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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里路云和月

2020-08-16 08:06 作者:建梁洲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三十里路云和月

那年,也是八月中旬的一天,我正在段甲岭中学读高一,家里准备刷屋子,要我从学校东北边的石灰厂买一百多斤生石灰推回家。老家离学校二十多里路,都是曲曲弯弯的山路,一个星期回家一次,也没觉着多远,上坡下沟,翻山越岭,弯转回旋,一个多小时饿着肚子也能到家。这次推石灰回家可就不一样了,艰难困苦,险象环生,让人终生难忘!

按说,在学校的操场上,天天可以望见石灰厂的缕缕轻烟,有时爬上山坡可以看到工人工作的场景,深深为他们不怕烈日晒不怕高温烤的干劲所鼓舞,还有一点亲切感就是,那忙碌的人群里边有我熟悉的两个老乡,时不时地利用晚饭后的时间到他们的宿舍聊聊天,有时也会从老家捎些东西送给他们。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对我们来讲就是关系好,相互都方便。这不,买石灰,这关系可就用上了。要知道,上世纪的七十年代,石灰是工农业重要的生产资料,凭票或物资局开具信件才能买到。那年月,在路上推一车石灰都觉得脸上有光彩,眼神儿告诉你,这人了不起,不是有人就是有后门。后门咱没有,人咱还真有,真真正正石灰厂发料员赵满军,还有爆破员方俊林。

头天晚上已经和方俊林说好,把发给他的石灰票给我用,可到了第二天中午,他却因姥爷去世赶回家了,唯一的希望就去找赵满军。问遍工友,找遍矿区也没见着人影,饿着肚子的我傻了。看看火辣辣的太阳已过正午,想想离家还有三十里路,白跑一趟不说,回家怎么和父母交代。哎,颓败的心绪无法言说,焦虑得极像热锅上的蚂蚁,在空旷的冒着白烟的生石灰料场上徘徊,愁肠百转,毫无主张。此时此刻,可以这样说,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我,一个十六岁大小伙子没辙了,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瘪蛋了。心想,如果有照相机拍下此时镜头作为个人历史的回顾,那我就是一个穷困潦倒无计可施的可怜之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是对别人而言,对我,大难不死必有人帮!(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来了,来了,我来帮你。赵满军从天而降,我不该死有救星。他是患感冒去了趟卫生院,回来听工友们说有个老乡在找他,便风风火火赶到了石灰厂。听明白我的来意,痛快地二话没说,就把他的二百斤白灰票给了我,并三下五除二捡熟石灰块儿帮我装上小推车。满满当当,灰白亮,感动的我热泪盈眶。

人在受难之时,特别是在解困那一刻,有时傻的可,语无伦次,甚至是手足无措。我明明知道人家一年的石灰票让给我了,一个小小的学生,我拿什么还给人家?小推车上的两百斤生石灰试着掂了掂,很重,很费劲,凭当时的勇气和身上劲头能推走。赵满军看我的样子没问题,满意地拍怕我的肩膀,说声到门房别忘交石灰票,并信誓旦旦地说,仨小时准到家。

为三小时到家而拼命。

我刚到门房交完票,赵满军又追上来递给我一块塑料布,说是有备无患,累了可以当垫子坐着。顺手递给我半个玉米面窝头,说是中午剩的别嫌少,路上饿了吃。我只能谢谢,感动的无言以对。

烈日高悬,天气预报三十八度。从石灰厂到学校抄近道儿三里路,走砂石大路超过十里地。没法子只能舍近求远,两百斤石灰载重可不是闹着玩的。大晌午路上人车皆无,光天之下就我一人如牛负重蹒跚而行。一步几滴汗,我没数过;一步几口喘,心知肚明。一开始还行,走着走着,腿脚发笨,小腿缀了秤砣一样步履维艰,此时的肚子开始不给力,咕咕叫的自己都心烦,嘴里开始冒狼烟,真想找个凉快的地方歇一歇,可回家的盼头又让我迈开大步向前闯!这时,这里,有的只是原始的念想,绝没有诗和远方。因为诗对于我只是语言的几个符号,只是身外的一片星空。远方,多远?我的学校就在眼前,离家还有二十里,这才是我所渴盼的地方。

人是需要有一点精神的。有了顽强拼搏的精神支撑,步子迈得会更大,哪怕汗水模糊了双眼,奋不顾身,勇往直前,这就是当时的口号,也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精神追求。虽然为自己,但也激情澎湃。

过了学校全是山路,曲曲弯弯,上坡下沟,推车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便找个树荫下喘口气,干咬赵满军给的半个窝头,吃得快,咽得急,又没有一滴水,嗓子噎得差点背过气。饿极了,仗着年轻火力壮,翻瞪几下白眼又上路。

