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世价值大一统
羑河纪实二0四
普世价值大一统
文生
老思前些时在地头上和老文聊天后，若有所思，希望有机会再聊聊普世价值。
老思这些天在地里忙，这块不规则小块玉米地的玉米根刨了后，雇人用小旋耕机耕了，地的死角还得用铁锨人力翻，然后用耙子人工把地耙平，接下来是起垄。这两天天气还行，下了雨，不大不小，正是整地的好日子，接下来是择机种麦子了。
现在有的人家，玉米杆儿还杵在地里，再不抓紧时间收拾的话，就会耽误种麦子。不过，有的人家，也真的不收拾了，不打算种麦子了，等来年种玉米，硬生生把一年两熟变成一年一熟。在这样贫瘦的、浇不上水、靠天吃饭的地上，打着是一九得九胜过二五一十的算盘，他们想种早熟玉米，能卖上好价。老思年纪大了，也和别人一样种地算盘，但他不想打。(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老文也忙，国庆和中秋是同一天，儿女也从城里回到村里过节。
老明也过来了，回村看老娘。
他们过节时，家家都是热热闹闹的。老思是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饥，也没什么情堵过节，就到地里慢慢干。
老思想，人和人的命就是不一样。说起来，他比老文、老明他们的家境好，也是一起上学的发小，高考时都落榜了。老文很早就到城里打工；老明多年来当民办老师，终于转正。虽然他们婚结的晚，但孩子们都争气，都在城里。只有他老思，是人生的失败者。
老文虽然和他一样，还是个农民，但负担不重，身体还行，种地是为吃粮，日子过的不差，虽然老婆在城里看孩子，不在家，老文也乐着过单身生活。同样是单身，但还是不一样。老明命好，马上就要退休。老明教历史的，老文好谈历史。老思想，他们一定会在一块谈历史吧？那日谈到大一统，他想，要不，问问老明的意思。
老思累了，在地头上休息，不由想起过去的生产队，和许多上了年纪的人一样，日益觉着种地吃力，且地分的好多块，种起来很不方便，好多人自发调整地，但成功的不多。这些年许多人也认识到，种地就是挣个口粮，还得自己操心，如此单干还不如回到生产队时期，干什么听队长安排，不用自己操心。那时候大家挣的也是只够吃，不过那时粮食品种不行、化肥不中、农药缺少，如果粮食品种好、化肥足、农药行，而且水利比现在的好，肯定产量不会比现在差。但老思也清楚，想回到过去那样种地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象老文说的那样，种地的人每家种好多地才行。地重新集中，少数人种，需要时间。
老思回到家里，准备胡乱做饭，无非是煮挂面汤、切火腿肠，加上月饼和一点酒。这时外面的人叫，老思应声。进来的是老明、老文，带了菜，还有酒，说：咱们是北学校高中同学，好多年没在一块喝酒了。
老思说：好很想和你们喝喝，只是你们一大家子，俺不好打扰。
老文说：俺歉家里乱，找老明，老明建议和你一块喝，所以我们就过来了，咱们好好聊一聊。
老思说：中，咱们好好喝一喝，俺这里有过节的东西，你们过来就中，不用拿东西。
老明说：咱们也学城里的小青年，搞什么AA制，也赶赶潮流。
老思说：行，我这里有人家自家酿的酒，俺再切点菜。
老文说：好。
一会儿，酒菜就放在桌子上了。
老明环视了一下屋子，看到破旧书柜上的书，说：你的书不少呢。
老思说：都是旧书。
老明说：你应该看看新书。
老思说：一本新书三四十块钱呢，买不起。
老明说：你可以在手机上看。老文也没买多少书，新知识是从手机上看到的。
老思说：老明，你是教历史的，前一段时间，老文说起大一统，你的看法是啥？
老文说笑：大好呀，为啥火车站明明在咱石林黑塔村叫时丰站呢？还不是村子小。
老明说：大一统是历史上形成的，俺在课堂上照着书本讲，发挥的余地并不多。
老思说：俺知道你们对大一统是认同的，这是传统，要维护的。不过，俺还是认为，大一统带来了专制，锢禁了思想，导致了落后。
老明说：这在历史上是事实，老文你说呢？
老文说：这也不能说是错的，但是，俺前些时说过，正因为有大一统，才使我们数千年来的文化不绝如缕。
老明说：你细细说一说。
老文说：任何思想产生于现实，大一统思想的产生，是现实需要，不是那一个人忽然想起来的，是许多人的想法，当然，还需要有人把许多人的想法总结出来并定义、实现……
老思说：大一统导致家天下——
老明问：你让老文说。什么现实？
老文说：在我们中华文明这块土地上，是游牧文明和农业文明来来回回争夺生存空间的历史。农业文明要生存，就必须大一统，而且越来越大，经济中心先是汾、渭流域，后是黄、淮流域，到后来是长、珠流域，这样才能和游牧民族竞争生存空间，因为游牧民族也越来越大一统，战斗力也越来越强，农耕文明必须集中更大的力量才能对持，汉唐还能相持，宋明处于下风。真正说来，到清朝才两个文明共存。农业文明不能保持大一统的话，就是大乱。宁在作太平犬，不作离乱人，就是历史总结。春秋战国是思想家的天堂，却是百姓的地狱，之后，战乱年代连思想家也很少产生了，可百姓生活依旧……
