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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深情

2019-09-06 11:00 作者:文章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简朴的小巷,没有“乌衣巷”的典雅,也没有“巷”婉约的忧情。我与小巷的情结,是命运的垂顾,还是今生的约定?小巷生活十年的情缘,是我知青岁月最宝贵的财富。虽然离开已三十三年,丝丝柔情,难以割舍。小巷幽幽,它是我人生轨迹的转折,也是我生活想的开始。我无论身居何地,在心灵深处深深地烙刻着小巷的痕迹,珍藏着那些情感依依的故事,一段段难以忘怀的回忆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光阴迁徙,旧巷新陌,唯有岁月相撑。如今是否又住新人?儿女都成家立业了,还惦记着他们的出生地,惦记孩提时玩耍的小同伴和带他们长大的娄奶奶和张奶奶。在孩子们的鼓动下,唤醒我的记忆和感觉,控制不住探望老邻旧居的迫切心情,全家驱车,投向小巷的怀抱。在车上,我一闭眼,就浮现出巷子土质的路,风雨冲刷,路人踩踏,打磨得光滑明亮。简朴的小巷,有了一种平凡而淳朴的品质。两边的土墙,爬满了我儿女童话般的故事,给了孩子童年所有的欢乐和愉悦。

在我的心里,这条乡村风味的小巷,永远是隔绝市井红尘,不变的模样。

当走进恬淡长满故事的巷子,让我感到意外,沧桑巨变,一切旧模样都没了。要不是与小巷一样古老,有着地域标志的老榆树,我真难辨认小巷的位置。我和儿子站在巷口,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诧异地打量这条曾经熟悉的巷子,感到陌生而疏远。看不到稚童嬉戏打闹和“狗吠深巷,鸡鸣树颠”的温馨,听不到“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的诗意。一些新修的房子傲气十足,显露着金钱的味道。过去贫困过滤了多少时光,而今,从小巷流淌着变迁的富裕。(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岁月的风雨磨损了陈旧的小巷,土房、土墙,没有了痕迹。红墙碧瓦,漂亮的农舍,水泥巷道直通幽静,踏在水泥路面,清晰听到自己的足音。整齐的红砖院落,围在巷道的两边,墙外挂着苍翠欲滴的壁虎,简直就像古朴的屏风。墙里几枝胀满红脸的海棠,从墙头殷勤地摇曳着,向行人招手。高墙院内,狗听见门外动静,偶尔,汪汪地狂叫。整齐院落平和静穆,燕子低飞,像我一样,在寻觅着旧家。偶然,不知是谁家的大门,闪出一位腼腆的姑娘,看着我们娇羞地返身回避。我住过的两亩地的大院,已分成两院,盖了两座新房,居住着陌生的年轻人。院后墙外的大水井已经填平,归于院内。

我们先去看望娄婶和张大妈,家都锁着门。一打听,娄婶和张大妈已去世了。娄婶的儿子福军开个农机具修理厂,忙于机械活。张大妈的儿子和媳妇在外县承包三十垧土地,常年不在家。当我们走进对门的王家大院,感觉有一股说不出的气息,这气息既熟悉,又遥远。王叔已去世了,三间瓦房由王婶与老儿子同住。王婶的外孙梁爽和我儿子是发小的光腚娃娃,一块打闹长大,梁爽哈工大毕业,现在北京工作,回老家看望母亲和姥姥。与儿子偶遇,是天大的缘分,小哥俩搂脖子抱腰亲热不够,述说着童年美好的记忆。小巷的老邻旧居听说我们来了,都聚集在王家来看我们,打听现在的情况,折腾七年谷子八年糠,当年的趣事。我见了小巷的人们更感到无比的亲切。最遗憾的是,娄婶和张大妈都已不健在了,我的两个孩子再也见不到娄奶奶和张奶奶了。

东邻杨家小梅比我女儿小馨大一岁,她俩从小就在一起歘嘎拉哈,跳皮筋,是最亲密的小闺蜜。小梅领着十五岁的女儿来看我们。小梅模样没有太大改变,还保持小时候精灵样。我看到小梅,就想起拿鸡蛋换冰棍的事。小梅从小就主意正,心眼多。小巷里传来卖冰棍的吆喝,小梅向她妈要钱卖冰棍,她妈不给。五岁的小梅想起了馊主意,问鸡蛋换冰棍行不行?卖冰棍的说,行。小梅鼓动小馨,你家养鸡多,有鸡蛋,咱俩拿鸡蛋换冰棍,小馨觉得这个主意好,当院外卖冰棍的一吆喝,孩子就背着家人去鸡舍拿鸡蛋。每次换完冰棍,两人就躲在小梅家的仓房里吃,让小梅妈发现,问明缘由,小梅挨了一顿打,小梅妈领着孩子来告诉我妻子。想起当年的往事觉得很可笑,但也对孩子们感到很愧疚。

