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跑不出童年，乡愁越不过饮食---记土豆
随着年岁的增长，心智越来越成熟，回忆范围却越来越小，小的可怜，甚至就滞留在了童年时代。童年的美好回忆，不经意间就会想起，就像刚才午饭准备炒一个土豆丝，打开冰箱却发现没有青椒，瞬间回忆被勾起，整个人回到遥远的故乡，那些人，那些事都好熟悉。
一
我出生在川北的一个偏远山村，同其他农村小孩子一样，小时候是最开心的，眼睛睁开就可以跑出去玩，天黑回家就可以，不像现在的城里小孩子，每天各种作业，周末各种训练补习，搞得家长小孩都是身心疲惫。
三娃是我们里面最大的，他父亲以前是放电影的，很老的哪一种。直到几年前他父亲去世，还有最后一部《白娘子传奇》胶片堆在角落里，整整三个大箱子，被背上山烧掉。因为以前放电影的缘故，小孩子都喜欢往三娃家跑，他们家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从来没有见过，特别诱人。
三娃的父亲，总是有一肚子的故事，他很乐意讲给大家听。最关键的是他身体不好，不能干农活，整天无所事事，小孩子是他取乐、消闲的必须，他喜欢，小孩子们更喜欢谁家小孩找不到了，就去他家准能领到。
那是七月的一天，骄阳似火，照着树枝上的桃子发亮，让人垂涎三尺，树叶耷拉着，像是被训过的狗的耳朵，人也懒洋洋的，我们大家在三娃家打游戏，还是那种小霸王之类的插卡游戏机，玩的是魂斗罗，三人排队，依次玩儿。(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你们看，要这样玩。”三娃得意洋洋的玩着，可是他已经一个人玩了半个小时了，大家眼巴巴的等着，期盼着他快点结束。
“三娃，吃饭了。”三娃的婆婆呼喊道。
听见吃饭叫喊声，其他的小孩一溜烟的跑回家去了，我看见他们都走了，心想：你们回家去吧，我一个人等着，马上就可以玩了。
一会儿，三娃端了一碗饭出来，白白的米饭上面盖了一层土豆丝炒青椒，青椒的颜色翠绿翠绿的，上面还有切碎的小葱，看着看着肚子就开始响了。
“三娃，把这碗饭给宝娃端去，一起吃。”
于是，就在那个午后，我吃了人生中最辣的青椒土豆丝，青椒放到嘴里，感觉自己就要冒烟了。因为饿，所以把全部土豆丝吃完了，剩下一些青椒，自己悄悄地倒掉了。
后面的事大都忘记，三娃的婆婆、父亲早已陆续去世，但是那个夏天，那天午饭，青椒土豆丝，却忘不了。
二
小时候，很少去外婆家，因为外婆家很远，几乎来去都要走半天的路程，所以记忆中，每次都是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方，外婆家就到了。
由于都是山区，平时的饭食都是依据时节变化，简单地说就是，家里或是地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夏天会整整吃一个季度的豇豆、黄瓜，间隙配合着茄子和番茄，冬天，就是白菜、萝卜、土豆。
去外婆家的记忆，大多在冬天，大年初几的时候，随着母亲、姐姐一起去拜年。那时年幼，母亲一人背着全部的东西，我和姐姐一前一后的跟着。到现在我都清楚的记得，在离开公路开始走小路的那一户人家，养着三条大狗，每次从那里走，我都是心惊胆战。
“来，拿着这根棍子，一会儿前面那户人家有几条狗，万一狗跟上来就挥挥棍子，把他们吓跑。”外婆以前讲过。
母亲也怕狗，我和姐姐，三个人紧张的东张西望，过了那个地方，恨不得放开了跑，省的被狗追上。
进入小路，就一直前行，路上有很大的石头，很高的石山，像是被刀切开过的一样，表面有些大大小小的洞，不时地传出些奇怪的声音，就是中午从那里经过，心里也发怵。心里很害怕，脚却不停，因为前面母亲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就这样，一直走，约一个多小时，走到没有水源的地方，就开始爬坡，刚爬到一半，就能看见外婆家的竹林，竹林后面就是外婆的家。
于是，我和姐姐不约而同的放开嗓子大声喊：“外婆!外婆！”
声音在山间回荡，飘过来飘过去，最后消失。不一会儿，芭蕉树下，就会出现一个人，那就是外婆。
挥着手，也大声回应着。
刚到外婆家，已经过了饭点，那个年代信息和交通一样，十分不便，只能到了随便先吃点。这个时候，外婆总是能从火坑里掏出一堆的土豆，把皮一扒就能享受美味了，这样的场景随着我每次到外婆家的第一顿饭。
就算是平时，火坑里也总是有几个烤熟了，或是还没有烤的土豆，来往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经过这条路，外婆总是会叫到家里来喝一碗黄酒，吃点土豆，然后再让其上路，这个习惯，她说她已经改不了了。
时间无情，我已长大，外婆早已去逝，外婆家的老宅已经颓废，那个地方的人家仅剩两户，像是被时代遗忘的弃儿。但是那个火坑，那些土豆却印在了我的脑袋里。
三
毕业后，定居江南，很少回家。
每次看见土豆，倍感亲切，似乎就能感受到泥土的气息，感觉到胃里面的温暖。
回忆是浓的，现实是淡的。我再也无法适应很辣的饮食，只要吃到较辣的东西，次日定会空腔溃疡，这样的情状让我的胃开始背叛祖宗，总是有种对不起故乡的情愫，吃了几十年的辣，突然胃就受不了了。
再也吃不到当年的青椒土豆丝，再也找不到一团篝火来烤土豆，再也见不到那些人，可是却忘不了那些事。也许，我已经开始变老，一个人变老从开始思乡、回忆慢慢开始，走不出那几年岁月，忘不了一些人一些事，就像是土豆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