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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马纪事

2020-11-19 18:51 作者:瑶家园艺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在我们这个小县城,开三马是一条虽然不能让家庭富裕但却可以解决每天柴米油盐的活路,没钱买米了只要你拿三马到街上转一转,当天全家人的生活问题就可以解决,因而下岗职工、没手艺的农民、落魄的文人、残疾人、刑满释放人员等等等等都汇集到了这里,我杂在这其中十多年,经历和听闻了许许多多的故事,今日把它编写成书,让世人看看我们这一群人的喜怒哀乐以及通过我们的眼睛看到的另一个世界。

小时候家里很穷,星期六星期天,或是假期,我都要参加劳动,最辛苦的是双抢季节,我们一家老老小小都要到几公里外去打谷,然后挑回来,接着要挑大粪去放田插秧,一刻也不得稍停,每每这时候,我都幻想着,有什么办法减轻我们农民的负担。因此,我心里默默地催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学好农业技术知识,为我们父老乡亲们服务。

多年后,我如愿进入农业学校学习园艺栽培,我的栽培学、土壤肥料学、病虫害防治学,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是班上靠前的成绩,我心系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要用我所学的知识服务他们,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减轻他们的劳动负担。

学成归来,我进入百桃乡任水果技术员,我满怀豪情,踌躇满志,爬山涉水,早出晚归,凡是有果树的地方,有果树的农户,我都一一登门指导,参加劳动,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引导他们尽快脱贫致富。

我的尽职尽责,热心服务,技术过硬,领导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几年之后,作为乡级技术员,我第一个被调到县扶贫办,除了面上工作外,办里安排我专门负责全县所有易地扶贫安置场林果技术指导,同时办领导也把我作为入党积极分子培养,正是在这风得意之时,我骄傲了,我自满了,甚至觉得别人都不如我,我很伟大,我劳苦功高,我应该得到更多的报酬,我开始索取,黑手渐渐地伸上扶贫款,我从开始一心为民服务,兑变成了害民的罪犯。(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自己种的苦果自己要吃,我被投入监狱接受劳动改造。

我彷徨,我怨恨,但一切都不可能重来,人只能往前走,往事只能是一个故事,服刑期满后,我想,凭着我的专业技术水平找一碗饭吃应该不成问题吧?

第一次去应聘某公司油茶厂农务技术员,双方谈得甚欢,我发现总经理真的非常有水平,国际国内、业内业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这是我以前在政府部门没有遇到过的人才,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但随着工作接触不断增加,我发现自己在一些具体工作思路上不能与领导保持一致,也不懂用什么方式来处理彼此之间的不和谐,结果不到两个月就离开了这个公司。

第一次打工失败,老婆说不如买个三马来开,我们不要求富裕,只求每天挣得生活费就行,万般无奈之下,我同意买一辆旧三马,我从此便开始了三马生涯。但可能我不能像别人一样专心开车,每天的收入不到三十元,这使我更加懊恼,在这迷茫之际,三弟建议建鱼塘养鱼,兄弟俩又借钱开始养鱼,奇怪的是养两年鱼竟然找不到鱼,亏了近万元。看来现实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美好,我只好又上街开三马了。

一天,原来同一个厂的老同事打来电话,说又有一个油茶厂招农务技术员,叫我过去和老板谈谈。我去那天已是春节前最后一天上班,老板和我谈得非常好,两人都非常高兴,好像互相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彼此。老板跟我说过完节就可以过来上班,没有试用期,工资比一般员工多一百块。我千恩万谢的出来,似乎看到了彤彤红日把金光洒满我全身。

春节过后,我如约上班,在我职责范围内向老板提出厂区绿化方案,老板笑眯眯地鼓励我放手做事,他不会亏待我的。我抡锄挖坑,肩挑猪粪,卷裤灌水,拉线剪枝,把厂区绿化搞得面貌全新,使人一走进厂区如同走进一个公园。老板给与了充分的肯定。

十五号,工资条下来,我一看,不对啊,才得一半,就去找财务,财务说去找老板娘,老板娘说我们公司新员工进来都是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工资是正常工资的一半,因为你是专业技术员,照顾你,你的试用期一个月。我说老板不是这样跟我说,他说我进来是没有试用期的。老板娘说那你去找老板吧。我又去找老板,把之前他说的重述一遍。老板竟然说他没记得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我听错啦。我真的非常气愤,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来,渐渐地也知道了原委,原来那段时间老板要搞有机油茶生产基地,没有人熟悉这方面业务,我的老同事介绍之后,老板如获珍宝,自然对我许诺多多,过完节项目没有着落,我自然什么都不是了。

从此我心中烙下一个病根:老板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越相信老板你死得越快。

虽然继续在这个厂做工,但我已不再为老板卖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全厂几十号人唯一没有安排工种的只有我一人,这里缺人我就补,那里缺货我就搬。

我这一混就是三年,这三年里,晚上依旧出来开三马两三个钟头,挣一点补偿家用。

因为心中有了结,我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辞工出来到一个旅游公司做农务经理。话说是个经理,工资却只有一千多,比不上其他部门一个领班的工资,心里觉得极度不平衡,这使我陷入无限的痛苦之中,不做工就没有饭吃,想挣钱多在这个地方不可能有机会,出外面去又怕照顾不了小孩,小孩出问题挣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又浑浑噩噩的混了三年。

这天老板召集中层以上人员开会,宣布公司亏损严重,已经与人家签订转让协议,希望大家理解公司难处,配合公司把最后工作做好。会后我们几个中层觉得公司三年来没有按照国家政策给员工缴纳五险一金,用工合同也未到期,提前解散应该按违约补偿工资。我们把意见提到董事会,董事会派总经理与我们商谈,说解散后公司会给中层人员一定补偿,但现在时间紧,任务重,先完成移交再处理这件事。我们觉得一旦完成移交,我们的所有诉求将化为泡影,于是给公司下最后通牒:如果公司不在解散前补偿我们,在职工大会上我们将代表七十多名职工提出补偿要求,最后公司给七个中层进行补偿,说其他人不知道这个道理,就不给啦,你们得了不要出去宣扬,大家都好过。

你想想,天下还有哪个老板是好人呢?