七八月的天,小孩的脸,一时一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眨眼之间又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大有山欲来风满楼的阵势,又有风来雨到的惊魂。我当时吓坏了。自己可以找个地方避一避雨,一推车生石灰可就玩完了。咱学过化学,生石灰是氧化钙,遇水生成氢氧化钙和二氧化碳。怎么办?赵满军给的塑料布派上了用场。躲到山路旁的一棵老榆树下,大雨随风而到。

一场大雨浇的我成了落汤鸡,一个火球从我头上的树梢滚过,一个炸雷把老榆树劈下半个树冠。我,呆若木鸡,吓得缩成一团,还好,阎王爷没收留我。虽浑身颤抖,但毫发无损,庆幸劫后余生。不敢想,当时也不容想,当你刚刚看到险情瞬间,一声震耳轰鸣已经让你目瞪口呆。想来,死是非常的容易,惊诧在一呼一吸之间,容不得你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惊愕之后,劫难之余,眼望大雨飘然而过,耳闻惊雷还在天边轰鸣,我站在山路上久久挪不动麻木的双腿。

雨水汇成浑浊溪流,溪流交汇,山洪暴发,眼前的干河沟,大雨过后就成了滚滚洪流,山石滚动,浊流翻涌向前。望望天空,一番云雨又要演绎,一阵凉风吹得我浑身发抖。心想,再过一会儿,山雨轮番登场,恐怕三更天也到不了家。急中生智,化整为零,我首先一人趟水过河,感觉洪水还未淹没膝盖,冲力和滚动石块构不成重大威胁,就用塑料布包裹适当重量的石灰块背着过河。一趟,两趟,第三趟,不该死有救星,一位同届同学正好路过,帮我推过小车,又帮我重新装车。听我讲的过程,挺感动,就不容分说帮我走一程。

山路弯弯,雨过路有些滑,但有同学帮扶拉拽,上坡下沟一路平安。到了尚庄子村,同学到家了,我也将走上砂石路。他心肠挺热坚持送我到家,我婉言相谢,他看我执意不肯,便也不再强送。

再见,老同学!望望前面的路,虽然坑洼不平,但离家不到五里路,再看看雨后的斜阳,到家天就黑了。希望就在前方!

渴,焦渴,賊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家三里地,再也走不动了。路上坑坑洼洼都是水,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山路两旁的绿树时不时地滴着雨水,口渴难忍,背靠一棵杨树大口喘气,此时的鼻腔喷出的是两团火!

瓜地,面瓜地,香气袭人。白庄子村的瓜窝棚像鬼子炮搂一样威严,看瓜的不时地吆喝几声,吓得山喜鹊扑楞楞地展翅突飞,也在警告偷摸瓜的孩子大人,看瓜人眼盯着你呢,可别让我逮着,竟不时地用枪朝着空中鸣放,吓唬偷瓜人不敢近前。

我不怕!人渴饿至极,脸面一钱不值,危险在所不辞。雷电劈树,大难不死,偷瓜解渴还解饿,渴饿驱使,越是艰险越向前。偷瓜偷得大胆而潇洒,竟有点明人不做暗事的架势,但转念一想也要讲究点策略,毕竟是偷摸行为。瞧准机会,趁着看瓜人进窝棚的瞬间,我匍匐着进了瓜地,捡熟的大的摘了两个,滚过瓜地啃咬起来,吃相绝非好看。这时也不忘读书人的愚道:窃书不为偷,偷瓜不算窃。

两个面瓜下肚,懒虫似乎上身,又困,又累,又乏,浑身散了架一样,靠在那棵杨树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对了,还作了一个,梦见灵山的泉水叮咚作响,我捧起泉水大口大口地狂喝起来,那凉,那甜,那解渴,喝的我肚子都快撑爆了。一激灵一场梦,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竟发现有人用水壶在给我 喝水,亲切慈善的面容多么地熟悉,定睛一看是妈妈

天早黑了,圆圆的月亮挂在空中。月光下的妈妈还在用凉壶喂我水喝,让我感到莫大的体贴和母爱。我全醒了,扑进妈妈的怀里哭起来,是情不自禁地哭?是委屈地哭?是见着最亲的人一种自然的情感释放?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亲人来到身旁的那种切肤之感?

知儿莫如母。人到什么时候都别忘了生你养你最疼爱你的妈妈,你的、我的、他的最伟大的母亲

一趟推石灰的历程,艰难困苦,险象环生,几十年过去了仍记忆犹新,不时引起阵阵心痛。再一想,和以后的人生之路比起来,这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2020年8月16 日改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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