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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禾

2019-08-09 11:18 作者:梦韵有荷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在我们的家乡,一年田里要种稻两季。农历六月进入盛时节,日照时间较长,热度急聚上涨,气温几乎每天都在到35℃以上。这时,田野里早稻成熟了,在收割后必须赶在立秋前插好晚稻禾秧,否则会因光热照晒不够,影响秋季的收成。因此,在小暑大暑两个节气最热的夏天里,农村里家家户户,大人小孩全上阵,抓时间抢收早稻、抢插晚稻,这种特有的“双抢”农事活动,是一年中农村最繁忙,农民最累最为辛苦的时候。

小时候,由于家里缺乏劳动力,10来岁就开始参加“双抢”劳动。因为我们知道,禾长大了就会有收获,能给我们带来喂饱肚子的米谷。无邪的我们,就这样带着童趣,在父母的巧语下,且累且快乐,帮着父母干一些力能所及的如割禾、抱禾把、拨秧、栽禾等农活。

鸡叫三遍的时候,父母早已起床干活。父亲开始搬麻垫和谷袋,母亲则负责洗锅碗瓢和做早饭等活,她边做边开始嚷嚷起来。“根呢、西子、牛唉……,快点起来约” 尾音拖得长长的。两个姐姐听到后迅速地从床上爬起,而我,故意装着没听见。由于晚上热的难以睡着,而且蚊子也多,老是在耳边嗡嗡作响,不时地还在我身上叮上几口,庠得更无法入睡,而且,快天亮的时候天也比较凉快,蚊子也少,就想在这段时间多睡一会儿,多赖下床,满足一下心理上的要求。

“莫睡觉了,牛唉,趁早多割一点禾,好撸禾把给你爸打。”过了一会儿,母亲又喊了起来。我睁开惺忪的还带有酸意的睡眼,从南边的小窗看到天上还挂着几颗星星。

“根呢,理好袋呢放到车上,等下你堆皮轮车;西子记得拿簸箕和三把镰刀,牛唉提茶壶……”。在我们刷牙洗脸的时候,父亲一边安排一边将放在正屋的四方带有耳的禾斛驮出,放在东面的梨树下。

天边微泛鱼白,父亲驮着禾斛走在前面,大姐第二,二姐紧跟,而我就跟游似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最后。一路上,可以看到别人家田里有人影在晃动,不时还响起砰砰的打禾声,看来我们是起来有点晚了,也许是父母心疼他们的孩子,不忍心叫我们早起,让我们多睡觉一会儿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到了田里,先由大姐割出一个豁口,我与二姐则将禾把撸到一边,腾出一块可以放禾斛的空位,并与父亲一起慢慢将禾斛放好。随后,父亲坐在田埂上吸着旱烟,我们姐弟三人则开镰割禾。

姐姐五颗一茬,我只能三颗一茬。割禾非常有讲究,是个没有科技含量的技术活,既要熟练也要手巧,更要心明眼亮。割的时候要站在从右算起的第二颗后面空格里,半弯着腰,从右割起,再用镰刀在右边脚边的先割的禾蔸迅速分个叉,将割好的禾搁在上面。一般左手揽禾握禾,在禾第一片叶与杆交叉处握着最好,右手拿镰刀,食指放在镰刀背抵到,其它手指紧握刀把,且左手在上,右手的镰刀向下向左边斜,要在左手握禾处两寸以下割,并向怀内稍带一下,这力度要恰到好处,不能猛用力,割完一颗正好收手,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割到左手或自己的脚,使得“双抢”时节都没有办法干活。

姐姐早几年就下田干活,割禾比我熟练,在“嚓、嚓……”的声后,稻田露出一截截整齐的禾蔸,姐姐的身右边多了一茬禾把,将我甩得好远好远。而我,慢腾腾地,一颗一颗慢慢地割,生怕割到自己的手。割了几米远的样子就开始腰酸背痛,又站一起休息下。而且,禾上的蚜虫、卷叶虫、臭屁虫及不名虫豸在割的时候基本上都掉进田水里,虽然裤管全部放下,在脚动的不多或较少的时候,却趁机一个劲地往裤子里钻,不时地还叮咬我几口,奇庠无比,还有那可恶的蚂蟥,悄悄地附在脚肚上吸血,整得我割禾的进度非常缓慢。