这次得了一点补偿,我真的下决心搞一个像样一点的花园,我想白天养花,晚上开三马挣点生活费,我不想再出去找工做了。我觉得自己好像提前衰老了,不是肉体上衰老,而是精神上衰老,自己已经丧失了拼搏人生的斗志。

我买来各型号钢筋,兄弟们在老家花一个月时间焊接完成大象、骆驼、马等七个动物模型,再拉到地里上泥、种草,栩栩如生的动物模型引来了无数人观望。

花园真的建立起来了,我想了一个晚上,决定给花园取名《怡心园》,在门口再挂一张牌,写上“入园收费,每人五元”字样。

我想,有人来我就收钱,没人来我自己欣赏。我真的没想过要通过这个花园来赚钱,这倒不是说我很有钱,也不是说我不钱,其实我非常想钱,我非常爱钱,我希望挣得多多的钱,只是我认为自己怎么做都不会赚到钱。许多人,包括我的老婆都不理解,有的人干脆说我得神经病了。

随你们怎么想,怎么说,我不在乎,我只想静静心。

天黑了,我关好园门,往家里赶,心里有些忐忑。

刚开门,楼上老婆就大声地说“你回来那么快干嘛?我累死累活,你却清清闲闲。你不吃饭我不吃吗?”

我不敢吱声,也不应该吱声。老婆的确很累,八点多钟出去,中午就吃一碗粉或者一个馒头到现在。都怪我无能,让老婆这样受苦。

到二楼,我开门进厨房,想看老婆煮饭了没有,老婆在客厅里没好气的说:“我煮了,等你回来煮我早就饿死啦。”

我没有说话,默默地上楼准备洗澡。我很想跟老婆说其实我也很累,白天忙,晚上忙,目的就是想做出一点事情来不让你那么受累,但我怎么做,做什么,都赚不到钱,我无可奈何。许多次,这样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我不能说,一个男人赚不到钱养家,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苦自己累呢?

吃完饭,我又默默地把碗洗了,清理干净厨台,再拖一下地板,时间都到八点多了,我没有休息,拿了钥匙就出门。

从我家到车站就一个公里。的士一字儿排在规定的区域里候客,有好几部私家车东摆西停的,也在候客。这些私家车到十点半以后就摆满了这一带,比的士还多。办证的和不办证的都一样拉客,从来不见有人来查处。

车站门口右侧有两辆三马停在那里,车主探头探脑的,一边观察有没有客人,一边也要看有没有交警过来。

我沿着壮乡大道往前开。我性子不急,一向开车比较慢,所以我老婆说全县开车最慢的男人就是我啦,像蜗牛爬一般。

许多电车、摩托车、三马从我侧边呼呼而过。

我一边开车一边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客人招手,也希望尽快有人招手,我真的很想要钱。

可是沿着壮乡大道一直开到城北,再折下经环城路到城南,转了一大圈,还是没有一个人招手。我心情有些沮丧,总觉得自己出来好像是跟人家比赛开车而不是出来拉客赚钱。

一直转了一个多钟头都没拉到一个客人,再转下去就是浪费油了,我只能找一个路口角落里停下。我们行内叫等死鱼上钩。

我拿出手机,看看新闻,再看看《武林风》。这两个节目是平时我喜欢看的。大约十多分钟后,余光和声音告诉我,那边过来几个人。我收起手机,靠在车椅上等待。一会儿,三个人走近了,其中一个瘦高个双手搭在我三轮车顶棚上,低头小声的问:“师傅,哪里有小妹?”

我笑着答道:“有啊,老车站那边。”

“远吗?”瘦高个继续问。

“三个人,八块钱”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报价。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我们把路线、距离告诉了人家,路比较近,人家可能就不坐车了,我们就会少了几块钱,说我们贪也行,说我们黑也行。

“多少都没关系,带我们去”

“好的”

客人上车,我启动车子,往左拐,沿着河堤走小路,这样可以避开两个红绿灯,既缩短路程,也缩短时间。

“你们这边安全不安全?”车上的人不放心的问。

“很安全,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被抓。如果有查的,一般事前老板娘都知道了。”

当然,偶尔也有人被抓的,但一般我们是不说给客人听的

“快餐多少?包夜多少?”客人问。

“我没进去过,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可能要看人来定的,靓一点就多贵,差一点应该较便宜。有时候听到客人和小姐讨价还价,好像是快餐一百左右,包夜几百块吧。”我大略地说。

“师傅你没去过啊?”一个客人似乎不相信我没去过,笑嘻嘻的问。

“这种地方搭钱我都不去,千人骑万人压的,想想都呕吐。”

“一个男人都不进这些地方刺激一下,枉来世上走一趟哦”

谈话间到了,我把车停在小怡宾馆门前,打扮得很时髦的老板娘笑盈盈地走出来打招呼。人家都说这个老板娘本身就是个鸡婆,各路神仙她都认识,所以别的店怎么挨查她这里风平浪静。

下了车,瘦高个掏出一张十元钱递给我,说:“不用找了。”

“这样不好,该收多少收多少。”我边说边找零钱。

“没关系没关系,你也很辛苦。”几个人边说边走开。

我多事的交代了一句:“如果这里不合适,你们进这个小巷去看看,再不合适就往河堤走,那边也有。”

“好的好的”客人向我摆摆手表示感谢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出来近两个钟头,终于开张了。

我要抓住好兆头,乘胜追击,于是右转,朝金水桥方向走,突然,一辆送餐电车从我车前横窜上人行道,把我吓得手忙脚乱,魂都飞了出来。我以为撞上了,竟然没撞着,因为那电车太快了。

我惊魂甫定,走了百多米心还噗噗跳个不停,手脚还在打抖发软。

公安局路口,是我最恨的一个地方。果然,交警的车还在那儿,每晚都这样,左边是拉违规车的,右边是巡逻车。左边车上没有人,都到右边车上去聊天了。

我狠狠的瞪了一眼,打开方向灯,慢慢靠近路口,看看,确定没问题了,通过。

往前走,有人招手,我放慢车速,缓缓靠过去。等车的是一个老太太和三个小孩。

“叔叔,去教育小区多少钱?”一个小女孩

“六块钱”我答道。

路比较远,人也多,但为保证得钱,我把价压了。

“哟,他们三个小孩,我一个老太婆,要那么贵?他们三个不算,五块钱。”