屋门突然一闪,进来一位大派头的的学者,留着披肩自来卷的长发,蓄意留着艺术派胡子的中年人,我一看,惊讶地差点喊出来,这不是腾格尔站在我的面前吗?中年人问我,刘叔,您还认识我吗?我仔细地打量端详了一番,稍微辨出孩提时的模样,是孙冠学家的七九子吧?他说,刘叔,还能认得我呢?当辩他的模样时,眼前就浮现出十一二岁,鼻涕拉瞎,在我家看完电视,赖着不走的孩子。现在出息的了不得了,在深圳一家编辑部当主任编辑。看着屋里的年轻人,都是晚辈孩子,大学毕业,有了像样的工作。虽然有了出息,但没忘家乡。巷子里也有不少的后生,在城里经商当老板,巷子人才辈出,也让我感到骄傲和自豪。

小巷十年生活,也是命运与我开了个政治玩笑。我从十七岁下乡到农村,父亲被定为历史反革命和右派,还在监狱服刑。“黑五类”子女,在入党、参军、招工,没有我选择的权利,集体户的同学都走了,几经转户、并户,美好的梦想破灭了。只能在农村结婚成家,按知青政策,在农村结婚知青,给一千元住房补助,于是在这条巷子里买了旧土房,深深地扎根这块热土,融入小巷的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过得简单,充实。

知青与农民结婚,彼此之间,家庭出身,生活习惯,文化层次,人生观,价值观,存在巨大的差异,逐渐地显现出来,更需要耐力与磨合。夫妻虽然没有共同语言,但在垒巢筑窝,共建美好家庭的意愿是一致的。

我住的房子院落很大,足有二亩地。我们夫妻背着吃奶的女儿,起早贪黑地劳作,修院墙,建仓房。每年上秋雨季刚过,我把房屋的土墙、仓房、大院周围的院墙,都用碱土穰胶泥结实地抹一遍,房墙保暖,院墙光滑结实耐久。邻居看界比,在我的引导下,小巷的院墙都抹的又光滑,又结实,又好看,形成小巷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我在公社企业办公室工作,虽然不是正式的,但挣乡统筹工资,工作清闲,有功夫就往家跑,养驴栓车,割野菜喂养母猪、仔猪,盖兔舍、鸡舍,养兔,养鸡,栽果树,种蔬菜。普通的小院“家常饭,粗布衣,勤俭持家小夫妻”在院内种植、养殖,培养生机与乐趣。菜园里我打了小机井,不用院外的大井灌溉了。季韭菜吐芽,菠菜努嘴,黄瓜分叶,豆角破土,畦畦深绿的水葱,一片生机。妻子在供销社门口设个菜摊,卖家自产的菜,也增添家庭收入,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很殷实。

我的两个孩子都是在巷子里出生的。全家与小巷的人们有着不可割舍的深厚亲情。每到季,妻子出去买菜,都要把两个孩子托给娄婶和张大妈看护,两个孩子都是邻居给带大的。我家有啥活,娄婶和张大妈就像母亲一样,母猪下崽,半帮着我们守护,怕压死猪崽。还主动帮着插猪食,摘菜,做酱,过年帮着淘米,包豆包,包饺子,与妻子处得比婆媳的关系还亲。儿子出生时,妻子大失血危及生命。在这关键时刻,我慌得不知所措。小巷的邻居都惊动了,自发地找医生、套车、绑简易担架,时间就是生命,在邻居的帮助下,及时送到公社卫生院紧急抢救,保住了母子的生命。血浓于水的真挚情感,是我全家永远感恩,忘不了的。

小巷里的人很迷信。从外地来了个算命先生,人们都很信服他。娄婶也来鼓动我妻子算命,先生看了看宅院,又问了生日时辰,看看面像和手相说,命是先天定量,运是后天造福。你家宅院是西四命,配你丈夫西四命人为吉。财丁两旺,是抬头的好日子。四邻听他一说,都围着争先恐后请他算命。尤其是老于家,近两年不太平,家总出事,急于算命消灾。先生看完宅院说,你家院门与对门的向口不对,有说头。于家赶紧说,对门的老姜家搬走后,老郭家搬来,后改的大门。先生说,你叫啥名?于得水,那就对了,先住的﹙姜﹚江养鱼,后来的﹙郭﹚“锅煲鱼”。把于家人说得恍然大悟,半个月就卖房子搬家了,让四邻啼笑皆非,成为笑柄。

是借先生的吉言?我家的好运接踵而来。七九年,父亲右派平反,回北京大学任教。同年女儿出生。八一年,我给吉林省委书记强晓初写信,反映农村扎根知青招工问题,给予批示,留在公社转为正式工作。八二年儿子出生。同年,落实右派家属及其子女政策,全家转为城镇户口,吃商品粮。父亲把我扔到农村很内疚,每月都给我寄生活补助费,再加我的工资和家里卖菜、卖猪崽、兔子、鸡蛋的收入,在全公社也是上等户,村里第一个买摩托车和电视机。

