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山怀古
龙头山怀古
赵华甫
距麻江县城北十一公里许，有一座名山，叫龙头山。此山位于碧波镇大堡村大足寨和打磨寨后面，现属于凯里市，2015年以前属于麻江县所辖，海拔1096米。从正面远远望去，龙头山拔地而起，耸入云端。其山如龙头状，有口有鼻有眼有角，挂在云雾中，十分壮观。
据地方文献资料记载，龙头山明初有僧人在山上建有飞云寺，直至民国二十五年，还有僧人在殿前新建神殿。相传明朝永乐皇帝朱棣到过龙头山，镌有摩崖“云行仙梦杳（渺），花谢鸟声幽（哀）。”疑似永乐皇帝朱棣追寻建文皇帝朱允炆下落至此，怀疑建文帝在此处藏身（出家），便写下这几个字警告他，不要再有做皇帝的梦了。又传清乾隆皇帝至此，题“月前逢西子，花下遇神仙。”从此寺庙香火不断。可惜至解放前，中殿新春上九日毁于火。次年下殿被雷击垮塌。解放后，为消除迷信，上殿神像被捣毁，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殿宇倒塌。现在，龙头山上只剩下残墙断壁和一些破碎的瓦砾，飞云寺遗址上树木和杂草丛生。
我虽是土生土长的麻江人，也曾先后在麻江文史资料和吴琪拉达先生的《被人遗忘的龙头山》、辛源先生的《初谒龙头山》文章里读过龙头山，但我未曾游览过龙头山。2020年4月5日清明节的第二天，趁清明节放假期间，我才决定驱车前往龙头山揽胜。那天下午，我从麻江县城驱车出发，经碧波，走干溪高寨，过相塘，抵达龙头山下。顺着山上伐木开挖的土路依山而上，在当地人的热心指点下，寻着古人的足迹，沿着依稀可见石阶小径，我终于来到龙头山山顶朝圣。(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站在残墙断壁上四处走走，缓解一下一路攀爬上来的劳累，同时心里想着，这么险峻的高山，这么陡峭的山路，明朝永乐皇帝朱棣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后来的清朝乾隆皇帝也不会来过吧？是不是古时的文人臆想的？
但是，我静下心来，想着六百多年前，明朝燕王朱棣“靖难之役”的那段尘封的历史，我会相信明朝永乐帝朱棣到过龙头山的事情，我还相信他的前任建文帝在这里驻足过。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晚年，太子朱标已死，为立太子左右为难。皇子朱棣战功卓著，才智过人，封为燕王。洪武三十年（公元1397年）朱元璋病重，召集群臣欲立燕王朱棣之意问群臣，学士刘三吾当即反对：欲立燕王，秦王、晋王等王子何以交代？皇孙年富，舍子立孙，符合礼仪。这样皇孙朱允炆成了皇位继承人。次年，洪武帝驾崩，临终前立遗嘱，希望大臣们尽心尽力辅助朱允炆，各地诸王驻守原地，不得赴京奔丧。几天后朱允炆继位，改元建文。建文帝知各地藩王实力强大，借太祖遗诏，禁止各位王叔入京。这时燕王朱棣已经来到淮安，接到命令，只能调头回北京，心生怨恨。建文帝继位后，各位王叔不把他这个侄子放在眼里，燕王朝见，立而不拜，建文帝十分恼火。于是借故削藩，贬周王为民，治代王、岷王、湘王、齐王等罪，派人控制燕王兵权，监督燕王行动，最后发兵逮捕燕王，被早有准备的燕王识破，派去的人全部被燕王擒杀。于是燕王以清君侧为名，正式开始了靖难之役。
历时四年，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六月，燕王兵临南京城下，守卫京城的大将李景隆开门投降，建文帝自知大势已去，命人放火烧宫，自己进宫关门，从此不知去向。正史记载，建文帝在宫中自焚而死。燕王进宫时，宫中已是一片火海，事后命太监在余烬中反复搜捡，只发现皇后和太子遗骸，不见建文帝遗骸和玉玺。而民间盛传，建文帝进入宫中，欲纵身火海，被人劝阻，从密道出逃。出逃时他想起太祖皇帝病重时给他一个密封的小匣子，叫他万不得已不得开启，现已到危难之时，便打开匣子，原来是一份和尚度牒，于是削发为僧，从地道中逃出。从此浪迹天涯，足迹遍及江苏、浙江、四川、贵州、云南、广西等地。
