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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河呀,红旗河(王清武)

2020-11-15 11:16 作者:清武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的故乡在红旗,村前有条小河叫红旗河。他在“九三”从牤牛河分出来弯弯曲曲流经三十里,又在高家湾流回牤牛河。小河流域数百平方里都是河套地带。 说是小河其实不怎么小,平均宽度也有几十米,深的地方也有七八米。水流翻滚打着盆口大的漩涡“哗哗”地响,真是汹涌澎湃。我屯前有个地方叫“大油锅”,河道在那里形成“V”字形,“V”字顶端的宽度是一般河道的两倍还多,水流到那就绕圈儿像扭秧歌兜圈儿似的。船到了那里也不愿走,船杆又不够底,真叫人害怕。 没有人考察它形成年代。

自古,红旗河流域一直是生物的乐园。整个地带平坦如底,河流九曲回肠盘旋于绿茵中间,还有那些圈河(河改道后留下的废弃河道,水不流动)蜷伏其中,这又增加了绿茵中的水面,更显出北国水乡的特点。 河的两岸都是野生的树,其中柳树最多,一棵一棵,一墩一墩有小碗那么粗。除了柳树外还有槐树、山丁树、山里红树、核桃树等,遮天蔽日、生机勃勃。天一到万物复苏,树木吐出新芽,山里红花开了,山丁树花开了,杏树花开了,丁香花也开了,一树树、一片片白的像,粉的像霞。草间的花也开了,这一朵那一朵点在大片的绿毯中,点在树丛中。蝴蝶活跃起来了在花间翩翩起舞;野蜂也活跃起来了,“嗡嗡”地喧闹着从这一朵飞向那一朵。也亮开了歌喉,野鸭在条墩下做窝,鹌鹑在草丛中伏着,长脖老等十个一群八个一伙地在河滩上嬉戏,叼鱼郎在水面上方飞翔,水老鸨在浅水中把嘴伸进水里捉小鱼,水蚱子迈着大长腿在浅水中巡逻……

各种野菜长出来了,种类繁多应有尽有:“猫瓜子”、“鸭子掌”、小河芹、姜葱、山苞米、明叶菜……在明媚的阳光下挎着筐踏着嫩草采野菜真是其乐无穷呀!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林中的惬意、草地的芬芳、野菜的美味。草有脚面高,野菜零星地长在草中,一样高一样绿,也有一片一片的看着格外喜人,只可惜现在早已无福享受了。 桃花水上涨,大鲤鱼们进到小溪里咬汛,滚成一团把水扬起多高“哗哗”地响。有时会惊起一群正在嬉戏的野鸭,他们害怕了拍打翅膀“叭叭”地叫着飞到空中,然后有“嘎嘎嘎”、“嘎嘎嘎”地唠开了,好像在说,那水里是什么东西,真可怕。

傍晚时候,站在长脖子岗上放眼西望,绿树丛林苍苍茫茫无边无际,红旗河在丛林中穿行像条白色的宽带弯曲地伸向西方又回归牤牛河,再向西不远于拉林河汇合流向松花江。而那下沉的红日显得更大更圆了。远远近近不时有野鸭降落归巢,翅膀扇动空气“刷刷”地响着,声音逐渐小了,影子逐渐小了,沉浸在密林里。留下的是暮色中茫茫空间,太阳渐渐下沉,大地模糊起来万籁俱寂。