我家买了电视机,小巷的人们奔走相告,特别高兴。那时候正在热播电视剧《霍元甲》,农闲的季,天黑得早。邻居们吃完晚饭,马上到我家来占座。我很早就把叶子烟准备好,把木板搬进屋,用凳子搭起来临时座。每天我家的里外屋,都挤满了人,弄得水泄不通,想去厕所都走不出去。有时电视信号不好,我还得上房顶,移动电视杆角度,屋里的人看电视清楚,没花了,就喊着叫停。有些人来晚了,屋里挤不进去,就在外屋站着听。屋里乌烟瘴气,烟雾缭绕,空气混浊。出汗味,抽烟味,喘气味,臭脚丫子味,熏得人喘不过气来。大冬天,屋里敞着窗户,就像刚开锅一样,热气呼呼往外冒。有的邻居,进不来屋,干脆穿着大衣站在窗下看。外屋的锅台踩塌了;院内到处是大小便。每天看完电视剧,我家就像电影院散场一样,人们涌进了小巷。每当人走屋空,我们夫妻还得在屋里院外进行一番大扫除。妻子虽然有些抱怨,但想起邻居对我们家的好处,气也消了,内心就平衡了。

乡村生活的妙处在巷子里。天还没放亮,勤劳的陈家,就把五个孩子从被窝里打起来,每个孩子必须在早饭前捡回一筐粪才能吃饭,这是家规。

晨曦初时,小巷上空盘旋弥漫着乳白色的炊烟,炊烟叫醒了村庄,也叫醒了巷子,整个小巷沸腾起来了。一些荷锄的人们和上学的孩童走出巷子。勤快的狗,溜出家门嗅着地奔跑,似乎闻到了谁家炖肉飘出来的香味。

午后的巷子,又是一番别样的风情,一派悠闲和舒缓,温情而动人。小巷给予了人们所有的欢乐和梦想,也承载了所有的苦难和叹息。

晚上,夕阳余辉给小巷抹上一层金灿灿的颜色。各家的主人,都不约而同地挑着水桶,排着长队来到我家墙外大井挑水。轱辘把吱扭吱扭响个不停,这口老井水,清澈透明,甘甜清冽,滋润养育着小巷人家,洗衣做饭,浇园种菜,鸡猪鹅狗,受着恩惠。同是一巷人,共饮一井水,水井也是连带小巷和睦大家庭的象征。井台也成为街头巷尾议事的场所。别看前后共四十多户人家,邻里之间从没发生过争吵,谁家有了困难,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都互相帮助,互相借还来往,有好事,大家共同分享。每当最后一缕晚霞隐去,巷子暮霭缭绕,灯火闪烁,烘托出美丽而又宁静的夜。人们都沉浸在这恬静的气氛中。

巷子里的春节是最热闹的时候。每家小院贴满了春联,灯笼高挂,爆竹震耳欲聋。年午夜,各家院里拢火发纸,还特意买来芝麻杆烧,象征着生活节节升高,像火一样火红。小巷里从外地工作赶回来过年的孩子们,在家吃完团圆饭,都要逐户给小巷的乡亲们拜年。整个小巷,一派团结祥和喜庆的气氛。每逢春节,我也开始忙碌起来,给老邻旧居写春联。写的我也没啥新鲜词,只有一些政治口号似的对联,横批多数是 “计划生育好”,“抬头见喜”,“瑞雪兆丰年”之类的词。鸡窝、猪圈,写上“金鸡满架”,“猪肥满圈”。不识字的娄婶闹出了笑话,把她家猪圈贴上“计划生育好”,给供家谱贴上“护林防火”的横批,闹出了笑话。

小巷是热闹的,也是寂寞的。巷子里的孩子除了撕皮掠肉的打闹,就是和小伙伴跟随巷里的风,捉迷藏。累了,困了,就在巷子的墙根下躺着,单调的玩耍,让孩子们乏味困惫。看到这一切我感到寒心,我的孩子该上小学了,孟母择邻处的诫训,让我三思。为了孩子的前途,急迫在城里买房,给孩子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当我搬家告别小巷,那些善良、厚道、朴实的老邻旧居都含着眼泪送别。我感情的闸门一下子被打开了,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在心底默默呼唤:“再见了,我的亲人,再见了小巷,我永远忘不了你们,我会回来的。”

一晃,知青下乡来到松原已经五十年了,现已儿孙满堂。每当静下来的时候,总是想起我饱含十年生活的小巷,那难以忘怀的时光,那段忙碌的生活岁月。窄窄的小巷,留下我的脚印、我的青春、我的汗水、我的家,更留下了我的思索。那人,那事,那情,像不灭的灵魂,永远萦绕在我的眼前,给我一个甜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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