老太太嗓门很大。

一个小女孩想上车,老太太把她拽了回去。

“不贵了阿婆,路那么远,你们又四个人,我已经很照顾你们啦”

“五块五块,你不去我们等下一辆”老太太不容商量地说。

我心里有点不乐意,但想想错过这一趟可能没下一趟,只能笑着说:“就当送你们吧。”

教育小区有几个小巷,我按照老太太的指挥把车子开到最里面的角落,这里两边都停满各种车辆,中间仅容一辆车通过。

我把车子停好后,客人下了车,老太太叫孩子们喊妈妈要钱。一个小女孩亮着嗓子往楼上喊话,两三分钟后,一个妇女从四楼防盗网里扔钱下来。小女孩跑过去钻到电车下捡了钱,又跑过来递给我,说:“谢谢叔叔。”

我回谢了小女孩,然后下车观察,把车子慢慢倒了出来。

大概是运气真的来了,我连续得了几趟 ,一个多钟头挣得三十多块,心里很高兴。

但运气并不是常伴你左右,往下再怎么跑又没人招手了,我就到老车站的一个路口停下。交警早就下班了,现在停在这里没事。

一会,吱的一声,一位同行停在我旁边.

我扭头看看,是老蒙,开残疾车。老蒙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我们同行中一般彼此都不知道名字,就叫老x、卜x或是叫车牌号前或后三个尾数。

老蒙并不是什么大残疾,就只是一根指头断了。据说老蒙家里很穷,年纪很大了都讨不到老婆。现在能结婚,是有一点历史的。他老婆家有点钱,但他老婆精神有问题,天穿短裤短袖,天穿棉袄,常常把嘴巴涂得红红的,就像抓了一把猪血涂上去一般,每天在街上走来走去,有谁靠近,她就两眼直勾勾的瞪着人家,还张开血盆大口,像要把人吃了,好多人被吓得抱头乱窜。他老婆家人就说有谁娶了这个女儿就送一套房子,于是老蒙就有了老婆和房子。岳父岳母还帮老蒙办了残疾证,买了这辆残疾车供老蒙拉客攒生活费。因为车无牌,人无证,老蒙只能晚上出来。

我们聊了一会儿天,一个客人从后面过来,上了老蒙的车。

我嘟哝着,我等这么久没人上,老蒙刚来就有客啦,妈的。

老蒙走了一会儿,922又来到。922刚想侧身坐下和我聊天,斜刺里窜出个人来钻到他的车里。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我咽了一口水,有点羡慕,也有点嫉妒。

922启动车子,笑着看我一眼,说:“不好意思咯”

我说没关系。

922走了,我骂了一句活见鬼。当然我并不是骂922,是骂这晦气。

我想大概在这里不会有我的好运了,该跑跑看情况怎样。

过了中间隔栏,我掉头往回走,不看不打紧,一看气得我半死,一个客人正站在刚才我停车的地方招手,可是我已经隔着护栏,没办法要人,只能跺着脚,无可奈何。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位同行把那客人接走了。

我唉声叹气,自嘲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城南桥头观景台,许多人在那里观景、拍照,一辆电动三轮车停在中间,车上全是书,三四个人围着东翻西看,306也把车停在路边去那里转。因为是星期六,晚上没人巡逻,各种车辆、摆摊都比较随意。我停在306的车边看了一下,306回过头来,见是我,就说:“来来来,买书买书。”我答道:“斗大的字都不认识几个,你看什么书?”306回怼:“你个大学生,父母送你读那么多书,却来和我文盲一起开三马,下贱。”我们哈哈大笑,我走了,我心里很酸。

往前走,小青年们并排着开小电车,车上三三两两,有聊天的,有打电话的,开车的人都翘着二郎腿,车子弯来转去,有时候都差不多互相碰撞,但他们毫不在意。跟在这样的车队后面实在是太危险,我打了几次喇叭,他们回头看了一眼,慢慢的让道。

在水厂门口,我捡到一个客人往城东,到车站准备左转时,后面摩托轰鸣声由远及近,令人毛骨悚然,他们越过我,左转,把脚踏压下让它刮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还划出一道长长的火星,车上的人哄笑着尖叫着扬长而去。

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希望他们不要撞着我就行。

城东广场,大姨大妈们正在跳舞,篮球场、兵乓球台都有人在打球,环广场路上三三两两的人们在走路或跑步。

客人下车后,我转向礼堂坡,再下新城路,在坡底捡到一个穿红衣服的男子,这是电业的人,拉客的三马仔都知道。客人显然喝了一些酒,话比较多。他问我去金水桥多少钱,我说五块,他骂了我一句“尼玛逼。”我突然踩刹车,回头用手指指着他:“你骂我!”这句话对别人而言是口头语,但对我而言是侮辱我母亲,我绝不容许。客人虽然喝了酒,但还比较清醒,见我这架次就不说话了。他摆摆手,表示认错,我也就不计较,往前开。客人自己唠叨三马仔乱收费,应该取消。我忍不住回道“乱收费你可以不坐啊,我又没拉你上车,想取消三马等你去当书记先吧。”客人又不说话了。到目的地,两人又争了一下,各自走。

沿着河堤走,到广场拱桥,一长排的三马沿着广场边一字排开,大多都是女的,很少有男。这里专门画有三马停车位,桥对面是夜宵摊,人们吃完东西一过桥就可以上车回家。以前划这排停车位是不是这样为民着想我不知道,但现在有这个效果,可见我们的人民政府真的好,面面照顾周到。

我刚驶离这片区域,922就从后面追上来,说跟这帮女的排一起不行,客人都上女的,不上男的,气得要死。我们哈哈一笑,922就加大油门往前了。

壮乡大酒店前,322和701在争吵,大意是谁抢了谁的客。你们吵你们的,我走我的,生意不好做,谁都不容易,相互间有点摩擦很正常,能忍则忍,能让则让,大家平安就好。

大年初二那天,老婆和孩子回去看岳母,我没去,睡到九点多钟才起床,要回老家吃饭也是下午两点多钟后的事情。这个劳碌命,才待在家里十多分钟,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窜,干脆拿三马到街上去溜溜吧。

