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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河岸,悠悠我心

2019-10-10 15:08 作者:小健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在红尘里漂泊了大半生。小的时候,总是想逃离这个山穷僻壤的地方,想不到,几十年后回家探亲,离别了,终究带着眼泪,不舍病床上的老母亲,不舍得乡间的一草一木,还有那泛着光泽的碧绿如玉的青青小草,河水缓缓的从身边流过,跳跃着我的情丝,拨动着我的心弦。

草儿青青,我心晶晶,草儿上的露珠,凉如泉水,透着甘之如饴的清甜,总是调皮的用手指轻轻碰触阳光下的晶莹。我的指甲嫩嫩的,白里透红,我经常这样看着我的指甲,母亲一有空,便用细细的剪刀,顺着我那月牙型的指甲,小心翼翼的剪成弯弯的月亮

草儿上的露珠,盈盈的是我的甘露。书香墨墨,诗行袅袅,放牛的空隙,我趴在青的河岸边,重复的读着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就这么一首诗,让我印象深刻;就这么一首诗,让我记了一辈子;就这么一首诗,让我感叹乡情的痛苦与缠绵。

牛儿悠闲的吃着嫩草,大大的嘴巴露出红褐色的长长的舌头,舌头不时的伸出来,舔舔清甜甘冽的溪水。碧绿如玉的溪水静静的流淌,时儿湍急,时而缓慢,它的声音,美妙如风铃,婉转如笛声,好像都是,又好像不完全是,那么为什么它的歌声让我如此熟悉?河水宽阔,时常渔翁撑着小小的渔船,唱着乡村男子独有的高亢的声音顺流而过。河里的石头,三三两两的伫立着,不时分流着迎面而来的溪水,转成漩涡。

河里的鱼儿品种多样,乡亲们经常带着小孙子来这里捕鱼。春天里,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河水渐长,上了年纪的长辈都背着背缕,拿着长长的竹做的鱼竿,竿头吊上一条白线,线上系上鱼钩,钩里插着蚯蚓,席草而坐。河里鱼虾肥美,故不一会儿,就有大条的鲤鱼上钩。(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那时我在读初中,三妹正读小学,可又顽皮,一放学便匆匆赶到河边,把书包往我这边一扔,便像一条在岸上焦渴的鱼一般,朝着河水飞奔而去,沉下去,忽然不见了踪影,吓得我朝河里张望,不一会儿,她又像鱼美人似的芙蓉出水,我心稍安,便大声嚷道:“三妹,你小心一点,别玩太久。”三妹似乎没听到我的劝说,像一只小青蛙,用她那灵活而矫健的身姿,穿梭于这绿得可爱、美得温润的河水中。

河水,奔腾不息,绕过一座又一座山。它是我们的命脉,是我们的守护神,是我们的母亲河。

天,要摔打的衣服特别多。母亲便带着我,背着两大背篓的衣服,蹲在小河边,一遍又一遍的摔打。母亲的手,已经起了许多的茧子,流过许多的血。她将衣服一篓全倒在已经被摔打过无数次的洁白光滑的石头上,将一件衣服迅速的在河中过水,反复涤荡几下,便拿起那沉重的木棒,按着衣服从上至下的纹路,像剁肉一样快而精准。母亲穿得很朴素,一件灰色的上衣和一条黑色的裤子,这一身衣服,不知在这条河里翻腾过多少次,就像母亲在苦难的岁月进而挣扎过多少次;这一身衣服,不知在这河岸上摔打过多少次,就像母亲在大灾荒时期为了儿女的生活读书被无常的命运折磨过多少次;这一身衣服,不知母亲在深里大家都睡着了而她还在煤油灯下缝缝补补多少次,就像母亲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直到儿女到考上大学为止。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背着小弟上学。这是母亲的最后一个孩子,那时,母亲快四十了,农务缠身,只能将小弟交给我。每天,天未亮,雄鸡啼鸣,我便帮睡在摇篮里的弟弟换已尿湿的裤子,擦洗干净,煮了点稀稀的米粥,自己喝一点,喂小弟喝一点,便带着窝窝头上路了。

晨风吹起,扑面而来,湿润的空气,让我冥想着天亮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更让我期待渡过那条横亘在河上的摇摇晃晃的桥。我哼着歌,一路前行,不久,便闻到了烟囱里扑鼻而来的香气,那是农村人特有的米糊糊的香气。平时上山砍柴,一砍就是大半天,翻过一座座山岭,绕过每一种树林,手里拿着不知磨过多少次的镰刀,使劲拼命的砍,全身上下粘满了汗水,就像洗了好几个澡似的,但那些澡是盐澡,头上、眼睛旁、腰身上全都堆满了体内的盐。每当这个时候,口像被火烧似的,干得就快裂开了。好不容易找到一户人家,讨碗米粥喝,立刻,仿佛从地狱到了天堂,嗓子一下子清凉了许多。这就是我对米粥深深的感情。到现在,我身体里都流着米粥的“血液”,别的什么也吃不下,一吃就拉肚子,唯这米粥,能让我喝了整整六十多年,能让我把命延续到现在。