这与龙头山“明初有僧人在山上建有飞云寺”不谋而合。然而，贵州是山的国，八十八个县，名山胜境多得不胜枚举，为何偏偏在龙头山上建寺？
这时我站在龙头山顶向远处眺望，龙头山的右侧大约五公里就是湘黔古道，是古时候京城通往云南的必经之路，古道上的杨佬驿站就在不远处。这样一看，一切就释然了。
明王朝开发贵州最大的动作就是置屯堡、设卫所和设置贵州行省。明朝洪武年初，为扫除元蒙残余势力，巩固云南，在贵州境内，特别是通往云南的古道沿线，广置屯堡、设卫所，整治驿道，增设驿站，保障畅通。永乐十一年（公元1413年）二月，朱棣决定设贵州布政使司，贵州正式建省。
龙头山就坐落在通往云南的古道边驿站旁，如果当年落魄的建文帝足迹真的遍及贵州、云南等地，那么他必然经过龙头山不远处的这条湘黔古道，也就与龙头山不期而遇。因其山如龙头状，山高水高，山顶上还有一眼泉水，能供僧人和香客饮用，此地正合圣意，于是驻足龙头山，修建飞云寺，从此修仙问道，远离纷争。
再说燕王朱棣进宫当了皇帝后，因不见建文帝踪迹，始终是一块心病。他害怕建文帝没有死，会召集人马来讨伐他，于是他派郑和下西洋宣扬国威的同时，寻找建文帝下落。又令大臣胡瀅以寻仙人张三丰为由，在全国各地寻找建文帝下落。在贵州很多地方，在龙头山不远的福泉市，就有很多关于仙人张三丰的传说。还有人说，后来的徐霞客游记，也是在寻找建文帝的下落。
郑和七下西洋，胡瀅寻访几十年，有可能探听到建文帝的蛛丝马迹，后来的《徐霞客游记》也描述有建文帝在贵州的遗迹。于是胡瀅向永乐帝朱棣报告了建文帝匿藏于龙头山的情况，永乐帝遂追寻来到龙头山。然而，在最初的逃亡三十多年中，为躲避朝廷追捕，建文帝行踪不定。可能永乐帝得到消息后，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到龙头山，建文帝早已离开龙头山，不知去向。永乐帝扑了个空，于是在殿后的摩崖题上“云行仙梦渺，花谢鸟声哀”两行字。从这两行字的意思来看，无疑看出着完全是在警告建文帝，不要再有做皇帝的梦了。题毕，永乐皇帝扬长而去。
至于那个失位的建文帝，在云贵云游几十年，亲眼目睹他的对手永乐帝经营贵州，设置行省，人民安居乐业，山下的各族人民歌舞升平，那颗坐拥天下的帝王之心，早已伴随着青灯古佛在时光的流逝中、在疲于奔命的路途中消磨殆尽。
说到这里，你可能还不信，贵州这么偏远的地方，怎么会有皇帝的足迹？你可以认为这只是我的个人臆想，完全可以不信。但在龙头山下不远的又诗村，据史料记载，因永乐皇帝到此游览，因而曾以“永乐”为名。至于距龙头山不远的那条湘黔古道，以及古道边的杨佬驿站，那可是真实的存在。徐霞客从那条湘黔古道走过，近代虎门销烟的林则徐到云南赴任云贵总督时业从那条湘黔古道走过。民国时期，龙头山下大足寨的东家人（1996年认定为畲族）红军王志才，也是从那条湘黔古道走过去参加红军的……
至于清朝的乾隆皇帝到过龙头山或为龙头山题字，亦不是不可能。据传寺中僧尼有部分是历代官吏因罪被贬谪出家的，乾隆皇帝题字：“月前逢仙子，花下遇神仙。”不能说与因罪流放到此的官吏无关。
臆想也罢，真实也好，若是龙头山真的有皇帝到过，那也算是黔境第一山了。
时光飞逝中，早已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
我站在高高的龙头山上向下瞭望，只见如今的龙头山，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像彩带一样从半山腰绕过，天堑变通途。龙头山周边已开辟成蓝莓园，人们靠山吃山，种果、养蜂，正走向产业致富之路。龙头山下的人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好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
（2020年4月6日星期一初稿于麻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