街上行人、车辆很多,出来开三马的也多,看来像我一样在家闲不住的人不少。在解放路,一个客人招手,是喝酒喝多了的,站着都有点踉跄,我本不想拉,但车已近,客人一手已经抓住我车沿,我只好停住,踩稳刹车,他摇摇晃晃的上了车,然后问我春运啦车费涨没有?我说我这里没有春运价,和平时一样。客人说去糖厂宿舍区五块哦,我嗯一声回他。

这么早就喝成这样,看来真的是酒缸一个了。

到糖厂宿舍区路口,我打方向灯准备右转,客人却说不对不对,往前走,我说这里就是糖厂宿舍区路口,他说他知道,这是不对的,往前走。

我想他可能住在前面,就按他的旨意往前开。

大约走了五十米,客人又说不对不对,超过了。

我有点生气,说了他几句,他不生气,还慢条斯理的劝我不要生气,气大伤身,和气生财,真有点哭笑不得给他。

我调头回来,进糖厂宿舍区,他说对了对了。

我停好车等待他下,可没听到他下车,我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他正在找钱,动作生硬笨拙,我有点可怜他。

等了一会,突然,他把钱拍在我肩上,几乎拍对我耳朵了,说:“一张。”我刚想找零钱补他,肩膀又被拍,听到他说:“两张。”什么回事啊?我回头看他一眼,接过钱,一看,又是十块。我说多了,我找钱补你。话音未落,肩膀又被拍,“三张。”就这样接连着,第四张五块,第五张一百块。我的妈呀!我说你怎么给这么多钱给我?他说五块。我退钱给他,他说不行,你不要钱我就不下车,态度十分坚决。我想,人家都希望新年有个红包大吉大利,发财安康,现在有人给我钱我不要就是拒绝了今年的吉利安康,不好,我横下心:要。

他见我收钱了,说:“这就对了。”然后下车,双手作揖向我告别。

人怎么会这样呢?喝了几口酒尽做出一些稀里糊涂捉摸不透的事情,我已经遇到两次了,我自己也犯一次。有个同行说的更稀奇,客人竟然把钱包递给他自己要钱,不要不下车。

你说这酒啊,迷糊了多少人。

出来,转到车站,大路上、停车场,满是车辆和行人。现在的人们春节很少待在家里了,都出到街上来玩,因而县城的各种生意很红火,东西也很贵。一些外出打工的人们一年甚至几年才回来一次,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带孩子出来玩,孩子们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基本上都满足他们。

文体路和河堤走道上也满是人,大家感叹想不到巴岗县发展得这么快,出去几年回来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人家玩人家的,我要继续找我的钱,我希望自己今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壮乡大道中间隔栏那里,一位老人在一拐一瘸的走着,十分的吃力,一辆交警巡逻车过来,下了一位交警,双手扶着老人,似乎在交流,然后扶着老人慢慢的走。我只看了一会就走了。

壮乡大道红绿灯太多,我右转上古城路,再走文化路,这是我每晚出来常走的路线。

天很热,一些人光着膀子走或骑车。三中路口聚集一堆人,从人缝中看到一辆小摩托翻倒在地上,一个人坐在旁边。显然这里发生了车祸。这种小摩托都是拼装车,没有牌照,基本上是一些小青年驾驶,开得贼快,有的还加装排气管,轰鸣声震天响,危害实在大。

当我再转回到壮乡大道时终于有个人招手,是个年轻小伙子。我问去哪,小伙说去广场。车子走了一会,小伙子说他是派出所的,问我恨不恨黑车?我说我干嘛恨黑车呢?小伙又说他们不是抢你们的生意吗?我说黑车有过期车、无牌车、无驾照车、电动小三轮车,占拉客车一半,他们又不是一个人、一辆车,抢也不只抢我一个人的,我为什么去恨人家?

“如果有意见可以举报哦”小伙子继续说。

“我还没发癫到那个地步”我回答,我的态度并不是很友好,我觉得。

我想,抓黑车是警察和运管的事情,你们吃国家粮却不办国家事,任由这些黑车横行,遵纪守法的人吃亏。要我们去举报,弄不好这边刚举报,那边你们却去跟人家说了,我们不但保护不了自己的利益,还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话间到了广场,小伙子下车,付车费,还继续说:“老哥,发现黑车应该举报,大家共同努力才行。”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是很敬业的,我心里很赞赏,答道:“好的。”

我刚调个头,三个小妹仔就招手,说去车站金星宾馆。

金星宾馆在车站旁的一个小胡同里,那里有五家宾馆,一般外面打工回来需住宿的都住这里,因为这里价格便宜,一个单间一晚才二、三十块,距离也近,经济实惠方便。这里和老车站一样也有鸡婆,有时候真弄不明白,男人为什么去找这些,既不干净,又要花钱,何苦呢?

把几个小妹送到宾馆时,那里也有几个小妹仔,还有几个小伙子,大家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十分快乐。几乎每次过来都见这情景。

天气的确很热,我把衣服两个扣子解开了还觉得闷热难耐,难怪几个同行索性把衣服脱掉,或挂在肩上,或扎在背椅上。

我出来拉客是漫无目的的跑,没想过在哪个地方在什么时候有什么客人,全看运气好坏,我也观察,有的三马仔的确经常拉得客人,我想除了运气,他们一定悟出其中的奥秘。

今晚出来还挺顺的,三个多钟头差不多挣到一百块。要是平时,一个整晚都挣不了这么多。

经过金水桥时,现在城管下班了,七、八辆卖果、卖小吃的人力三轮车、电动三轮车、机动三轮车肆无忌惮的横七竖八停在桥上做买卖,加上买东西的人把车子随手一停,桥面被占用三分之二,而桥两头路口多,来回车辆多,行人多,桥面通行十分困难。我也强塞进去,一步一挪的费了好大的劲才过了桥。

