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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父亲

2019-04-18 10:47 作者:登哥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的父亲今年82岁了。他的年龄其实他自己是不知道的,只知道是己巳年的。我们根据母亲当年的描述,推断他应该生于1929年。

父亲的名字叫陈昌银,名字的含义他也不理解。从字面上看不难看出那是我爷爷那一辈人最朴实的愿望。我爷爷在当时是个卖“弯圪枓”的,就是打柴根卖的人,估计应该相当于旧时有些地方所谓“樵夫”。“金钱”应该是爷爷辈最追求的东西。于是给儿子取名就按照“金、银、财、宝”的顺序来。于是我大叫陈昌金,父亲排行老二,自然就叫陈昌银,三儿子叫陈昌财,没有四儿子,所以遗憾的没有把“宝”字取全。

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文盲,几乎是一个字不认识,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父亲年幼时也跟着爷爷卖“弯圪枓”,长期形容说一年四季打着光脚板挑“圪枓”卖,童年甚是凄苦。青年时参加过当时乡上的“乡警”,估计相当于现在的民兵。那是父亲有时候向我们炫耀的一段经历。描述如何背着一杆步枪,装几颗子弹,到乡里到处耀武扬威。母亲于是经常挖苦他是“国民党的烂丘八”,横行乡里的“国民党反动派”。每每这时,父亲总是憨厚的一笑而过,也不辩解。据父亲讲,达州城解放的时候,他奉命在铁桥上欢迎解放军。当时解放军是和平进城,从南外的雷音铺方向经铁桥进城。军阀刘存厚和国民党军队已经撤退,父亲和一些乡警不带武器站在铁桥上欢迎解放军。父亲描述进城的解放军战士“全是东北大汉,黑黢黢的,5米远一个,5米远一个,端着冲锋枪,威风凛凛。”吓得父亲和那一帮子乡警“腔都不敢开。”

解放军进城后逐个审查父亲等人,听了父亲的家庭情况,负责询问的解放军和颜悦色的给了父亲两块钱,让父亲回家种田。爷爷一家人分得了王家石坝王姓地主的一间房子,又分得了土地,从此结束了卖“弯圪枓”的生涯,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但当时家里穷,20多岁的小伙子一直未娶亲,一直到遇上我的母亲。

现在家里还保留了一张老照片。年轻的父亲、母亲和村里另外一位村姑的合影。父亲站在两个年轻女子身后。一个细节让我捧腹不已,大字不识的父亲胸前居然别了两只钢笔。想是当时想以“有文化”的形象去吸引母亲。

据说当时父亲穿了新衬衣,胸别两只钢笔,戴付眼镜,被周围的乡亲戏称为“二老少”。因为父亲排行老二又一副少爷打扮,所以赢得了这个雅号。不想这个雅号就一直被人叫了下去。直到今天,老一辈的人见到父亲还是直呼其“二老少”的诨名。(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合作社后,由于父亲出身贫寒又有些魄力,虽然做过国民党的乡警,但任然属于“苦大仇深”系列,划成份时被划为“贫农”,属于依靠对象,所以父亲做了我们那里首任生产队长。这队长一当就是20多年,虽然“四清”时受过一些冲击和审查,但还是安然过关。一直当到70年代末吧。如果不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凭资历,父亲应该可以做个乡干部什么的。可怜父亲虽然时常别着两只钢笔,可连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好。

我见过父亲写自己的名字。“陈”、“昌”二字歪歪扭扭的勉强可以辨认,“银”字不知父亲怎么画的是左看右看也不像。但父亲居然很得意,说这个“银”字只有他自己能写,别人模仿也模仿不来。被母亲和我们笑过几次之后,但凡遇到非签名不可的时候,他干脆前面歪歪扭扭的写“陈昌”两个字,“银”字便胡乱画一个圈代替作数。这样居然也当了二十多年的队长。不过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到父亲胸前别钢笔了。

父亲当队长期间,为生产队修了第一条公路,引进了第一家打石场。父亲有时候喝了酒,遇着现在有些干部作风不好,便感叹道“想我们当队长那几年…….. ”,有些骄傲、有些无奈。

父亲渐渐老了,由于母亲相对比较强势,父亲在家里一般很少言语,大多时候都是默默做农活,干家务。有一次节我们全家回家过年。那时候没有电视机之类的,三十天晚上我们那里的风俗是全家人守在灶钱,烧起大“圪枓”,一家人围着火堆洗脚、守睡。我们几个小辈提议全家每人必须唱一首歌。母亲是一个活跃份子,随即附和。当大家都唱完了的时候,坚决要求父亲唱一首歌。他只会唱“东方红”,但被母亲先唱了,从来不唱歌的父亲被我们逼得没法,吭哧了半天,居然憋出了一句“三民主义…….”出来,据说这是父亲当年当乡警时受训的国民党国歌,但父亲黄腔黄调的这四个字,早已把全家人笑得人仰马翻。

前两年母亲去世了。父亲变得怪异起来,许是多年受母亲管束,性格多有压抑,现在母亲去了,他一段时间比较的疯狂起来。天天上街,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他一天到城里滨河路看那些老年人唱歌跳舞,完了喝二两老白干,二麻麻的回家。父亲一直喜欢喝酒,现在一天还能喝一斤左右老白干,抽两三包烟。

我们爷爷一辈分得房子现在被城市开发要拆除了,包产田也被征用了,别人都忙着和政府讨价还价,父亲却一个人最先把土地征用签了字,一共领了9000元钱。父亲有一天忽然伤感的对我说,近来老是做,“你妈叫我下去陪她了”。言毕有些戚戚然。我便责备他一天胡思乱想,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现在活100多岁的人多得很呢。他突然又悠悠的说,“别人给我算了的,我要活90岁。”一副很自信但有很茫然的样子。

昨天,妻子急性阑尾炎手术,父亲和姐姐一起到家里来看望。平日里父亲从不单独到我们家来,因为他不会乘坐电梯,尽管我教了他几次,他任然害怕这个东西,所以宁愿不到我们家来。即使来了也绝不过,因为他抽烟,一辈子在农村养成的卫生习惯也不适应城里的生活。他昨天一来就把我逗乐了,80多岁的人了,穿了一件灰色西装,关键是他手指上戴了两个硕大的戒指!一辈子做农活的粗糙的手戴两个黄澄澄的戒指看起来十分滑稽。我拖过他手来看,黄色的戒指隐约露出些许桃红来,我说你这什么戒指,父亲呵呵的笑道:“10块钱一个,便宜,我就买了两个。”言毕又把手翻来翻去的看了一下,很满意的样子。

我赶忙拿出相机,我说我给你留个纪念,父亲特地摆正身子让我照相,临了特地把戴着戒指的手搁到胸前,看着父亲这幅样子,我忍着笑是啪啪啪啪的给他照了10几张。

我很怀疑老人家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戴起两个假戒指,让我一下想到了两只钢笔的故事。我大叫到,今晚我要给你写一遍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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