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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居笔记:村庄生命的另一个注解

2019-02-05 10:56 作者:周発颂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乡居笔记:《村庄生命的另一个注解》

农家子弟,生来不可能不跟乡村的土地打交道。和乡村的土地打交道,不可能不提到乡村土地上的另一个生灵:牛!

牛,是中国的农村寻常见到的耕牛,是乡村土地上特有的一道风景。你或许见过,但未必真正了解。而我就曾与乡村的耕牛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咱们中国的古代,耕牛是受律法保护的,无异于今天的国宝大熊猫,宰杀耕牛那可是要被砍头的大罪。直到现代社会,随着农业机械化的发展,人们的意识里才没有了那么强烈的概念。

中国的耕牛不像西方的公牛,前者生来就是要跟土地打交道的。而后者,不管是公是母都跟食品结缘,公的会变成牛排,母的则要被挤出牛奶。比起先天养料得天独厚的西方种牛来,中国的耕牛显然就少了几分娇情。吃的是草,挤出的却是几千年的封建制度。

我与牛的彻底结缘,是在1998年的秋季,那时候暴涟涟,青龙江水把地里的庄稼泡成了颗粒无收。庄稼没有收成,就意味拿不出钱去交学费,我也因此不得不辍学回家,随父亲训斥耕牛犁地的把式。(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家里两头旱牛,一公一母,都还是小牛犊,是父亲从矿上下来后攒钱买来的。然而交到我的手里,因为自己一时贪玩,那头母牛跑到别人家地里吃了带农药的庄稼,肚子涨得像憋了气的皮鼓。父亲勿勿忙忙地找来了村里的土兽医,据说是剧毒农药“甲胺磷”,回天乏术。只好眼睁睁看着它口吐白沫苦苦挣扎也无能为力,终究是死掉了。

父亲倒是没有过多的责备我,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或许因为我年纪尚小,或许是对我辍学的愧疚,或许是对我失望的表述。然而在我看来,这却是人生历经中最深刻的教训与责备。

余下的一头公牛,一身粗糙的皮毛,乌黑发亮。于是我便叫它“老黑”。按照贯例,公牛在出犊之前,是要经过腌割的,这样才会变得温顺。然而因为父亲的忽略,“老黑”还没有来得腌割,就已经开始学习犁地了。因此性子极烈,刚和村里的其他公牛照面,就要斗个尘土飞扬你死我活的,拉都拉不住。每次放出去,都要大费周张。可要是一但见到了母牛,却又一副不知廉耻的骚情,让人好气又好笑。

每次随父亲到地训斥它犁地的把式,我就在前面牵着它的鼻子,父亲则在后边扶着犁头。勉强自己接受这种单调的躬耕动作,一则为了训化耕牛,二则其实是在说服自己学会种地的本事。作为一个农家子弟,不上学了,不回家种地的还能怎样呢?

“栏里住过臭老九,如此称俺也风流。”是指中国耕牛的秉性,温和善良,老实本分。正像我们这些出身乡野的农人,默默耕耘,孜孜不倦地修理着地球,承袭着庄稼人本性的椁朴,同时也要在枯燥的土地上寻求活着的乐趣。我不知道,除了中国几千年充满奴性的封建制度,还能有什么可以把这两种本性逛野的生物雕琢得如此卑恭屈膝低眉顺眼。

“老实巴交”本是形容牛的朴实憨厚的,然而在现代人的眼里,那却是个贬义词,是骂人的话。在有些人看来,这个词就是显那么缺高雅。就像有的人把“农民”二字,当成相互贬低取乐的话柄一样,总会投以不屑的目光。每次走在城市的街头,遭遇岐视和冷眼,我心里就暗骂:“你横他妈个啥,牛鼻子老道的,有本事你也跟我到农村呆几年,那时候,你他妈可能比咱农民还农民哩!”可是骂归骂,心里的想法还是会不自觉地向另一边倾斜。

正当母亲觉得我作为一个男孩子,应该去学校里多学点文化的时,她就已经产生卖掉耕牛的念头。或许她是在我的身上悟到了“没有文化蠢笨如牛”的道理吧。她开始担心起我的将来,恐怕我连媳妇都讨不着。总是意味深长,说:“你看村口的‘老三’,赶着牛车到外村拉稻草,楞是连回村的路都找不着。还有那村尾的‘狗成’,卖斤稻谷还给人家骗二两。这可都是村楞仲坡人的大笑话呀”。我争辩着说:“可学校老师也没教我怎么找回村的路啊”。听到这话,母亲恨不得一巴掌刮过来:“你傻呀,连个老太太都知道向人问路,就你不会啊?”