看到此状,父亲便叫到:“牛唉,过来,你撸禾把给我打。”我正好割得难受,想换一下,便连忙应了一声,放下镰刀,开始做撸禾把递禾把给父亲打的活儿。这活儿较为轻便,由于打禾将谷脱粒到禾斛有一个过程,我可以站到歇一下,等父亲打好再递过去,只不过禾把撸在胸前,泥水容易打湿衣服,搞得全身及脸上都沾满了泥巴。

随着太阳的升高, “砰、砰、砰砰……”的打禾声,时缓时急,在乡间田头有节奏地此起彼伏,一场雄浑盛大最有节奏感的乡村夏收交响乐曲在田野里演奏,在田野的上空回响不绝,成为此季最动人的旋律、最感人的乐章。

打禾是一种异常辛苦的劳作,要有一定的体力和耐心,且都得憋着劲儿。人站在禾斛耳旁,双手码齐一个适合自己的禾把,紧握禾把没有禾穗的那一端,向头右边上扬斜举起,在空中划个孤圈反回,再用力将禾穗打在左边禾斛板上,谷粒在惯性的作用掉落大部分,再撒开稻草抖几下,夹在稻草里谷粒就自然地掉到斛里,这样可防止到手的谷粒在再次上扬时被抛撒到田里,多了几分收成。经过反复打几次,禾穗上的谷粒基本脱在禾斛里,手上剩下的只是稻杆了。打禾一般是成年男子干的活,因为他们有力气,会打的禾斛砰砰作响。没有力气的人打禾,打在禾斛上很轻,就撞击不出声音,谷就不容易脱粒,这等于白打,在干无用的活。拍打完一手水稻,将稻草分撒在田里,又码过一手,继续打,重复一样的动作。

等到禾斛离禾把有一丈多距离时,父亲和大姐一般在前拽拉禾斛的耳,我和二姐在后面撅起屁股推禾斛板,齐心协力将装有刚打下稻谷的禾斛推到禾把旁,有时一不小心还会被禾斛底下的禾蔸反弹起的泥水溅得满身都是,看起来就像一个只有两眼转动的泥人,十分可笑。

而我,也许是肚子早就饿了,累得连脚都挪不动,半撸半歇,眼睛一直看着田路,企图发现母亲担早饭的踪影。大姐帮忙打禾,二姐与我一样偷懒,割一阵歇一脚,父亲看到也不作声。直到禾斛里装有三袋谷的时候,母亲才会在我们的视线里出现。母亲还没有到田埂,父亲早就招呼我们过去,顾不脸上的泥巴,也顾不上脏,简单地用沟里稍微干净的水洗一下手和嘴,端起碗舀一碗粥,不用夹菜就赶紧往肚子里倒,毕竟饥肠辘辘的胃急需填饱,满足我的胃才是此时最为舒适的感觉。

吃好早饭,父亲“吧嗒吧嗒”过了一撮烟丝瘾后,我们又要开始干割禾、打禾,装袋推谷回家等活了。

这样的活儿,一般要持续20天左右,虽然辛苦,但对于农人们来说,看到新收的稻谷有着说不出的兴奋与喜悦,心里是甜的,古铜色的笑脸如绽开的花朵。

我从十三岁开始,到大学毕业时,只要家中有“双抢”,我都要参加,算一下大概有十一个年头吧。个中辛苦,是现在的孩子无法想象和理解的。

如今,三十几年前全家出动、披星戴月的劳作场景在夏收的时候早已销声匿迹,几岁或十几岁的孩子参与田间劳动更是已不可能见到,留在那些炙人岁月无人叙写的历史长河里。也不知从何时起,田里大都只种一季水稻,收稻也已经用上收割机,农业机械化程度越来越高,而且因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农村的孩子大多没有参加过田间劳动,如果父辈们不传述,也无法知道双抢是怎么一回事了。

虽是如此,我还时常忆起那段艰辛,任孩提时流满了汗水和蘸满了泥水的劳作身影,与已逝父亲的往事搁在记忆的沙滩,刻在了心灵深处。那些历练,那些磨难,如温情的天一样壮丽迷人,练就了我强壮的身体,继承了农人吃苦耐劳的品质,明白了美好生活的来之不易,需要我们自己用双手去创造。

“双抢”,虽累犹乐,成了流年记忆里的时光中最为厚重的那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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