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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勺子

2019-12-27 18:49 作者:元宵夜月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铜勺子

文/铁素

六二年,我随母亲回了姥姥家,见到家乡的第一个亲属就是二姨。二姨父在食堂工作,姨家独生女好幸福,过个十天半月的就能吃上姨父从食堂用咯吱窝夹回来的芝麻饼。

这天,姨父进家笑眯眯的,然后解开外套,照例从咯吱窝,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芝麻饼。饥饿年代,一个饼,当然是他的独生女享受呢。

我们家在太原住了几年,都没吃过那么香的芝麻饼,烤黄的芝麻粒个挨个铺在饼上,离老远芝麻香就扑鼻,我只有六岁,还有吃奶的小妹,都拥在母亲的怀里,看着那饼被表姐一口咬下去,好脆,“擦擦擦”,饼裂芝麻粒迸溅,饼渣掉进嘴里的不算,掉到地面也有指头肚大的好几块,我跑过去就去捡,表姐以为我要吃她手里的饼,手捂着,呵斥“走开!”

家里所有人无论用什么话劝她“给妹妹分一点”她就是不肯,二姨一家人尴尬,姨母便操起铜勺子说:“你不给,我就给她炒鸡蛋。”表姐大概不稀罕炒鸡蛋,后院就有老母鸡,再下一个就是她的,没反应,只顾低头咬她的芝麻饼。(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二姨动作迅速,碗一样的铜勺子被氧化,四周全是黑黄色,只有中心显出黄铜,大概她常拿这铜勺子在火里烤的缘故吧,反正那铜勺子伸进灶火里,正好卡在火口上,铜勺子热了,姨母切了葱丝,便磕进当日母鸡的功劳——一个鸡蛋,筷子搅了几搅,撒了一点盐沫子,拨在小碗里,端来给我和妹妹吃,那炒鸡蛋黄的可,小葱又绿得亮眼,我虚让妹妹,妹妹拱在娘怀里伸手拽奶头,我便转身狼吞虎咽,这场战争总算平静下来。

接着,姨倾尽所有面菠萝,倒出一点白面做汤面,招待从太原回乡的我们一家。她把面条切得精细,再加土豆、白菜片,一锅的汤面做成了,姨母又把铜勺子放在火口上,才弯腰把头钻进瓮旮旯,伸手把油瓶从里边探出来,铜勺子正好热了,她倒了铜钱般的一点油,无需等待,那点油迅速发热冒烟,炒鸡蛋有切好的葱丝,“嘶啦”放进去,她把长把铜勺子连油带勺子扎进汤锅里,滚烫的铜勺子带着冒白烟的油,还有炸黄的葱丝一起在汤锅里,“忽突忽突”的响,待“突突”声平静,姨母把铜勺子把子握紧,搅匀了汤面,就开始拿碗分舀,大娃小娃,大碗小碗,汤面因为那点油格外香,大家吃的汗水淋漓。

此后,我们定居到晋中的小山村,高中毕业后代教,没半年权贵者剥夺了我的代教资格,姨母的村里正缺代教,我便应教。其时姨母的独生女已经嫁了,姨父去世,我在姨姨怀闻娘亲,每当我在神婆山摘了木竺花,姨母总会用铜勺子给我炒鸡蛋。队里分一点小麦,姨母也会再来一次铜勺子浇油的汤面。那把铜勺子比姨母的生命长,至今还躺在那里,而姨母因为一只小狗咬她惊吓倒地离世,我失去了最能说得来的第二母亲。

改革开放,社会变革,家家户户垂睐于不锈钢产品,谁还正眼去瞧躺在房角旮旯里的铜勺子呢?尽管铜占矿产的第三位,有点值钱,人们暂时不舍把它送到收破烂的手里,但它确实已退出历史舞台,和那些锄片、犁耙、织布机、井轱辘一起堆在闲置的破房里,和进入垃圾堆与碎布破锅混迹一处有什么两样呢?谁还记得当年它不怕火烤,敢于滚油浇面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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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勺子的评论 (共 5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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