天河水上涨,早晨乳白色的雾气在晨曦的朦胧中顺着河床延伸,下面是覆盖着的脉脉的河水,他好像还没有从游中醒来,似乎全然不动。岸边伸过来的青草依然陪它入睡,树木做他的哨兵——一切都静极了、妙极了。 太阳慢慢地升起来了,雾气渐渐散去,河道固有的秀美随之显露出来了,两岸的柳树枝叶繁茂向河里够着,遮蔽着上涨的水面好几米, 苫房草挂着露珠显得更绿了。玫瑰花绽开了粉红的花瓣散发着清香;百合花迎着朝阳笑红了脸;马兰花也站在河边,在阳光的照射下蓝的起砂,有碟子那么大芳醇、清幽又高洁。绿蜻蜓在草边的水面上飞,小蜂鸟在空心柳间忙碌。太阳升高了,小虫开始弹琴,蝈蝈在草梢上放声歌唱。 树木下的野鸭雏出窝了,他们向前伸着小脖跑得飞快,人休想撵上他们。有三四窝雏鸭在水塘上嬉戏,一只老鹰飞来了,他们扇动小翅膀“啪啦啦”地从水面跑进塘边一人多高的蒲草里。 水塘里的水开始下降,边上的蒲草撤出了根,这正是罩鱼的最佳时节。吃过早饭,十几个人背着鱼罩来到一个水塘,下到水里后每人都拖着一只五六尺长的鱼串子“唰唰”地罩。一会功夫水浑了鱼蒙了,开始出鱼了。掐着鱼罩的手感到“蹬蹬蹬”地撞罩,便把鱼罩使劲向下按一按,然后再用手溜一圈儿看有没有空隙,若有空隙,就抠一把泥把空隙堵上,最后从上面罩口伸进手去抓。“哈哈,大鲫瓜子(大鲫鱼)!”把鱼举起来叫大伙看看穿在串子上放在水里拽着又“唰唰”地罩了。那边的人又喊了起来:“大鲇子!”举起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鲇鱼…… 河套里长得最多的草是苫房草,我们叫他洋草,尖上有淡黄色的穗子,大片大片的。烈日当空天气炎热,正式割乌拉草的时候。有一种小纰红根的最好。割的时候镰刀贴地面,割下一大把,然后掐住草梢使劲往地上“扑通”“扑通”地摔,把草根摔开花后捆到梢上散在地上晒。到天砸软了絮在靰鞡里,多冷的天也不冻脚呀! 泥底的窝水处,常有小伙子们捞河蚌。他们光着的身子晒得黝黑发亮,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一会儿抱上来两个盘子大的家伙。岸边支着锅烧着火,新鲜的蚌肉散发出扑鼻的香味。 夕阳西照,红旗河畔的绿林披上金纱, 河水在林木的笼罩中向西静静地流着。数不清的白色蛾子在水面上拖着两条尾巴飞着,不知疲倦地扇动翅膀划着曲线。还有无数蛾子在水面上方起舞,像风吹雪片,像梨花飘零,好不热闹、好不繁盛!“哗啦”一声一条鱼浮上水面捕获一只蛾子,其他的仍然在飞仍然在起舞。天色渐渐发暗了,这是男孩们下钩的时候。他们登着小木船把一根一根带食的夜钩杆插在水边,又把顺河绳(带着一把一把鱼钩的长绳)抛进河心,预备明天早晨起到更大更多的鱼。 托盆儿(学名覆盆子)熟了,一片一片红辣辣的;草莓熟了,散在树木下的倭草中,像一点一点的星星;杏也熟了,黄黄的一树一树的。妇女们结成伙挎着筐到河套去。摘杏的时候他们往往爬到树上“哈哈”地笑着。

红旗河畔的秋天宁静而美丽,天高云淡,万木峥嵘。山里红一树一树挂满枝头;山丁子一束能有七八个,向外张着成降落伞形状;玫瑰果像一个个小红灯笼;最惹人注意的要算几树条籽了,红的像火焰一样有花红那么大,扁圆形的里面有汁液,吃一口酸甜中稍带点儿苦味的清香,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稀世美味呀,只可惜无从得到了。 菱角熟了,鸡头米也熟了。拿一把带钩的杆子,一会儿就摘一筐又大又成的菱角。 各种水鸟的幼雏羽翼丰满了,它们身体强健成群结队在水面漂游,在空中练翅,准备跟随父母到南方去。 河水着霜后分外清澈,能看透五六尺,喝着清凉爽口。鱼们都归到避寒的崴子里准备越冬。鲫鱼鲇鱼不用说,那些味道鲜美的鱼也不缺少。鳌花长到七八斤;“牛尾巴”全身金黄色身形和嘎伢子鱼一样;鱤条的嘴尖尖的,是水中的力士,能穿破渔网;黑鱼是水中的霸主比狗鱼还凶,能在夏季涨水时“乌乌”地叫,使人不知道水有多深鱼有多大,还能再被旋网罩住后把头扎进泥里,等网从身上过去后逃之夭夭。有时候在封河之前鱼捣崴子(集体从这个崴子移到那个崴子),像粥一样满河推,用大剿就能舀上来。鱼多了归在一个崴子里,到了冬天那儿也不冻,人们叫他“鱼哈”。 封河之后,下了大雪,河套里并不是万物萧疏,野鸡的鸣叫就是一曲长歌。它们十几个一群到庄稼地觅食,由大公鸡带着真是好看。如果在雪地里下上夹子,夹住一个其余的一下子全飞了。大雪天也能捉到野鸡:顺着风向撵,冷风刺它的膀根,它飞了一翅便扎在雪里,尾巴还在外露着,赶过去就捉住了。 大雪过后,还能到塔头沟里捉貉子,看到它了不能用脚踢,要用棉袄之类的捂。最有趣儿的是狍子,见到它了“嗷”的一声,它便站在那里伸着脖子四下看,见到人了才撒开腿跑,向起一跃一人高的条毛子便在它身下了。 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人们组成三五个扛着冰镩、咕咚耙、缕沟和剿箩子到水塘上打冰眼。从水塘的一端打起,用耙和钩把鱼一步一步的撵到一个角落,最后在那打一个冒眼儿,鱼就随着水翻花似得蹿进冰槽里。 千百年来,红旗河这个小流域也和整个松花江大流域一样,动植物和人类一年四季都在演奏着和谐的乐章,年年如此,世代如此。(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前些年,河套的林地无人护理了。人们为了“发财”就像清朝移民到东北跑马占荒一样纷纷占领河套地带。他们用斧砍、用锯拉、用火烧——昼夜火光遍野、黑烟滚滚、热浪袭人。挖沟机、推土机、拖拉机日夜轰鸣。 来不及逃脱的动物幼崽幼雏被捉了、被烧了。野鸟们在空中盘旋“嘎嘎”地叫着,就像人类失去孩子一样哀号,那声音是如此凄凉叫人听了加倍痛心,那是在绝望中求救的声音,可是没有应答。慢慢地、慢慢地,他们离去了。它们到了哪里,有没有像样的林地谁也不知道。是啊,它们世代生存在这块领地,在这繁衍生息,它们喜欢这里的树、这里的草、这里的水,——这里曾经给了它们无限的快乐——可是今天……没有人注意它们,人们只顾伐木、只顾开荒——只顾“发财”。 草皮被一片儿一片儿地扣过来,起初大片儿边上的草还发出芽来向下倒长着,不久就被耙耙得粉碎。攉出土的树根还活着,发出新芽,但不久就枯萎了。 数不清的抽水机喧嚣着把河水抽到地面,又从红旗河的上游引出两条渠往远处送水灌溉。红旗河见底了,只剩下一股小小的水流从水泥管中流过去,那管子算是小桥了。然而就是这股小小的水流里也充满了农药,浑浊不堪,所剩无几的小鱼在农药的“恩赐”下也死于非命。

