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谈历史茶自香
羑河记实之一一四
静谈历史茶自香
文生
老明元旦期间从城里回到农村老家，老家其实也没有过年的氛围，无非是吃的比平时丰盛一些，毕竟中国最看重的是春节。
正是一九二九不伸手的天气，有些民工因为城里工地停工而回了家，老明和他们也说不到一块儿，无非是打打哈哈，回来啦？挣了多少钱？之类，没有多少话说。在学校里，老明不谈那些有关人事的敏感事，在村里，老明不谈家长里短。
现在人们在一块儿也没多少话说，大家都低着头看手机，要不就是打牌、打麻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老明想，不如去找老文，喝茶聊聊历史的事。老文的一些说法老明也听过，啥子三国选民投票选举曹操，可以平安统一的事，还有君主制在历史上是低成本的说法。老明认为老文的说法有道理，于是老明找了个自行车去老文家。
老文听说老明回来了，打算找老明。老文知道老明教过历史，他也对历史感到兴趣。收拾一下家里，正准备出去，谁知正好瞌睡碰上枕头，老明在院外喊，老文应了，于是老明就进了老文家。
老文捅开火，泡上茶，两人喝着茶，不拘一格，说到那儿算那儿。
老文问，还讲历史课？
老明说，有时还讲，只能概括的讲，不能展开讲，对初中生是点到为至，一是理解不了，二是也不考。
老文说，那在课堂上总得发挥一下吧？
老明说，发挥的余地有限。
老文说，其实学生比老师知道的还多。
老明一肚子气，说，他们从网上看了许多似是而非的东西，那里把好多东西发挥过度了，给我们上课时增加了难度，心里也有压力，总觉着学生在笑话讲的不啥样。
老文说，咱们四十多年前上中学时，对于历史课，是很有兴趣上的，讲的好的，是在听讲古。那时对历史人物是否定的多，骂他们的多，说他们代表了统治阶级，残酷压迫农民，导致农民大起义。也知道老人家讲，劝君少骂秦始皇……。
老明说，俺还记着，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业要商量；祖龙魂死秦犹在，孔学名高实秕糠。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
老文说，现在对秦始皇的讲法如何？
老明说，千古一帝。
老文说，咱们当时学的是，秦始皇代表反动派，导致陈胜、吴广农民大起义，现在网上的评价也不高，说他是专制的象征。
老明说，秦始皇在功有过，功绝对大于过。只从过的一面看，这不科学。
老文说，愿闻其详。
老明说，秦始皇最大的功劳是统一了中国，并且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使中华文明连绵不绝。
老文问，什么措施呢？
老明说，郡县制、书同文、量同衡、车同轨，等等。
老文问，但是秦始皇毕竟搞了焚书坑儒。
老明说，焚书是走了极端，可当时天下刚定，各种说法横行，也不利下安定。坑的是方士，当时侯生、卢生、徐福等一批方士，到处招摇骗人，还骗到了皇帝头上，这样的人在任何社会上都是祸害。今天各类骗子让人防不胜防，但只能给他们以教育、罚款，最多吃上两三年牢饭，还真不如坑了解恨。
焚书的后果是，百家之书事后均劫后余生，可专门保留的医书、卜筮、种植书之类的书反而不存，而这些专门保留的书乃是被儒家视雕虫小技之书……。儒学牢牢掌握了话语权，明明是坑术士，儒家为了说自己很惨，就说坑的是儒士。对秦始皇不能作出公正评价，遑论其他。也不想想，没有秦始皇的大一统，也就没有后来的儒家蛮霸……
焚书使各国史书被焚，确实是中国文化的一大损失，只有《竹记年书》因偶然原因得以保留了一部分，这本书让人明白了禅让制并不那么美好。
老文听着入迷，问，还有？
老明说，接下来就是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修长城、盖秦陵、建阿房、造直道……
老文问，盖秦陵、修阿房当然是劳民伤财，当停；但修长城、造直道也是？
老文说，当时是连年混战，老百姓急需的是修养生息，修长城、造直道是十分必要的，但要分清轻重缓急，有利长远的好事也怕过于集中。这不，有陈胜，和吴广，揭竿起，大泽乡，如星星之火，六国贵族也纷纷起兵，秦王朝没几年就玩完了。
老文说，贾谊的《过秦论》对此提出：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俺还记着，俺在石林黑塔村北面中学下面的一个柿树下背这篇文章。
老明说，《过秦论》是西汉政论第一文，但只提出了一个思路，并没有提出具体措施。
老文问，要是你呢？
老明说，俺一介书生，只能坐而论道。其实贾谊时的统治者并不差，你看文景之治。
老文说，他们轻徭薄役，连皇宫也是能不修就不修。
老文说，秦二世也这样做，行不行？
老明说，历史不能假设。但秦二世也不会搞这个，只会把自家兄弟杀的干干净净。就是搞这个怕也是晚了。
老文问，难道李斯也不明白民众应该休养生息这个道理？
老明说，你认为一个沉迷于权力中的人，能看多远呢？
