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病了
去年一个初冬的下午，我下班刚回到家就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还没有开口说话，一种不祥的预感便袭上我的心头。因为一般都是我给家里打电话，除非有急事，家里人才会找我。电话那头父亲拖着长长嗓音：“你妈的病疼得受不了了，中医院看了几次也不管用，就托亲戚联系到陆军医院去看看。”听着父亲的诉说，那句“都说养儿能防老”的话瞬间跃入脑海，深深地刺痛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那时候，母亲的腹部疼痛已经有两周时间了，本来我打算请假回去看看，但母亲怕影响我的工作，执意不让回去，每次打电话都说病情有好转，慢慢就会好的……然而，父亲这突如其来的电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感觉母亲的病肯定严重了，要不然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的。之前，在父亲的陪伴下，母亲去当地医院做了胸透、心电图、B超等检查，依然判断不清楚到底得了什么病症，最后医生就按照胆结石术后胆管炎症来治疗。母亲的胆结石早在10年前就做了手术，怎么突然胆管又发炎呢？普通百姓并不具备医学知识，只能按照医生的要求进行治疗。两周时间过去了，母亲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而且疼痛反而加剧，折磨得她昼夜难安，坚强的她迫不得已才选择了去省城做进一步检查决定。
接到父亲的电话后，我匆匆收拾好行李，搭上东去的列车去陪母亲看病。到了医院，医生仔细地询问了母亲的病情以及既往病史，也认真地查看当地医院的检查结果，非常慎重地告诉我：“从你母亲的病情来看，很有可能与心血管有关，不过最终结果还要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才能确定。”根据医生的安排，我陪着母亲从楼上跑到楼下，耐心地进行胸透、B超、肠镜等检查，让本来就虚弱的母亲更加疲惫不堪。然而第一轮的检查结果出来后却显示都很正常。医生又一次地找我说：“排除前面的检查结果，你母亲的病因是心血管病的可能性很大，并极有可能是血管狭窄引起的，要进行心脏造影检查才能进一步确诊。”心脏造影这个陌生而又专业的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经过医生的解释，我才有些明白。心脏造影就是将一根很细的导管插入到主动脉里，然后通过导管前面的小口向主动脉血液注入造影剂，使X射线可以将沿血管流动的造影剂在显示屏中显示出来血管及心脏的形态来。
紧接着，医生向我一一列举出做心脏造影检查可能存在的风险。当要求家属签字确认的那一刻，我有些紧张，不知道能不能签这个字，万一有问题怎么对得起年迈的母亲呢？也许是医生看出了我的犹豫之意，继续向我解释出问题的几率很低等等，让我不要顾虑太多。就这样，我在第一次在母亲的病历上签上了名字。
第二天一大早，我用轮椅推着母亲去手术室时门口排队，寒风从大楼大门直灌进来，看着穿手术服的母亲有些冷，我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的身上，把轮椅推到一个避风的拐角处等候。大约过了三十分钟，从手术室门口探出一个头，大声喊到：“张延祖的家属把病人推进来检查”。听到要给母亲做造影检查的召唤，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紧张，也许是害怕出现不好的结果。我推着母亲到了手术室门口，长发护士接过轮椅，让我继续留在手术室门口。
有时候觉得时间真的是个相对概念，当经受痛苦和磨难的折磨时好比度日如年，而当享受幸福时却是转瞬即逝。我静静地守候在手术室的门口，眼睛紧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栓，随时等待着长发护士的召唤。那时候，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那么煎熬，那么漫长。终于，长发护士又一次探出头喊到：“张延祖的家属在吗？从左侧走进显示室来”。我赶快来到显示室，操作台上摆着几台电脑，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心脏的轮廓和像树根一样密布的血管显影，似乎看到母亲跳动的心脏一般。(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不一会，手术室里传来了医生的声音：“张延祖的家属在吗？”
我答道：“在”。
医生接着说：“看着显示屏右上侧，你母亲的心脏有条血管壁明显塌陷，堵塞大约50%。有两种途径处理，一是植入人造支架，将血管壁支撑起来，保证血液流动畅通；二是长期吃药保守治疗，请你选择。”
面对这么专业的医学问题，我再一次陷入了迷茫，不知道是放支架好还是保守治疗好呢？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立即打电话向一个当医生的亲戚请教，得到的答案是既然已经检查出来了，就顺手放个支架，免得以后想放支架时，还得做一次心脏造影，落得个劳民也伤财的结局。
听了亲戚医生的建议，我还是有些犹豫，再一次问主治医生像这种情况该不该放支架？主治医生坚定地说：“像你母亲这种情况应该放支架，可以一次性解决问题。”那时那刻，别无选择，只好遵照医生的建议，让母亲尽快摆脱病痛的折磨。
手术后，我将母亲推回病床。按照医生的要求，术后要去枕平躺二十四小时，多喝水，尽可能地将造影剂通过尿液排出来，以免留在体内影响健康。母亲也甚是配合，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但到了排尿的时候，她却显得有些踌躇，不习惯在病床上尿，或许是因为当儿子的我给她接尿不好意思。躺在病床上的她，鼻孔里插着氧气，胸部还链接着监视器，让她动弹不得。就这样，她似乎忍受着另一种内心的痛苦尿了三次。然而，到了晚上，她要执意自己排尿，让我把盆子给她放到地上，拉上帘子。我听到她小心翼翼地爬起来，缓缓地挪动到床下，很吃力地尿了一次。
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总是那么硬朗，那么坚韧，凡是都不想麻烦别人，就算躺在病床上都要靠自己挣扎。我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我能动弹，不给你们当儿女的添一丁点麻烦。” 在她的心里似乎从来没有养儿防老的概念，只是盼着我们能够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心满意足了。然而，我还是多么希望母亲多点依赖心，多点“矫情”，让我能够在她有生之年尽一份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