去年夏天,我探亲回到红旗,和乡亲们谈到这里的情况。他们觉得这是正常的合理的,因为种了地得了粮食,就像杀了猪吃了肉是一样的再自然不过了,至于那些动物到哪里安家落户,气温为什么不正常了,空气中的有毒气体带来多大害处,五十年后、一百年后会怎样它们从来不去想。他们只知道杀了鸡取出鸡蛋可以吃,可是眼前得到这点粮食付出怎样可怕的代价呀! 天热起来了,太阳像火一样烤着大地,好像要把地里的禾苗晒干。上游的抽水机拼命的供水也供应不上需求,蒸发得太快了。离河道远的地方旱出了手指宽的大裂子,禾苗处于半枯状态——河里的水不多,抽水机无法把水送到那里。 东圈河岸下还残留着一棵树,算是劫后余生了,它的叶子有点发蔫,在孤独和干渴中一动不动。它该不能忘记当年那些并排成林的兄弟姐妹,那些引吭高歌的百鸟吧?如今什么也没有,偶尔来一只鸟光顾也只是短暂的停留,然后又“啾啾”地飞去。岸边不远生出两根山李子树条,大概是开地时落在土里的树根发出来的。可那树条长得并不新鲜,就好像患病中无助的孤儿。它生得太不安全了,翻地的犁耙随时都可把它折断。种地的人会保全它么? 其实,何止红旗河、牤牛河流域,松花江流域又怎样呢? 这里曾是动植物和人类共有的乐园,林木峥嵘芳草萋萋。动物们在这里一代一代的繁殖,构成完整又稳定的生态系统。人们到这里来洗澡乘凉,挖菜采果、呼吸清新空气,听着林中悦耳的鸟鸣。我闭上眼睛,在冥冥中仿佛见到那草间的马兰花、树下的蘑菇、火焰一般的几树条籽……

我站在红旗河岸上举目远望,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片茫然,太阳照着旱地反出的光直刺人眼,干燥的空气使人喘不过气来。我想找一处净水洗洗澡儿解解热,可是哪里能有呢?我只能走向河底,想在中间的小沟里泡泡脚缓解缓解。河底长着的稗草发锈,小水沟两边的泥地已经现出裂子。河底和岸上同样热,也像蒸笼,沟里的水也不凉,我才知道是徒劳的。我抬头望着依然高耸的两岸发问:“这就是红旗河么?”河道不语,空空的河床印证当年流淌着怎样的悠悠绿水,游弋着多少大大小小的鱼群;那河埃下塌出的老树根,无言地诉说着当年两岸草木葱茏,而今水源枯竭万物凋零……

0七年三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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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河呀,红旗河(王清武)的评论 (共 3 条)

  • 雪
  • 王东强
  • 陈梓
    陈梓 审核通过并说 红旗河在你笔下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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