下到城南桥头,这里也有一排夜宵摊。一半的路面也被各种车辆占据,七、八米宽的人行道摆满桌椅,每桌都坐满了人,生意十分红火。人群中有一个很显眼的客人,佝偻着背,手中拿一面彩旗,腋下夹一把玩具枪,愣愣的看老板娘炒粉,似乎口水流出来了。这是一个流浪汉,不管白天晚上,只要肚子饿了就来到这里,老板们都会炒一碗粉给他,然后他拿粉到对面取款机间或者巴岗大酒店的廊檐下吃。

大约十一点多,三个客人招手,看样子喝了不少酒。一般遇到喝酒的人我是不拉的,一怕吐在车上,二怕赖在车上或下不了车,三怕不但不给钱还问要钱。但从这几个人的衣着举止来看,他们应该是在单位上班,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吧。客人上车后说去医院,然后天南地北的侃,还不时的拍我肩膀称兄道弟。我不喜欢人家拍我肩膀,但人家是客人,也没有什么恶意,我只能陪着笑脸。

到医院路口,客人叫停车,我便靠边停住。

车上其中一个催另外两个赶快下车,他说他还要去别的地方,但去哪里他说他不能告诉他们。那两个人有点怀疑,问是真是假,这个人说真的,一会才一起给车费。

那两个人下车走了。车上的人等那两个走远了,一手抱着我的肩膀,下车。我的反应是他可能酒喝多了,下车不方便,所以扶着我下,只是动作大一些而已。可谁知道他下到地上之后双手抱着我,在我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再迅速腾出右手伸进我衣服里揉我的胸!我靠!恶心死了,我想呕吐!想踹他一脚!

以前我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都是单位上班的人,有两个还是我所谓的兄弟,但没有这样明显,回家跟老婆说起,老婆还奚落我又矮又丑谁去亲你抱你,况且还是个男人。我默默无语。现在又遇到,真倒霉,变态的人怎么那么多?

那个人掏出十块钱塞进我车头的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连连吐了几次口水才从恶心中缓过神来。

下到城东广场,还有好多人在这里运动、聊天,可能是天太热,人们不想休息那么快。

回到壮乡大道,一个客人边打电话边招手,我停下,他上车,等了一下,没听到他告诉我去哪,我回头问,他做了个手势,表示向前。我就往前开。

到红绿灯,客人依然打电话,我又回头问,他又往前指。

走几百米,又是红绿灯,客人还在打电话,我又不得不回头问,他向右摆摆手。

这时我已经有些生气了,说:“你直接告诉我去哪,不要总给我回头问你。”

那客人打他的电话,用脚跺了跺我的车椅,很重,显然也在生气。

又到十字路口,我再问,这回他不打电话了,说这边这边,声音很大,我更来气,说这边这边,我在前你在后,这边是哪边,你直接说左右不得?他猛拍我右肩,因为他是个壮汉,力道很足,我觉得很震痛,他好像更生气了。

车子刚右转几米,那里有四、五个人,客人马上命令我停下,他跳下车,回头就是一巴掌,我根本没反应过来,脸上挨了重重一下,两眼冒金星,眼泪随即流下,眼前发黑。

我刚想有所反应,那几个人冲过来,有拉住那客人的,有隔开我的,有劝我尽快走的,就是没有人说要付车费的。

我忍痛而去。

这是我开三马以来最悲催的一个晚上。

酒精厂,曾经是巴岗县最大的国营厂,但现在已经关门停产,场地出租给老板做其他生意了。

从这里过桥就是我的老家龙江村。

这座桥是桥上桥,底桥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修建的石拱桥,库水淹没后就在桥上建桥,现在已经变成一座危桥,桥面破烂不堪,凹凸不平。有关部门在桥头两边各筑一个一米长宽的水泥墩,仅容一辆三马通过。

站在桥上往左望,那里山奇秀水青蓝,是龙江田园风光的起始处,只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座桥上桥及新建的桥建了拆拆了建,近二十年了竟然建不起一座好桥,新建桥的几根柱子孤零零冷嗖嗖的站在江水里,好可怜,人们想去龙江田园风光游玩必须绕道二十里;往右看,是号称小三峡的君福湖的门,这里两岸青山夹水,碧波荡漾,如果从对面山上看,右侧群山如一位妙龄女郎仰卧于蓝水中,清秀长发舒展垂入江中,丰满略翘的嘴唇微微张开。

来到村口,阿强夫妇和一个同学坐在枇杷树下。

其实阿强夫妇和这个同学是同班同学,但两夫妇在学校谈恋爱并怀孕了,他们都很小,达不到结婚年龄,双方父母商量后决定给他们按农村习俗办了婚礼,前个月我都回来喝满月酒了。

车子一停,阿强他们三个就上车,我对阿强说我要送学生们去注册,没有时间送他们上街。谁知道阿强笑呵呵的说他们也去注册。

我的天啊,什么情况?

阿强说他们也不想去学校,现在都生孩子了怎么去学校呢?见了同学脸也不知道放哪儿去,可是老师多次上门来动员,说义务教育十八岁之前必须在学校学习,如果他们不去,学校失学率就会提高,学校领导将受批评,家长也会受到处罚。学校方面要求他们照常去注册,每个学期照发600元生活补助费,平时他们可以不去上课,但上级领导来检查时要去教室里坐。

“阿发和阿东也从广东回来了,注册完他们才回去。”阿强说。

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这个义务教育问题出在哪里啦?别的地方也有这种情况吗?

诶,我一个平民百姓去操什么心呢?

