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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麦黄覆垄,彻田为粮

2019-06-15 15:10 作者:维扬之水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喜欢坐在北窗下,看着白铁栏杆上滴溜溜挂着的珠。清风徐来,细雨透纱窗,一扫酷热。

来一直干旱,近一个月更是少雨,多见红火火的大太阳,晒的七七原本小麦色的脸更黑了些,擦防晒霜,戴帽子口罩都不管用。

在小区空地里种了8棵西瓜苗,天天给它们浇水,依旧不见长,刚刚能保住小命,身子还没个团扇大,紧赶慢赶,张罗着要开花。这么一丁点儿的瓜秧,如非要开花结果,只能说,“不图拳母,竟生锥儿!”花儿落了,莫非要结个青椒大的西瓜?

空气中弥漫着麦收期特有的尘土气息,洒水车呲呲地喷着水过去,雾炮车嗤嗤地吐着白雾过来,依旧遮不住这五月麦黄时浮荡的麦芒味儿,干干的,燥燥的,在焦灼的酷热和布谷的声声催促里溢出丰收的喜悦。

前几天回家帮忙收麦,第一天只收了菜地里的一点儿,手工割,捆了7个碾滚大的麦个子,菜地没路,连拉带抬,跨水沟,踩地边,好不容易挪到车上,拉到路边铺好,等车压出麦籽,扬净,才装了俩小袋子,估摸顶多有80斤。

父亲嫌大块地里的麦子生,大收割机在地头呢,都不肯割,说让机子先收东边的吧,西边这片邻居们都还不割呢!我心急,就这么两天假期,再不割没时间来帮忙了。穿着没来得及换的厚底白凉鞋,白雪的小衬衣儿,戴着帽子,从地北头儿走到南头,一路走,一路抠个麦籽儿搁嘴里嚼嚼,感觉嘎嘣脆了呢,偶尔有那么几粒软绿的,瞅样子还差一个中午的太阳晒,只好晚一天收。没想到现在割麦子,时间点卡这么严格!小时候都是成半月的收麦子,秸秆还绿呢,就开始下手。(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以前割麦子,需要很多程序,每一道程序都是重体力活儿。那时我才10岁左右,先看着家里大人把水泥大瓮里的陈麦子倒腾出来,一袋装80来斤,看看没虫子,符合粮站要的干湿度标准,找车拉走卖掉。接下来,主妇们把攒下的化肥袋子洗净,补好窟窿,捆到一起,剪些碎布条子当绑口的绳儿;拿簸箕端十几斤白面,送到村东头的面坊,压好面条,晾干端回,留着忙时做饭用。村里的壮劳力们组织起来拉水,泼水、整地,用拖拉机拖着大圆柱形的石碾子压好麦场,在场边搁几口大缸,里面装满水。

各家自己收麦子,也有人少的结成小组收。先用小型收割机把麦子割倒,然后一路卷着捆过去,用绳子捆成一个个圆滚滚的大麦个子,用拖拉机拉到麦场上。还绿的麦杆堆成一个个高高的垛,一家四口人,用小打麦机打,人手儿刚刚够用,拉好电线,家父负责往机器肚里装麦杆儿,家母和哥哥搬递麦杆,顺便拿个长柄铁拨子,把打出来的麦籽扒拉远点,七七拿个大叉子挑麦秸。装麦杆这个岗最脏最累,一身土一嘴尘灰,挑麦秸呢,最轻,2小时多就能起一房高的金黄麦秸垛。可时间长了,人小啊,胳膊腿儿也累到发抖。

打好麦籽,趁有风时,拿木锹扬净杂物,用簸箕装袋。每到这时,家父总会笑着示范如何用绳子绑口袋,他偶然学的,绑得又紧又牢靠。示范这么多年,七七还是没学会,想想也够笨。看人家那手麻溜得很,就那么一握,掖一小段绳子,绕一圈,朝里一塞,抽紧就行。

拖着木排子车把满车的麦袋子拉回家,再用绳子一袋袋依次拔高到房顶上晒几天,装好袋顺梯子扛下,倒进水泥大瓮里储存。一个瓮能装几百斤粮食,需要白面,就挖一袋子小麦,运到个人的小磨坊加工成面粉,一百斤麦子出80多斤白面,十几斤麸皮,给人家几块钱加工费。出的麸皮多,麦子就白,有的人家省俭,让多出几斤面,那面粉蒸出的馒头就黑,类似于现在的全麦面包色。