天空翻开它白白的云层,橙色的阳光洒满天际,我走到了小桥上。墨绿深深,溪水潺潺,叫蝉鸣。我不像三妹一样懂得游泳,更没有勇气跳进河水玩耍。每次走过这桥,我就心惊胆战。这桥是绳索做的扶手,下面用绳子串起一片片木板,走起路来,木板就“吱呀”“吱呀”作响。有流水的地方,草木越发茂盛,鸟儿的歌声越发动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花开的香气,也从幽深的山谷里悠然飘来,那些农家的鸭子,也成群结队的从小桥底下游过。

这是哪里的花香啊?在哪个山谷呢?看着时间还早,我艰难的走过桥,朝森林的纵深处走去。行到水穷处,但见漫山遍野的茶花在风中微笑着点头。花色万千,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粉色的,像那些神话里的神仙姐姐,穿着各色水袖长服,唱着天籁般的歌声,从天上人间的幽水碧潭处飞舞而来。那些微微卷起的花瓣,仿佛她们各异的舞姿,有的柔美、有的奔放、有的含蓄、有的多情。暗送而来的盈盈秋波,使人心神荡漾。

从此,每旦过桥,只要闻着这令人陶醉的花香,想像着它们那时而娇羞时而奔放的模样,心里的害怕就减了几分。

现在,家乡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乡了。那宽宽的河水,变得狭窄了;那如碧玉般的光泽,已断然消释了几分;清澈的玉体,沾染了黑色的污水和垃圾。河上,不见了渔翁的踪影,不见了小牛、鸭子的踪影,也不见了当初三妹在河里东游西串的快乐身影,更不见了母亲在河边摔打衣服的背影和我放牛时惬意的快乐。

现在,那条摇摆的木桥已被白色的水泥大桥代替,人们过河再也不用战战兢兢了;河的两岸矗立起各式各样的高楼大厦,再也不是过去的泥土坯房。

有失去,必然有收获。人们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山珍海味,飞禽走兽,是桌上的“常客”;电视、电脑、电冰箱、洗衣机早已是村民常用的家电;公路四通八达,上面飞奔着各式各样的洋车、国产车;小康生活已走近了乡村的生活。

失去的,不能找回,但得到的却也珍贵。环境变差了,但农村人却依然留存下上一辈的纯朴与美丽,留下的,还会有那花香的印迹。相信,不久的将来,故乡将会迎来一次又一次城市化进程,当河水又从河的这头流向河的那头,当河水又溢满了河涌,当碧水再次映照着蓝天,当小动物们又在河里欢快的游泳,当人们又能在河里嬉戏玩耍,那么,我的故乡将是一个新的故乡,一个有所继承又翻天覆地变化着的故乡。

多么希望,病床上的老母亲看到这一切,多么希望,我们的下一代,经常回来看看祖辈生活的故乡,是多么的质朴而美丽啊。

水,长流,流向您住过的地方。风,又吹,吹过您芳草凄凄的坟头。思念,不止啊!如今河岸依然绿草茵茵,您在那头,可否听见我儿时您棒捶衣服的响亮的敲击声?如今,坟头长满野草,您可否听见我声声低诉,看见我默默地流泪?

回忆漫过我心头,如暖流,似细雨,又仿佛那条亘古不变的河流。当我还未满五岁,您总是用箩筐背着我,肩挑两箩筐衣服,来到那青青草地上,河水从身旁缓缓流过,鱼儿不时游上水面,吐着泡泡,空气清新,青草的味道,至今我也无法忘记。

您放下箩筐,让我坐在草地上玩耍。那时,我仿佛是个呆瓜,细细的观察着我的母亲:一头长长的黑发,辫子又长又粗,于是,我便伸手去拉她乌黑的辫子。母亲的辫子好长,长及腰间;母亲的辫子好黑,像家里的黑芝麻;母亲的辫子好柔软,就像家里的棉被。母亲蹲在草地上,将衣服一件件过水,一件件有力而有节奏地捶打。我拔一棵青草,青草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我不紧不慢地吮吸,味道好似我们往日喝的清凉的井水,好甜好甜,只是多了一份泥土的气息。

母亲的背影,那样娇美,那样动人,充满女性的温柔与活力,我细细地瞧着她背影,走路的时候,是笔挺的,来到河边,弯下腰,才发觉,她的背部,曲线相当完美,就像那吹弯了腰儿的青青小草,充满律动感。洗衣时,她的手臂在动,背部一颤一颤的,那背部的曲线,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流动着,她那黝黑的辫子,也跟着有节奏地舞动,好像在跳着春风吹动柳枝条的舞蹈。