老文说，还好文、景惜民力。
老明说，当时文、景只能守成，搞无为而治。到武帝时条件才成熟，搞有为而治。这里有一个问题得先处理。
老文说，可是消藩？贾谊提出了“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办法。
老明说，对。但文帝时条件不具备。
老文说，贾谊过于焦急，为不能实行这个而伤心至逝。
老明说，到了汉武帝才有了基础。一是权力集中，采取推恩令，让诸侯自我分解，不听话的，中央有能力强行除国改县，化解内患于无影；二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使全民思想统一；三是培养和使用军事天才，千万里打击犯汉者。
老文说，对独尊儒术那一套评价这么高？
老明说，一个制度要安定，一个文化要长远，必须有主导思想，秦始皇就少了这一点。说的远点，秦始皇也没注意到土地问题。
老文说，俺听人说，真理是多元的。
老明说，这只能是理想中的，在现实中只能是制造混乱。
老文说，当今许多发达国家，鼓吹这一套。
老明说，那是再多元也不能动摇私有制，他们把他们那一套当作绝对真理，在世界上强行推广，不听，就用武力打，这方面老美最卖力……
老文说，儒家思想……
老明说，儒家学说用于规范社会伦理则可，用在你死我活的战场、政治、外交、经济上，容易成为腐儒，所以毛主席说他们名高实秕糠。
老文说，对于秦始皇的评价，儒家的看法是不全面的？
老明说，对。你骂秦始皇穷兵黩武，可是凭仁义道德能一统江山么？这就是腐儒。汉初，又是送钱又是送美女，当然也少不了讲大道理，可也没感化了匈奴呀。
老文说，这是刘邦搞的。
老明说，刘邦夺天下时对儒生不感冒，后来坐了天下才对儒生有了好感并用之。
老文说，天下定后才用儒。
老明说，汉武帝用儒家使思想成为一统。汉元帝进一步说，王霸杂之才行。
老文问，用人呢？
老明说，秦，五湖四海；汉，察举制；魏晋，门阀制；隋唐以后，科举制。
老文说，科举制只培养了书呆子。
老明说，问题在于考的内容死板，限于四书五经，对于一般人来说，是越读越呆。聪明人就能读活，所以有“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王阳明之后，能打仗的儒将多了，清末尤其多。
老文问，我们常说的封建社会，现在听说这个概念说秦以前还可以。
老明说，《封建论》里说郡县制取代封建制，是“非圣人之意也，势也”。是现实的需要。秦之前，是真正的封建，秦之后，虽有反复，最终是郡县制为主，但封建中的“封土”至清还存在，只是越来越有各无实。明朝，王族千万，但只能呆在自己家里，那里也不能去，还不如一介平民，故广义的说封建制也不算太离谱，再说也约定俗成了。也可以分为分封为主和郡县为主两个阶段。
老文说，唐太宗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他明到了什么？
老明说，唐太宗借鉴的多了。一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故有玄武门兵变。二是兼听则明，政策得当，故有贞观之治。三是搞均田制，科举制，故民众能生息，文化人有奔头……，但是天下英雄也毁了。
老文说，没有英雄的年代是太平世。均田制在他手里也是没多长时间，一代人就不行了。
老明说，土地不是公家的，没法定时的、和平的均分，这就是土地私有和耕者有其田的矛盾。
老文说，你似乎说……，咱们说史，不要联想太丰富。
老明说，没事，你说。
老文说，现在搞的也是均田制，但多少年田已不均了，生不增田，死不减地……，到时又是三十年不变，可事实上种田大户种地是趋势。
老明说，你要知道，土地是向少数人手中集中，什么年代也是趋势。
老文说，你讲。
老明说，当下是土地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是分开的。土地经营权向少数种田能手集中是趋势，可目前不能直接，只能是间接，不是集体——个人，而是集体——多数人——个人,多了一个多数人的中间环节。其实历史上，土地的所有权、使用权、经营权也是分开的，当然形式不同。
老文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老明说，这得准确把握历史，知得失，才能为当代所用。这茶不错。
老文说，俺不会品茶。
老明说，俺也是。但这茶喝的真有味。
老文说，俺也是。不常喝。茶名气一般。
老明说，与有趣之人谈，会意至多，茶自清香。
老文说，是的，古今多少事，静谈茶自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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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元月六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