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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月

2018-09-21 07:56 作者:山中老兵_59378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边 关 月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儿时读,在老家堂屋昏黄桐油灯下朗诵这首由唐朝诗人王昌龄所写的边寨诗,摇头晃脑,音韵悠长,完全沉醉于秦汉边关月色之中,似乎置身风刀霜剑关门城楼,望孤独冷月悬挂大漠夜空,听长空雁叫,闻箭楼梆声,听幽怨羌笛,幼小心灵从此升起一轮皓月,永不坠落。

年少时求知若渴,一心只读圣贤书。年青时,投笔从戎,风潇晦,从未有过片刻安宁。中年时,忙于生计,无暇舞文弄墨。直到老之将至忽然感到人生短暂商海无涯,方知经商如蝇逐臭味同嚼蜡,才痛下决心抛弃一切,闲居在家颐养天年。

自从脱离商海蜗居田园以后,受儿时诵读唐诗引响,闲暇之余想写一篇有关月亮文章自娛自乐。然而,想归想,因自感题目过于宽泛,涉及知识面太广,而自身笔力又单薄粗浅,心存疑慮只好作罢。然跃跃欲试之心不死,欲罢而不能。去前年,终于忍耐不住,壮着胆子试写一篇散文《川江月》,借以记叙亲身经历,悼念亡故战友,舒发人生感想。仅管文不尽意,好歹总算尝试了一回作文乐趣。(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殊不知,写了《川江月》后仍不满足,还想写一篇《边关月》作为姊妹篇,这也是情有可原。回顾一生,进过大学门,当过兵,上过战场,背过死人;退伍后受政治迫害枉受一年牢獄之灾;无罪释放后因祸得福下海经商,发了一笔小财,总算老来衣食无忧。回顾当年,少年时勤工俭学进深山抬运木料餐风饮露,从军时“敲青山”露营异域热带丛林,落难时流浪滇缅夜宿荒村野寺......这一生,算得上浪荡的一生,曲折的一生,坎坷的一生。这一生,有过淒风苦雨,有过风花月;有过风狂雨骤,也有过月白风清。

曾几何时,以地为床、以天为被而又洽逢星汉灿烂之时,面对星空朗月,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回忆儿时读过有关描写月亮的诗文,惊叹古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心境下,将世人心目中普普通通的月亮细分为明月、朗月、皎月、晦月、皓月、秋月、弯月、半月、薄月、清月三六九等。细观头顶天穹一轮清辉,不得不对古人奇思妙想拍案叫绝。不仅如此,还惊叹古人把不同地点、不同环境下,又将山月、海月、云月、风月、花月、沙月、青月、湖月、星月、水月、松月、天月、冰月、石上月、云外月加以区别;如果为追忆历史、叹古今风烟轮回,又有汉月、晓月、寒月、古时月之说。余以为,若再以地域划分,还应有边关月、大漠月、江海月之别。而其中最让人心荡神驰、最让人刻骨铭心的莫过于边关之月。例如: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再如: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风不度玉门关。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好一句 “一夜征人尽望乡”!这是绝句中的绝句。没有当过兵的人,就算是当过兵但没有去过边关大漠的人,无法体会古今边关将士望月思乡之苦。我仅仅去过山海关,没有去过玉门关和嘉峪关。但是,我去过中越边界的马关都竜街曼家寨,去过中老边界的磨罕,去过一水之隔的麻栗坡船头国境线,而且是在硝烟弥漫的越战时期,是在我投笔从戎之时,在南国边陲曾数次遥望边关圆月,思故乡,思父母,思亲人,思情人。

南国边陲,风沙不再,大漠不再,驼铃不再。只有凤尾竹、只有槟榔林、只有橄榄树。然而,天上那一轮曾经照过长城箭楼上头戴金盔、身披铁甲的秦汉守关将士的明月,如今,星垂阔野,夜静更深,冷霜般清辉洒在洗得发白的军装上,愈加亲身体会到古人在边寨诗中所描绘边关冷月那种寒彻、那种冰冷和淒凉,并非凭空捏造,并非无病呻吟。