既然阿强他们也去注册,我就先拉走一车。

我们回过危桥,左拐,沿着君福湖岸走。

君福湖是库水淹没后形成的一个半封闭性湖泊,由于多年来封山育林工作做得好,湖泊一年四季水清如镜,是巴岗县一处亮丽的风景。

路上许多小摩托呼啸而过,还做各种蛇形动作,让人心里有点慌慌。

学校旁边那座小桥上十多部小摩托停在那里,学生们或是送学生们来的朋友,三五一群,四五一堆,男男女女或聊天或嬉闹。

我打着喇叭慢慢的过去。

校门口对面的代销店坐着或站着许多学生,有喝饮料的,有抽烟的。

我把车子停在校门口,抬头往校门看,吓了我一跳,三个女同学蹲在校门口,嘴唇涂得红红的,特别红的那种,有点妖魔鬼怪的样子。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初中生涂口红。

阿强他们下了车,我还要往回赶去接另外几个。

转上国道,拐弯处,一个男同学双手轻轻的捧着、抚摸着一个女同学的脸,很是依依不舍、情意绵绵的样子。

我在想,是不是我心很不纯,所以总是看到和遇到这么多怪事呢?

印象桥头的红绿灯坏了,一些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犹犹豫豫,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只有几个飞车党疯狂的飞窜,把个别人吓得更紧张。我小心翼翼的过了去。一个老人在妇保院路口招手,我停车后老人蹒跚几步到我车前,一手抓车沿,一手抓车椅,但上不了车,我便双手抓住老人的胳膊,使劲往上提,老人使了很大的劲终于上到车上,她说人老了不方便了,谢谢你哦师傅,然后说去粮食小区。

粮食小区有一个球场,许多人在那里打气排球,小孩子们则在旁边嬉戏打闹。老人说里面人太多了,在这里下吧。我就在球场一角停好,扶老人下车。

出来我转向三中,没有什么人招手,又沿着文化路走。

文化路是一条老路,路不很宽,两边都划有停车位,车位上都停满了各种车辆,有几处旅游客车占位较大,路就更窄了,偶尔有小孩来回奔跑,比较危险,所以过这条路要多加小心。

我没有走到头,半路折下社保局,近壮乡大道时发现右边人行道上有个人似乎想坐车,只是在犹豫当中。

我靠过去 ,他东张西望了一下,扶着我的车子很神秘的说:“跟你商量个事。”我说可以啊,他压低声音说:“我想租你的车一个钟头,你要多少钱?”

这可是从来没遇到过的事情。我有点警觉起来,租车,万一拿去做坏事或者把车子弄坏了呢?这是万万不能的事。

我说我的车不出租。

他解释道:“我租你的车,不要你开来开去,就停在两广大排档对面,你坐在你车上,我坐在里面,你不用管我。”

这下我明白了,但我怕惹来什么麻烦,还是没有答应,他只好说那打扰你啦。

离开这个人,我上壮乡大道,在福康路口,一个穿军装类衣服的男人向我招手。这年头穿这样衣服的人很少了,一般是家庭条件比较差或是年纪较大的人才穿。

客人等我车到了,说去最便宜的旅馆。

最便宜的旅馆主要在老车站,我就把他往那里拉。

路上,客人说他送东西来给小孩,小孩又跟他要钱买这买那,钱完了,只能找最便宜的地方住一晚,明天才回去。我好心酸。不知道这学子体谅到父亲的艰辛没有。

下车时我很想不要他的钱,但其实我自己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我的处境不一定比他好,我有点伤心的收了他的钱。

我真的感慨万千。

到十二点多了,我也没挣到什么钱,心情很不好。我不知道是心情不好挣不到钱还是挣不到钱心情不好,总之感觉很迷茫。有时候想想自己一生真的很失败,大半辈子一事无成,真的很窝囊。

胡思乱想着,不曾想一个人影从黑暗角落里窜出来,大声喊三马仔。

我停下车子,灯光下,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妇急匆匆跑过来钻进我的车里,催促我:“快快快,环城路。”

我很讨厌人家催我开快车,我还是依平时的速度开着,不理她。

客人在车上打电话:“梅姐,你开门留,快点,我马上到,我老公去那里找我。”客人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心里想又有事啦。

到环城路坡顶,客人叫我拐进巴发小弄,十来米,客人叫停,车子未停稳,客人就跳下车塞钱给我,小跑进一户人家,随手关了门。

我刚把钱装进钱包,“她给钱了没有?”一个声音突然响在耳边,吓了我一跳。我抬头一看,是个帅哥,只是出现太突然了,像个幽灵。我说给了。

得,帅哥肯定看到少妇进门,有戏唱了,我想。

帅哥美女在旁人看来肯定很般配很恩爱,可谁知道这其中有着这些你欺我瞒的事情呢?

我和922、306把人字梯绑在922的车棚上,出了县城,上坡甲村级公路,钻进一条深沟,一座几十米高的渡桥跨过我们头顶,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修建的农田水利工程,虽历经风依然稳固如初,现在县城几万人的饮用水还从这渡桥上引过,可见工程质量之好。

爬上一个拗口就到达我们的目的地。

这里是巴岗县核桃种植示范基地,总面积为一百五十亩。

我们的工作是配合县核桃局在一个星期内把基地核桃高接换种完成。黄局长叫我带上两个帮手,我就叫上922和306。

像我们这样边开三马边找其他事做的人不少,像我一个大学生出来开三马的也有好几个。总的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为了生活,我们是够拼的。

我们在空地上把工具卸下,等待黄局长他们。

大约九点钟,黄局长他们来了,一共三部车,近二十个人,有男有女。局里的以及黄兴、市核桃研究所的张所长等人我认识,其他的没见过。

黄局长之所以叫我和黄兴来,是因为我们两个是果树栽培专业,我曾是黄局长手下,黄兴从事育苗工作多年。黄局长手下八个人中六个是林业专业,他们只知道苗木实生繁殖,不懂嫁接技术,另外两个一个多种经营专业,一个农学专业,对果树嫁接更是一窍不通,只有局长一人是果树栽培专业。

张所长和我打交道几次了,我对他的技术持怀疑态度,这主要有两次,一次是我们去贵州考察学习回来的路上,路边有很多人在卖核桃,我们停下问价,张所长看这袋说好,看那袋也说好,路人招手示意我们别买,可大家不以为然,大部分人买了,有一个还买了五十斤,回到县城吃饭时大家剥开,有空壳的,有烂仁的,股股臭味扑鼻而来,来一起吃饭的核桃育苗老板说这是泡过农药消毒杀虫,播种下地不发芽,黑心的人就挖出来卖,大家都傻了眼;另外一次是去年我们高接换种,张所长锯树,结果锯口不是裂了就是凹凸不平,我们必须重新锯一次才能嫁接。

