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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2018-10-09 17:15 作者:漂泊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父亲

文:吕奎(漂泊)

在老屋的院子里,父亲打扫着庭院,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父亲四十几岁的样子,穿着浅色衬褂,干净利落。我对父亲说:“爸,明天我开车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吧!”父亲经常头痛。姐姐也在,父亲同意了,很温馨。可是父亲不大说话,有种隔膜和疏远的感觉,似不真实。

我忽然醒了,又是一个。泪水涌出,不能自已。父亲病逝那一年,刚刚四十五岁,以至于梦中的父亲从不苍老。转眼十七年过去了,我也年近不惑。这些年,愈发思念父亲,愈是常常梦见父亲,愈是梦见父亲,就又愈发思念父亲,就像一个圈,常常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来。

父亲命苦,一生困厄相伴。我的爷爷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关内闹饥荒去东北讨生活,当时年仅十九岁。爷爷在这松花江北岸的小山村落下脚来,娶妻育子。子女不少,却都夭亡,唯独留下了最小的父亲。父亲幼年丧母,与爷爷相依为命,幸得邻居照料长大。我曾猜想过父亲童年的经历和心理,孤苦和自卑或许一直未离开过父亲。爷爷去世时,父亲年未过而立,我懵懂记事。送走爷爷那天,父亲伏在炕上嚎啕大哭。时至今日,我方能理解父亲彼时的心境,不仅仅是失去亲人的痛,更是难以言说的苦。又一年,母亲病重住院,前景未卜。我姐弟仨年幼,家有稚子待哺,父亲只能来回奔波。多年后,当我身为人父,再回想父亲当时的境地,重重的压力下,父亲留给我们的仍是乐观和坚强,这是一笔多么的宝贵的精神财富!许是上天垂怜父亲,母亲病愈,在当时已是奇迹。母亲是关内人,是爷爷领着父亲回老家探亲时跟随父亲去的东北。母亲病愈后,刚过而立之年的父亲又开始了举家几千里的迁徙,离开了生活三十余年的东北黑土地,回到了关内老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从新开始生活,现在想来,命运给予父亲太多的挑战与磨砺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父亲难,难在育子读书。父亲侍弄着几亩薄田,很是勤勉,空闲干泥水匠,尚能养家糊口。可是我们姐弟仨上学读书,却让父亲入不敷出。尽管如此,父亲从不言弃,让知识改变我们的命运是父亲一生的期望和追求。每当学校收费的单子发下来,我们总是最先交上,父亲不想让我们感到为难,或是怕我们萌生辍学的念想。而为难的却是父亲,父亲几次出去借钱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等到姐姐考上中专,我读大学,父亲高兴的同时,面对的却是更为高昂的学费。父亲不仅举债,甚至借过高息贷款,这是我后来知道的。我感激于父亲对我们上学的倾心支持,特别是看到身边因交不起学费而辍学的同龄人时,我更有一份庆幸,同时也有着一份心酸。庆幸我有这样的父亲,也心酸父亲那羸弱的身体承受了那么多艰难。

父亲不怕困苦,不畏艰难,却时时刻刻揪心着我们的学习,而我又是最让父亲费心的孩子曾经有一次,我无意中告诉父亲我的一次调考没有考好,父亲安慰我说:“不要放在心上,下次好好考。”后来听母亲说,那父亲曾为之失眠,烟蒂铺落一地。第一次高考落榜,我想放弃了,父亲给我借了补习费,鼓励我回去再拼搏一年,并告诉我,学习才是最好的出路,坚持下去。那一年,父亲没问过我的成绩,每次周末见到我都好像若无其事。我知道父亲是怕给我太大的压力,我也知道父亲内心的煎熬,风平浪静的海面下面总是暗流涌动。

我们的成绩给了父亲精神上的支撑与慰藉,也成了父亲幸福的源泉和最大的骄傲。姐姐考上中专成了村里第一个跳龙门的女孩,父亲着实高兴了一把。我上大学,父亲的欣喜更是溢于言表,我知道,父亲曾为我揪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父亲好像生来就是为了供我们读书学习的,我和姐姐刚刚参加工作,父亲就走了。而留在我记忆里的,常常浮现的,多是父亲送我们求学的身影。

高一开学,父亲放下行李,铺好床铺,刚离开宿舍,隆隆的雷声响起。我站在宿舍三楼的窗前,楼下路旁拐角,石棉瓦搭的棚子下站着父亲,瘦弱单薄的样子。瓢泼大中的父亲模糊了,却在我的记忆里清晰了几十年。

去上大学,父亲听错了报站,我和父亲提前一站下了公交车。父亲提着包默默地走在前面,我背着包跟着。陌生的城市和街道,炽热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行道树漏下斑驳的光影,斑斑点点洒在父亲身上。我常常出现错觉,好像父亲还在走着,留给我一个熟悉又遥远的背影。

姐姐去外地读书,寒假开学,我和父亲四点起床,各骑一辆自行车送姐姐去火车站。月色朦胧,四周静谧。四十余里的路途父亲没有丝毫的疲倦,一路说着话,寒风不时掀起父亲的衣角,父亲那月光下骑着自行车的身影依稀如昨。

人生最大的悲痛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生病的那段日子或是父亲短暂的一生中休息过的最长的时间了,却又要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我在医院陪护父亲的那段时间也成了我和父亲接触最亲密的时光。几十个日日夜夜,目睹了父亲在病痛的折磨下,一点点憔悴下去。期盼着手术的成功,得到的却是一场空。那段日子,父亲话很少,我也寡言少语。想一想,在父亲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我是一个多么不合格的儿子!这成了我最大的隐痛,常常深夜醒来浮现病床上父亲那沉默的眼睛时,犹如千百条虫子在我的心口爬行。

贾平凹在《祭父》中写道:“人生的短促和悲苦,大义上我全明白,面对着父亲我却无法超脱。”父亲的一生真实的诠释了人生的短促和悲苦,而我亦如贾平凹一样,真的无法超脱。尽管明白父子永别只是或迟或早的事情,可是我与父亲的分别还是太早了些,太仓促了些吧。

父亲走了十七年了,多少个夜晚里,我只能静静的回味那曾经的温暖。父亲的一个眼神,一个习惯性动作,一句我当时忽略的话语…我努力的把他们拼接在一起,像孩子在做一个拼图游戏,似要还原一个真实的父亲----但,都是徒劳,任泪滴无声滑落…

父亲的离开,我的世界将永不完整。

情郁于心,尽管笔拙语迟,只为告慰天堂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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