公元一九六五年中秋圆月之夜,越战时期的云南省麻栗坡县船头国境因防空实行灯火管制,没有露天电影,没有慰问演出,甚至连往常兵演兵的联欢晚会也因战事吃紧一律取消。出国部队乘着如霜月色闭灯行驶,滚滚铁流跨关而过驶入越南,这是何等雄伟的边关月色!当时,我正同几名女通讯兵在军事捡查站左侧木瓜树下席地而坐,观望沈阳军区高炮师车队浩浩荡荡开赴越南,品尝部队发放的中秋月饼,用手风琴为小军妹们演奏新疆歌曲“库尔斑大叔你上哪?”欢快的琴声引来工兵营测绘班士兵们围观,自发的临时聚会演变成月光晚会。正当众人兴高采烈之时,我发现一向活泼开朗的湖南岳阳藉女兵郑如兰,凝望圆圆皓月哀愁淡淡,思绪绵绵;小女兵如痴如傻,默默无言。我猜想她一定是思念故乡八百里洞庭:今夜一轮硕大无朋的冷月,映在烟波浩渺的洞庭湖水之中,就象一座冰山托起一轮玉盘;清风徐来,水弄月色,冰山散作万点光波,漂金浮银,闪闪烁烁......

郑如兰,这位在洞庭湖畔长大的湖南妹子,是昆明军区情报三局船头通讯站一名优秀报务兵,我曾有幸同她一起驾车去昆明黑龙潭通讯团仑库调运军用电台。一路上,活泼开朗的湖南妹子笑声不断歌不断。闲谈之中,得知她是生在船上长在船上的漁家女。头上有两个姐姐,她是“三妖精”,天生一副好嗓子,是父母最疼的心肝宝贝,是岳阳中学出了名的校花,从军后是部队重点培养苗子。

军旅之中,男兵女兵授受不亲,管理极其严格。我曾多次奉命运送昆明军区国防文工团到边防部队演出,从未发生过向女兵示爱“緋闻”,因此才会被派往女兵成堆的通讯站执行地下坑道施工任务,因此才会有此次与女兵同行的“美差”,此次任务令其它老兵们艳羡不已。船头通讯站的女兵们视我为兄长,有何心结都愿意向我倾诉,我所得到的回报则是小兵妹们私下酿造的湖南小碗糯米捞糟和四川小坛泡莱。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离文山西畴十八公里处有一眼硕大的路边石砌水井,我同郑如兰仃车加水时,洽逢沈阳高炮师援越车队也在此仃车休息,在井边洗手的郑如兰同炮兵哥们攀谈起来,不知何故,操北京口音的士兵们无论如何要郑如兰唱一支湖南歌,于是乎,一首高亢悠扬的湖南采茶调“十里茶山送情郎”应声而起,炮兵们听呆了,部队长吹了几次出发哨才依依不舍发动车子。一辆辆炮车隆隆驶过凉水井时,北方大个头兵哥们都庄重地向郑如兰致以军礼:“小军妺,谢谢您——”郑如兰则眼含泪花微笑着挥手致意:“同志哥哥们,走好!一定要平安回來!”

可以想象,那些在越南安沛机场与美军战机浴血奋战的高炮师炮兵们,一定会永远记得水井边唱歌的湖南小军妹,一定会永远记得“挑茶叶的哥哥你慢慢走啊,莫忘妹伢子我在家守空房。”这句揪人心肺的歌词。井边的歌声余音袅袅,余情绵绵,时时进入大个子炮兵们乡。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边关月,照了古人照今人,永永远远,那样苍白、那样凄凉;那样忧郁、那样孤独;那样宁静、那样明亮;那样朦胧,那样多情。边关月,永远是古今关山一道风景,永远是守关将士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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