由此我认为张所长的技术是有水分的。

人齐后,黄局长走上一处高地说:“我们种植的核桃已经八、九年了,基本上没有开花结果,群众反映比较多,经过我们局调查,我县的核桃良种率大约在百分之二十八左右,市、县领导非常重视这个事情,决定对这些核桃进行高接换种,切切实实为民办实事,提高农民收入。我们这几天的任务就是完成这片示范基地核桃的高接换种,为月底我市召开核桃高接换种现场会做好准备。今天来到这里的有自治区核桃办技术员,市局技术员,县局技术员,韦工和黄兴两位技术员,以及来帮忙锯树的几位兄弟。希望大家相互配合,团结协作,共同完成好我们的任务。我们局里的几位同志要多多向其他技术员学习,把你们的业务水平提高到一个新台阶。”

黄局长说完,张所长也讲了一下,提出一些技术上的要求,并问大家有什么问题要提问。我和黄兴合计了一下,由黄兴提出意见,说现在是十一月份,正进入隆冬季节,果树休眠,树液不流动,嫁接难以成活,能不能推迟到元月底二月初?黄局长说:“这个问题大家不要考虑,市里要在这里召开现场会,只要我们按照技术规程完成任务,活与不活是另外一回事。”

听口气,黄局长也很不情愿,但政府下的任务他必须去完成。

我在下面自己想,嫁接苗出圃有良种率标准,出圃和发放都要有人验收签字,那这些只有百分之二十八良种的不合格苗是谁验收签字?是谁同意发放到农户手中?当初群众不愿意种工作队就用收回土地相威胁,现在证明苗木为假苗了,农民八、九年的损失谁来负责?有人因为完成种植任务而升官发财,农民却遭殃。农民啊,什么时候都是最容易受伤害的群体,也是最弱的群体。今天,又为了一个什么现场会不顾客观条件下达不切实际的任务,还美其名曰为民办实事,难道都没有人看出来吗?但二百块钱一天对我们的诱惑力太大了,我们跑三马一天最多也就一百块钱,我们也在昧着良心去做这个劳民伤财、为别人升官发财添砖加瓦的事情。

“下面由市局小包给大家做嫁接示范,大家要好好看,好好学。”黄局长的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于是有人架梯子,有人拉横幅,有人拍照,大家忙的不亦乐乎。922和306大概第一次看到这阵势,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路上来一辆车停住,一个瘦个子下来问这是个什么情况,黄局长大略地说了一下,瘦个子呀呀的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们是广电局的,正好拍个新闻。又于是,自治区的,市里的,县里的,都争先恐后的拿出各种横幅,竟然有九张之多!我的天,就这么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一下子就衍生出九个内容,涉及到三级多个部门,真可谓是各有所获,皆大欢喜啊。

这个冬季和别的冬季一样,很冷。

出门的时候老婆说:“天太冷,如果开不得就不要开太夜。”

我嗯嗯的应道。

有时候我觉得老婆关心我有点矛盾,也有点过头。回来快她会说回来太快,天冷又说不要开太夜,出去应该在哪里哪里等人等等等等。说多的时候我回道:“等等,我拿笔来记一下,免得到外面忘记。”老婆以为真的,看着我。

我心里清楚,我赚不到钱,不是我着急而已,老婆也着急,她是恨铁不成刚。这个家几乎由她一个人来支撑,我就像个编外人员等着吃。

车站对面路口,一个人蹲在地上似乎在招手,我以为他拿东西不方便站起来,可我到近时发现他是一个残疾人,双脚没发育好,是用双手走路的,手里拿着类似电熨斗的木制品,免得走路时双手受伤。

我把车子停好,想下去扶他上车,他说不用,只要你把车停稳就行。

我踩住刹车,以防他上来时车子摇动他跌落。我一不留神他已窜到我车上,动作之迅速娴熟令我目瞪口呆。他说要去金湖宾馆,多少钱?我说五块,我心想,这个人不收他的车费了。

路上和客人聊天,知道他家住乡下,不想总是给父母养他,自己出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到了金湖宾馆,他掏钱出来付车费,我说不要,他坚决给,我坚决不要。我说我不是同情你,我是佩服你,就当我鼓励你吧。最后他见坚持不了就谢我而去了。

我们开三马的,许多人很在意第一趟客人,他们认为第一趟好差决定当天或当晚的好差。我从来不计较这些,特别是遇到这样的客人,做一点善事总是应该的。

冷风嗖嗖,街上行人很少,一些活动场所不见大姨大妈们跳舞了,肯定是天太冷,大家都窝在家里。

我跑了几圈都没人招手,或许正应了那些人的说法,开张不利,白跑一晚。

正想找个地方停一停,远远的,一辆客车过来,依往常,客车可能在这里下一些客人,因为这客车不是本县的,它只是穿城而过,如果没客下它不会过这里。

我等了一下,客车果然在我旁边停下。我到车门旁等。一会,一位中年妇女下车,我看,哟,是彩琪,我想打招呼,她却好像不想和我打招呼,直接窜上车,她在车上说:“等一下。”听到这句话我感觉似乎哪里不对。

等了一会,一个男人下车,走到我车旁,对我说:“送我老婆去解困小区。”

我靠!我心里说你老婆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你老婆!

