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雨

入夏以来，一直干旱少雨。自从六月初割麦时节下了那一场霉雨以后，一个月时间，就一直没有再下雨。

人人都盼着能下一场透雨。酷热干燥、忍受着炎热的乡邻见面说不了几句话很快就会聊到天气上面来，鸡猴饿狗年，灾荒年要来了，老天爷怎么还不下雨呢？

割掉麦子的第二天，我顶着时断是续的零星小雨，用铁杈撒匀收割后遗留在地里的麦草，叫来了播种机，匆忙将玉米播种到了地里。以后我就很少再去地里看，不是我不想去，也不是我没有时间去，而是我逃避现实不愿面对那惨不忍睹的现状。眼不见，心不乱。

玉米断断续续出苗参差不齐、大小不一，干旱使有些刚露头的玉米小幼苗可怜巴巴的蜷缩在麦草里得不到雨水的有效滋润，枯死了很多。种果树苗木等经济作物的村民等不来老天爷下雨陆陆续续用自家购置的水带进行机井浇灌。机井的水量不是很大，每分钟六毛钱，由于土壤太干，水流走得很慢，每亩地浇灌下来费用也不是个小数字。由于去年凉干后的苞米每斤只卖到八毛钱，卖不上价钱的村民今年种玉米的聊聊无几。若用机井花钱浇灌再增加成本，经济上根本花算不来，累死累活还不赚钱，赔钱的买卖谁愿意做。

于是我天天看手机上天气预报那个软件，天天等着下雨，天天盼着老天爷救救我家那一点点濒于枯死的玉米。电视手机上天天报道南方强降雨闹洪灾致人死亡、经济损失惨重的新闻。可我们家乡得到的是每天赤日炎炎的高温天气和火爆爆毒日头的曝晒。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手机天气软件中看到，我们家乡陕西关中七月五六日两天有一场降雨。于是我暗中铆足了精神，憋足了劲，一定要利用这次下雨拯救我家的玉米。下雨的前一天，我骑电瓶车去了一趟五公里外的镇上，花八十五块钱买回一袋尿素，再加上去年剩下的那半袋，趁下雨的时候抛撒到地里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五日那天早上，天蒙蒙亮我就起床走到院子，抬头看到天空不见了以往的湛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蒙，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来势。我很快给常久未用的架子车轱轳打好了气，装上了肥料，并用帆布苫盖起来，停放在大门口。做好了出发去地里撒肥料前的充分准备，然后开始做早饭。

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窗外雨点打在遮雨棚上叮叮当当的下起小雨来。我很快放下碗筷，拉起架子车向地里走去。半道上，很多村民劝我现在不要去，现在刚下小雨，地很干，不适宜抛撒肥料。如果现在强行抛撒下去的话，这雨若下不起来一会停掉，起不到有效作用，浪费了肥料不说，还会把弱小的幼苗烧死。我不相信，明明预报今天有小雨还会转为中雨，怎么就会停呢。

我死犟死犟不听劝阻，固执的拉着架子车快速来到了地头，一看地里傻了眼，这才感到我大错特错，来的太早了。我心太急了，飘飘忽忽的小雨似有似无，这点小雨干涸的地皮都没有湿。若不顾一切、置若罔闻的这样撒下肥料，土地吸收不了，幼苗更无法吸收。这若有若无的零星小雨若真的停了，玉米苗死个精光光，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不成了村民茶余饭后谈笑的猛料。我心疼把钱白扔地里，不敢又不愿冒这个险。心有不甘的我站在地头等了很久很久，软呼呼的零星小雨一直似有似无，一或停一会下，似乎在讽刺和嘲笑我的鲁莽无知，失去信心的我终于拉着架子车灰溜溜的回家了。

此后，都是这样忽悠人的零星小雨，大不起来，一会停一会下。我在烦躁不安中等了整整一天，傍晚我心有不甘的从架子车上卸下肥料等物，晚上无可奈何的睡觉了。

那一夜我失眠，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一次又一次爬起来站在房前的台阶上仰头看那黑沉沉的天空，祈盼着大雨的到来。迷糊中我听到院子里淅淅沥沥、丁丁当当忽大忽小的雨声。心里迷迷糊糊的乱想着，这么大的雨正好可以撒肥料，明天要是雨停了该怎么办？要是有人能帮我合作用手电筒照明的话，我现在就想去地里，可惜这是不现实的幻想；又想到预报明明说明天还有雨，等明天早起再去地里也不迟……

迷迷糊糊浅睡一直到天蒙蒙亮，爬起来一看院子的水泥地面一大片一大片黑乎乎的水渍，暗喜昨晚雨下了不少，地里不会再干了，松软潮湿之后正好可以撒肥料。于是又趁很多人都还熟睡之际，原样装上肥料，拉着架子车，奔向了地里。天不遂人愿的是，当我赶到地头时，雨停了。一天一夜的小雨，下到地里并没有多少，地皮只是湿了一层薄薄的浅皮。我不服气的用力踢倒了一个顶层湿漉漉的土块，哎哟！坚硬的土坷垃隔着布鞋硌的我脚尖生疼生疼。

他妈的！看样子暂时这雨不会再下，我失望之极的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恨恨的咒骂了一句，无功而返的拉着架子车又回来了。

吃过早饭洗涮过后，院子里的雨声忽然啪啪啪的猛烈沉重了起来，淅淅沥沥、丁丁当当的雨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密集的雨点像一支支利剑从天空射向地面，一朵朵美丽的白色水花溅起后又形成一圈圈温柔可爱的小涟漪，雨终于下大了！

苦苦等待多时的有利时机终于来了，机会总是垂青有所准备的人。我来了，我的玉米有救了。我再一次穿上雨衣拉着架子车，忽地冲出大门奔向雨中……

二〇一七年七月七日于陕西杨凌夹道村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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