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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升——长篇纪实文学《我们这一辈》连载之十一

2018-07-12 09:53 作者:龙鼎山人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半 升

——长篇纪实文学《我们这一辈》连载之十一

半升是我的小学同窗,为人忠厚老实,老实得近乎迂腐。半升小时候,有一回他娘叫他到邻居家借半升高粱米,他一出门摔了一个跟头,把借米的数量忘了,便又回家问娘,娘说借半升,并告诉他一边走一边叨咕就不忘了。于是,他边走边叨咕:半升,半升,半升……这典故很快传开了,于是,他就得了个“半升”的外号。

半升叫林庆新,其父林运吉。林家是村里典型的靠勤俭发家的富农。至今我还记得他家被分的院落大门上的对联:耕读为业,忠厚传家。这大门旧时被称作东大门。东大门的老东家叫大裤腰。大裤腰虽然家境殷实,但终年一直穿着一条白家织布做裤腰的抿裆裤,故得名大裤腰。旧时农村,即使地主富农家的老婆孩子一年也很少能吃上一顿肉。那年年三十,烀好了猪肉,大裤腰给三个儿子各盛一钵猪肉,打回房里去吃,猪肉定量,粉条管够造。结果呢?三个小份子的媳妇孩子谁也舍不得吃猪肉,都偷偷把肉藏匿起来留日后解馋,叫媳妇孩子专门吃粉条。那时候的粉条全是绿豆粉,不易消化。掌灯时分,三个小份子的媳妇孩子的全都胀成了大肚子蝈蝈,上下不通气,个个疼得叫喊娘。大裤腰无奈,挑起一担空水桶找到三家子村粉坊。粉匠问其故,大裤腰说,别提了你快救救命吧,听人说只有用绿豆粉浆才能解绿豆粉条胀肚。粉匠急人所难,立马放炮(过年已经封磨了,再用就得放炮),套驴拉磨磨绿豆过滤粉浆,才解了一家人的危急。另一则故事就是半升的爹在熊岳城买了一笼子香瓜,他寻思,这一笼子香瓜才一块钱,甩出的瓜子也值两块钱。让孩子媳妇白吃香瓜又赚了瓜子,岂不一举两得?谁知大裤腰一见香瓜就火了:这瓜是你们老婆孩子吃的吗?这日子还能过吗?分家!一笼瓜倒进了猪圈,东大门从此分为三家。

半升爹老大,下力能干,日子过得红火。土改时自然被划为带宝盖的。念小学时,有一回老师讲课,当讲到“剥削”二字时,老师就说这两个字就是地主富农欺负贫下中农。大家还不明白。老师说,比方吧,林庆新的父亲就是富农,富农就剥削穷人,就是阶级敌人。天哪,天天和我们一起洗澡的林庆新的爹是阶级敌人!?从此,半升被大家疏远了,有人管他叫小富农,有人叫他富农崽子。做游戏时,没人跟他玩,他就哭了。有人告诉了老师,老师反而批评了他,叫你富农崽子有什么抱屈的!

中学时,半升没敢报考,他说考也白考。随着年龄的增大,我明白了半升不是阶级敌人,就常把从学校里借来的《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和《红楼》给半升看。后来半升学了瓦匠手艺。他对我说,干点瓦匠活挺好,给谁家干活还不给点好吃的?眼里闪烁着满足。再后来,半升的小学同窗都娶了媳妇当了爹,半升还是光棍一条。但人们渐渐发现,半升由想女人、想娶媳妇到怕女人、怕娶媳妇。在队里劳动,他尽量避开年轻姑娘媳妇。谁家娶媳妇,他从来不去看热闹。据说他一看见漂亮女人下边就淌哈喇子。有一回播,队长叫他捞拉子,叫一个姑娘把拉子,他硬是回绝了。队长问他想干啥,他说我捞磙子。对长说捞磙子是驴干的活,半升说我还不如一头驴呢!(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1980年的一天,我回老家,刚一下火车就遇见了半升,见他眼睛有点呆滞,寒暄一阵子,半升用自行车驮我回家。我问,老同学,成家没?我这辈子就这么的了!为什么?老同学实不相瞒,我二十几岁时倒挺想,一看见女的就跑马(遗精),睡觉梦见女的也跑马,跑得我腰酸腿软眼睛花。现在可倒好,那玩意愣是起不来了。我是个废物了,哪个女人能跟我过!我琢磨了,我得的是红楼梦里贾瑞那样的病。再后来,半升就魔魔怔怔的了,整天乱走乱说,说的全是谁也听不明白的话。

这几年,村里人种葡萄全发了,老光棍小光棍全都找上了可心人。这不,连我的二哥也结束了十二年的光棍生涯,找了一个品貌极佳的后老伴。二哥打电话要我回家喝喜酒。酒宴上,我提起半升,德林说,半升的病早好了,娶了个比他小十二岁的大姑娘,又漂亮又能干,儿子都念小学了。我在心里为半升高兴的同时,不禁又慨叹起荣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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