻了吉祥如意的手工图案。

我们也在旧城改造之后去了一趟半山,如今那里高楼拔起,一派新气象。

母亲想回去看时,我想也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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