老明问：外国也有大一统，但和我国比起来，大多昙花一现，为什么我们能多次实现昵？
老文说：文化、生产、地理决定了……
老思说：但现实是，那些西方国家似春秋战国，列国众多，即是富强民主自由的国家……
老文说：他们现在处于特殊情况下，没有战争。再说，他们也有说了算的大佬……
老明说：看看他们在疫情中的表现——
老思说：人们会遗忘的，过后还是这个看法。
老文说：其实他们如此，也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欧洲国家在进入近代社会时，其社会就和春秋战国一样，到处打来打去，也有人想统一欧洲，只不过其它国家不象六国那样，他们及时合纵对付，所以那破仑失败了……
老思说：他们的文明是海洋文明……
老文说：其实我们现在坚持的，也是从西方来的——
老明问：大一统为何常中断？
老文说：只要我们还是小农生产，大一统就会时断时续。大一统的中断，用柳宗元的话说，不在于制，而在于治。就是说，我们秦汉以来的朝代更迭，不在于制度，而在于治理。也不能说没有在制、治方面没有改进，但总的来说，是越来越僵化，千年来无非还是秦砖汉瓦，结果是多次的历史循环。只有新生产力出来，新思想出来，才能打破历史循环……
老明说：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要是小农生产，就只能这样，面对工业文明不甚一击。
老思说：这么说来，还是西方普世的那一套……
老文说：近来有一个想法：大一统思想倒是普世价值……
老思大吃一惊：大一统是普世价值？应该是自由、平等、民主……
老明问：有根据吗？
老文说：现在大一统是趋势。首先表现在市场大一统，全球到处建经济共同体，越大越好，贸易用一规则说话，接下来……
老明说：是的。世界各大洲都在搞自由贸易区，这是生产力发展的需要，只有大，才有大市场。
老思说：不对，现在各大洲到处讲民主选举……
老明说：民主选举只是其中的一面。
老思说：市场大一统不等于政治上也……
老文说：市场离不开政治。
老明说：欧洲国家搞经政共同体。
老文说：欧洲现在有自己的贷币和议会了，近于邦联了。欧洲人发现，市场必须大一统，这样才有利于整个欧洲的发展。拿破仑用武力办不到的，他们就从经济方面着手，先从煤钢统一起，慢慢整合，发展到现在，已不可逆传了。当然，也离不开他们基本处于同一文化圈。
老思说：你看英国不是脱欧了么？
老文说：只是欧洲大一统中的一个小插曲。或许英国退出，反有利于欧洲加快整合步伐，你要知道，英国人历史上是欧洲的烧火棍，欧洲的大火小火差不多都同英国有关。
老明说：是搅屎棍吧？
老文说：咱们用文明话说。可以说，欧洲不能大一统，除了欧洲在地理上有困难外，也和英国当烧火棍有关，法国强了，就联合俄罗斯打法国；俄罗斯强了，就联合法国压制俄罗斯；德国强大了，就联很多国家打德国……，英国人认为，欧洲大一统对英国没好处。现在一些人拿这说事儿，内心就象英国人对欧洲大陆一样。
老思说：市场大一统有好处俺知道，这些年我们的高铁为什么发展这么快？就是我们的人口多、市场大。高铁技术，发达的欧洲和日本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就研发了，为什么这么多年裹足不前？就是他们的国内市场太小，走出去不容易，没有大一统的市场不中。但是在政治上，大一统只能是搞禁锢思想、搞专制……
老文说，说大一统只能是搞禁锢思想、搞专制是绝对化了，也有积极的一面。只有接受他们的普世价值才正确，这难道不是新的禁锢思想、搞专制么？现在地球是一个村，还要讲多极化呢？
老思说：那些讲普世价值的，都是发达国家，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
老文说：更多讲普世价值的国家穷的丁当响。
老思说：你——
老明说：喝酒，喝酒。
老文说：可以说，没有大一统思想，就没有氏族、联盟、国家、民族，任何民族都有大一统的梦想，但因为种种原因，能做到这点并不多。地球上有不少现在不起眼的小国，历史上即是名声显赫，只是辉煌不能重现。我们民族也许例外，不但做到了，还多次大分裂后又大一统——
老思说：现在看，你认为苏联解体之后，还有可能重新恢复么？
老文说：在全球治理体制下，武力一统基本上不可能了。
老思说：你看——
老明说：不说这个了，咱们喝酒，喝酒——，你的地收拾的啥样了？
老思说：差不多了，那天就把麦子种了吧，不能等了。说罢，闷声大口喝酒。
三人继续聊，聊种地，聊同学们的现状……
羑河纪实系列均为原创
2020年10月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