又是一年春天,我又长大了一岁,母亲那宽厚的大手,拉着我的小手,唱着美丽乡村的童谣,向河边走去。青青草地,又是一年的新绿。嫩嫩的,闪着青色的光泽,一大片,一大片,铺满整个河岸。远远望去,像仙女编织过的绿色毯子。

清晨,母亲带我来这里洗澡。母亲是女人,当然不敢脱光衣服在河里洗澡,只好绕起裤脚,拉掉发绳,在河里洗脚洗头。母亲的皮肤好白,虽然她是个劳动妇女,可是不知为何,她的肌肤还像是玉石一样的洁白无暇。只是,母亲的手,早早地开始裂了口,深深的裂痕,时常折磨着她,有时痛得她直叫。她的脚,早已不是少女时期光滑鲜嫩的脚了,脚指甲满是黑色的污垢,裂了一个个口子,也有着深深的裂痕,血经常在裂痕里流出,可是作为一名农村妇女,这是常有的事。她的伤口,没人管,没人痛,没有人爱。

母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散开。母亲的头发又长了,此时,已长至大腿的中间部位。那一身头发,恐怕是母亲身上唯一的宝。有好几次,她都想将它们剪下来,可又舍不得。母亲一生,对身体的其它部位,并不怎么爱护,总是要做家务,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哪还有功夫保养自己的皮肤。可唯独这一头长发,她不肯剪掉。长大了才知道,母亲身上,其实也还深深地眷恋着女人独有的长发情结。

母亲将我的衣服脱掉,把我放进河里洗澡。春天,昨暖还寒。皮肤刚接触到水面,冻得我一阵颤抖。我欲要起身上岸,母亲却又把我推进河中。“娘,好冷”“不怕,有我陪着你”渐渐地,我发觉,其实,这河里有许多有趣的地方:我家的三只鸭子悠哉游哉地在河里玩耍。一会儿用长长的嘴捋捋洁白的毛,一会儿伸长脖子欢快叫个不停,一会儿将头伸进河里抓鱼吃。不时,母亲将河水泼到我脸上,我又将水向她泼去,这样一来一回,我渐渐忘却了冷,我与母亲的笑声,不时回荡在山间。

夏天,母亲带着我来到河边挑水。我拿着小桶,母亲单肩挑着两个桶。母亲的动作很是利萦,两个桶,同时往河里放,母亲一用力,两个桶同时就挑满了水。母亲很轻松地就来回十几趟,而我,常常偷懒,只挑小半桶水,挑累了,慢慢悠悠地躺在青草地里休息。此时,河岸边的草已疯长起来,绿得深沉,绿得生机勃勃,绿得色彩隆重,太阳早早地升到天空的上头,热辣辣的,晒得人直冒汗。河水依然清凉,我脱了衣服,整个人浮在水面。清凉的河水,将我满身的燥热一洗而空。自己感觉热散了,全身从头至脚凉了个遍。此时,我已学会了游泳。一会儿钻到水底,触摸冰凉圆滑的石头;一会儿追着鸭子到处捣乱;一会儿追着鱼儿,想捉几条回去向母亲邀功,可我哪里是它们的对手,我的手还未碰到它们,它们就已经潜到水底去了。

有时,母亲上山砍柴的时候,会带着我,沿着河岸,去山上鸟语花香的地方。母亲在那儿努力砍柴,而我,负责将柴放入箩筐内。河水的上游,经过山的高处,那儿,我时常闻到花香。母亲在辛勤地一刀刀用力砍,而我,经常消失在她视线的尽头,去寻那花朵飘香的地方。经过大半小时的寻觅,终于得见花儿的真颜。啊,漫山遍野开满了鲜花。红的、白的、粉的、黄的、紫的,妖娆而热烈的开放着,知名的不名的野花野草,在那夏日时光的烂漫处,尽得天地灵气,淡淡花香,清香扑鼻,花不醉人人自醉。开得最多的是山茶花,一朵朵、一层层、一簇簇,一股惊艳,一种色彩的华丽冲击着我的视觉。山茶花,花瓣鲜嫩,有白色、粉色、红色,远处望去,在清风的吹动下,在绿荫的簇拥间,仿佛它就是花中的皇后,地位显赫,却不高高在上,不高傲,深藏着一种朴素的高洁。我想,母亲就是那洁白的山茶花,美丽却不高傲,自尊自爱,高尚朴素。

水,长流,流进我心里;风,又吹,将我心中的花香吹得荡气回肠。思念啊,不止的思念!母亲,如今,我又回到了你身边,虽然再也看到您慈祥的模样,摸不到您浓密乌黑的长发,感受不到您满是裂痕的双手的温暖。那又如何?因为一切都已经深深深深烙在我心里。

绿草,河水,我们在一起的点点回忆,凝聚成花香,在我心里永远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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