农村过五月总是很紧张,打仗一样。怕麦子收的慢,天干物燥的,别人家割好后烧麦茬,不小心串火过来。

小时似乎麦收期间总下雨,有时新收下的麦杆堆在场上,还没来得及打下籽,就遇到连阴雨天,塑料布苫也不顶用,雨水会浸过去,连下几天雨,麦子会发芽。有时麦籽在房上,还没晾干,下起雨来,别人在地里清理麦茬,种玉米,我负责看家的,得赶紧上房用铁拨子收拢成大堆,扫帚扫干净房顶,苫上大塑料布,在麦堆边上压好一溜半截砖和长木棍,怕风给刮起。

七七小时似乎总干这类活,学校一放假,天苫麦子,秋天苫白棉花。到饭点儿,端一盆麦子跑到村东头大队部的馒头房,换几斤馒头,在煤火灶上,煮一锅大米小米汤,炒一锅菜,别的不会,就是些自家菜地种的长豆角和西葫芦,搁点油盐酱油,一咕嘟。刀工也不好,西葫芦片薄的薄,厚的厚,炒好,俺机灵哈,拿个筷子,把不熟的都挑出来,省得家里大人说。有时腌点脆梢白,炸点面酱,做锅疙瘩汤。平生最疙瘩汤,拿个大瓷面盆,放半碗面粉,一手拿倒水,一手不停地用筷子搅,最后手一拨拉,都是细密的小面疙瘩,煮好,撒碎葱,飘个蛋花,香喷喷,每次都吃的七七肚子圆滚滚。

下雨多,土地的墒情就好,玉米长得快。那时为保证发芽率,一个坑里总点个好几个玉米粒,人工种的。现在呢是机器播种,一个坑里只有一个玉米粒,免间苗。玉米很快就长到半尺多高,这时小孩子的优势又显出来,跟着大人间玉米苗或谷子苗,弯腰时间长了也不怎么累。有的小孩子能干,放麦假期间骑个自行车,带箱子冰棍沿着地头叫卖,2分钱一小块,5分钱一块黄绿双色的大冰砖。

以前村里都是这样,没有贫富差距,大家就靠几亩地出的粮食加上业余打工挣钱供孩子们上学,盖新房,给儿子娶媳妇儿,那时家里电器车辆都少,力气活儿多,从70年代那苦日子熬过来的,没觉得难,能有地种,有饱饭吃已经很好。喇叭里喊交公粮就赶着车去交,虽然一个五月下来,壮劳力也累的黑又瘦,还学着喇叭里的话说,“皇粮国税,不交不行!”颇有点朱子家训的境界:“国课早完,即囊橐无余,自得至乐。”

那时家里地少孩子多的农户,到春天青黄不接时,也有借粮食吃的。白天商量好,晚上悄悄扛一袋子走,麦收后赶紧照原样装一布袋送回。现在呢,我骑个电动车回去的,闲谈时看到电车,村里老太太特地嘱咐,“该开个车回来的,不晒!”她管你有汽车没汽车,觉得开车是最基本的配置。

几十年过来,村里还是这些地,甚至许多人家因修路占用还少了几亩。现在国家反哺农业,不让再交公粮和农业税,一亩好水浇地收900多斤小麦,8、90年代几毛钱一斤的麦价PK现在1块多点儿一斤的麦价,刨掉雇机器收割、翻地、播种、化肥、浇几次水的电费和打农药钱,自己的人工不在数里,一个农家几口人,平均一人一亩地,紧干慢干,依旧是没啥账算。

像90年代,中学教师们集资盖房,2、3万元能买2间上下楼带小院的联排小别墅的,那时老师月工资300元左右,成天见小黑板出通知催他们交集资款,很不易的。有的女老师孩子小,住间小宿舍,忙的裤子上都是孩子的尿圈圈。现在那房子都价值百万了。当时街上凉皮6毛钱一大碗,现在6块钱一碗。啥物价都比老农民的粮价翻的高多。

原来过五月,地里干活儿的都是精壮年轻人,现在都是些老头老太太,60多、70多,开着电三轮,车上放着化肥和玉米种子,在地头儿讨论着哪里有收割机、播种机,收割后浇水的顺序。偶尔有个年轻人,穿双拖鞋,开个三马车等着收割好后接麦子,直接把麦子粜到面粉厂。大联合收割机来了,挨着地块儿一家家割过去,量好地亩收钱。割好麦籽倒车上拉走,麦杆直接粉碎还田。以前有专门收麦秸的,开个三马车拿大叉子到地里挑走卖,纸厂门口总是排着大长队,等着交麦秸。这几年嫌污染,管得严,加上附近的造纸厂经营不善关门停业,没人收,麦秸只能还田了。

进五月后只下过一场小小的雨,看天气预报,南方最近雨不小,没想到北方旱成这样。街头卖的西瓜倒是很甜,想是大棚里种的,我的小西瓜天天浇水,旱得还不肯开花呢!望望窗外,天有点阴,小风刮着,有喊修抽油烟机和煤气灶的声音远远传来,感觉眼圈湿湿的,有点儿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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