见识到我了的傻啦叭叽的劲,母亲更加坚定了把我送回学校课堂的决心。为了给我酬措学费,她终究还是决定卖掉家里的耕牛。

说实话,人与动物相处久了,也是会有感情的。当母亲把“老黑”牵到屠夫手里时,我看到屠夫望着“老黑”一身肌肉那种满意的眼神。我当时就眼睛一热,当场产生了反悔的念头。然而我知道,母亲不会因为我的任何的仁慈而改变主意。我更加知道,如果不把“老黑”卖掉,我将从此要和乡村的土地永远打着交道了,我自然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灰头土脸。

临走时,我不愿回头再去看“老黑”失落的眼睛,生怕自己的一个回头,内心的恻隐之心便会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是啊,生活让一个少年的懂得了世间的残酷,也使我的内心深藏了阴暗的一面。生存的本能与命运的无情在我没来得及回到学校的课堂之前,就先狠狠地为我上了一课。从牛贩子那双贪婪的眼晴里,我第一次领略到了学校的课堂上从未有过的变态哲理

我宁愿相信,牛贩子心存怜悯,觊觎的是“老黑”娴熟的躬耕技艺。而没有使它沦为餐桌上的美食。多年来,我一直觉得老黑还生活乡村的某个角落。每当看到身形相似的黑牛,我总递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希望回馈的是一个曾经相识的目光,然而那只不过是我内心的愧疚产生的幻象罢了。

把“老黑”卖掉以后,家里的耕牛便换成了水牛,水牛生性喜水怕热。天一热,就要往水塘里跑。暑假时,我随父亲到田里插秧,太阳稍高,这水牛便一屁股坐在了水田里,像一个耍娇的泼妇,不肯起来。任凭你如何抽打,它也都无动于衷。又一回在旱地上拉犁,上午才十点钟的样子,它便拖着犁头直接奔向了水塘,一头扎进水里,舒舒服服地泡了老半天。因此,我对水牛的好感就减掉了一大半,比起“老黑”的吃苦耐劳,我给水牛打上了懒惰的标签。

在我看来,水牛比黄牛吃得多,而且生性懒惰。但其实并不是如此的。吃得多,只是它们生理机能上的正常需要罢了,它的优势在于它气力足够大,黄牛拉不动的东西它都能拉得动。

南方的土地不像北方那样一马平川,机械化的脚步总有踩不到的角落,这大概也是南方的耕牛还没有绝迹的原因吧。因为地势的因素,楞仲坡人大抵是偏向于喜欢水牛的,虽说黄牛比水牛更加耐旱奈劳,但在体形和力气上却不如水牛的雄壮,再者说楞仲坡从来也是不缺水塘的,所谓“南方多水牛,北方多黄牛”也正是这个道理。

水牛的屈强无疑为自己赢得了在池塘舒服泡澡的机会。而黄牛通常都把自己的行为,定格在人类为他设定的方程式当中,面对生存环境施予的压力,它既没有抗衡的能力,也不会自己去争取,任劳任怨,又常常被人看不起。

“牛马不如”大概是说,在特定的年代,某个群体的人跟牛马是没有两样,甚至有的时候,这些农村普遍的生物,连猪狗都不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奈我们只能在指鹿为“牛”的荒谬中生存,任凭鲜血被一口一口的吸干。

“谁不说咱苦耕田,吃草干活还挨鞭。哪是情愿做劳役,缘于鼻子被人牵”中国农村的耕牛是最吃苦耐劳的耕牛。正如我们这些生活在城市的乡下人,在钢筋水泥间寻找生存土壤的肥沃。无体止的工作量就像一只盛不满的漏斗,厌恶的目标被诅咒成一条无限延长的射线。被人招之即来呼之即去,一天天掩埋了内心的狂野和热情。曾经的热血十足变成了吹弹即破的泡沫,而那些曾经耀眼的理想,也早已变成了随风飘散的浮云。

意盎然,百兽孳尾”、“清明前后,种瓜种豆”这些谚语的背后,是万物繁衍,大地复苏的气象,是庄稼人孜孜不倦的身影。而我们往往忽略了另一个同勤劳无怨的生灵,它是几千封建制度的鲜明标志,也是“乡土中国”一个被遗漏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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