想归想,这种情况下是不能说的。男人也上了车,我拉走,当不认识彩琪,一路没有和他们交流。

到了解困小区,他们叫我往里面开,里面满是各种各样车辆,说里面住的是困难户只有鬼才相信。

车停下,彩琪掀开布帘,探头看看,下车。那个男人跟车回到广场,塞十块钱到我手中就走了。

我决定一反常态往城北方向走。因为城北比较远,人员流动也较少,一般不得客人我是不往这边来的,今晚试一试,看看运气如何。

越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就到一个三角洲,v形地块上,红银大酒店高高耸立,彩灯闪烁,金碧辉煌,极显豪华。往左绕红银大酒店的路比较窄,只有对向两个车道。一到晚上,车子就塞满了靠酒店的那条道,只留一条通行。巡逻车也从这里经过,但从来不去处理。或许这里情况有点特殊的原因吧。不了解内情的人当然不知道这幢房子的主人是谁,她是交警大队的一个科长。她一上路查车,人家都说遇上了女魔头,只要被她逮住,不死也剥皮,总有问题给她查出来。这样一位严格执法的领导门前违停现象如此明显而严重却没人处理,多少有点让人费解。当然车不是她的,是客人的,酒店也不是她的而是老板的,与她无关。

我小心翼翼的穿过去,就到了环城路。

环城路是以前县城规模小的时候起的名,现在县城扩大了好几倍,改名为城北路了,只是人们习惯叫环城路而已。白天还可以,一到晚上这里行人稀少,铺面关门,只有那些路灯孤独的亮着。

正走着,路口走出一人招手,我停下,客人说去城南。

一路下去没有行人,车辆也很少,一直到老车站行人车辆才多起来。

到城南市场路口,723的车子停在路边,他正和一个人争吵,旁边围好多人。我的客人也在这里下,我们就在旁边听。大意是说讲好了来到这里六块钱,可下车后客人只给五块,两人因此而争吵。

其实一块钱不算什么,只要大家都心平气和的说话什么事都没有,但只要有一方说话口气硬,矛盾就容易发生。曾经一辆残疾车拉一位客人到三中路口,客人未按约定给车费,还说了带侮辱性的语言,车主一怒之下掏出保温杯砸向客人的头,造成客人轻微脑震荡,因而人们传说三马仔为了一块钱杀人,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我和723也比较熟,走过去和他说,一块钱不要争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忍风平浪静,我们出来是想挣钱,不是挣气。723可能也正好找到台阶下,骂了两句走了。

如果在三马仔中互相问谁最佩服谁,大家都会说最佩服开车得钱的那个人,只有我最佩服开车不得钱的776.。

认识776是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住在单位大院里,由于没了工作,就在单位大门旁开了个代销店,那时我家已买了三马,偶尔我也出来开开,平时主要是看店。

一天中午,我正躺在椅子上,一辆很旧的三马到我店前停,下来一个黑瘦的青年,用蓬头污面来形容可能都差不多,衣服也有些破旧,几乎没有年轻人的特征。

这个年轻人站到柜台前,先看看小吃,要了两包带壳花生,然后要一瓶桂林三花酒。当年桂林三花酒很热销。

年轻人买完东西,问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吃?说实在话,我最害怕喝酒闹事的人,加上他这装束,我的心都提到嗓门上了,但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就说随便吧。

店里没有其他凳子,年轻人只能蹲在门边靠着墙,边吃花生边喝酒,也不和我说话,大约十多分钟他就把花生和酒吃完喝完。

我大略的看了看他的车,车的确很旧,没有车牌,车里贴满各种各样人物素描,我压根就没想到那是他的杰作。

我对776的最初印象就是邋邋遢遢的一个人,跟流浪汉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觉得他有点神经病。

后来我搬出了单位大院,开始我漫长的三马仔生涯。

有一天晚上,在车站路口,泛黄的灯光下,一部三马停在那里,车主背靠车椅,双脚搭着车头,左手拿一本书一样的东西放在膝盖上,右手拿着笔比比划划。这种现象在三马仔中不是很少而是唯一,我特别的好奇,凑过去,一看,哟,就是那个在我代销店喝酒的年轻人,多年过去,我依然记忆犹新,他依然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

我问干啥咧?他头也不抬,说无聊,画个美女。

他继续认真的作画,不时抬头往前看一下,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哦,原来他在画对面商店那个美女老板娘,画得差不多了,真的很像,拿着这素描去找人肯定可以找到。

大概画完了,他见我没走,就收东西插进车头袋子,袋子里还有两本书。

我们聊画画,他兴趣非常高,还拿出书本指指点点,思路清晰,侃侃而谈,我由此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因为想要钱,聊了半个钟头我就离开了,回头看看他的车牌,776.。

776一般都不跑,只待在一个角落里画他的画,有人上车他才走,因此他每天的收入四、五十块就不错了,大家见他这样子都说他是个癫仔,神经病,和我当初的看法一样。

认识776之后,我们经常聊天,偶尔也去夜宵摊喝两杯,有人开始把我归类为癫仔、神经病了。

一天晚上,776打电话给我说马上到好友缘来,我拉完一个客人就过去。

河堤人行道全被桌椅占满,776坐在店子的一个角落里,桌上一碟炒螺丝,两杯啤酒。我一到,776就举杯,我们干了,然后他说前两天民族中学的一个领导坐他的车,发现他的画,和他聊天,然后叫他去学校一下,结果今天签下了一份聘用美术老师合同书,月薪三千,其他依照国家规定享受。他问我可不可以,我说怎么不可以啊,既解决你的爱好,也解决你的生活,两全其美。

“癫仔、神经病”的776十年磨一剑,不在乎旁人的冷嘲热讽,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是金子总会发光,终于走出了属于他自己的路。

一样是三马仔,做事方法方式不同,结局自然不一样。

101就是想利用开三马赚钱买六合彩,中大奖,发大财,想法与众不同。

101对六合彩的沉迷源于10年前,那时候买六合彩真的很赚钱,有的因此买冰箱,有的因此买小车、空调,诱惑力非常大,101也因为买了六合彩中奖,在老婆的安排下买了三马拉客,老婆的观点是赌的东西不长久,十赌九输,得一点钱了要及时收手,买车拉客才是长久之计,但101不这样认为,他信奉“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信条,他认为只要有恒心有胆量,中大奖的机会肯定是有的。他开车得钱没有拿来养家糊口,而是拿去买六合彩,买资料,老婆、孩子、家根本就不在他心中,苦心婆口规劝无效后老婆离婚了,小孩也不读书自己找事做养自己,这反而好像给了101更大的自由,他整天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和别人大谈特谈六合彩,完完全全沉浸在中六合彩大奖的美中。

车子到报废期后,白天101不敢出来,就常常往码报街钻。

这天一大早,101又来到金水桥,金水桥边第一条小弄就是码报街,这里专门卖与六合彩有关的小报,包括南国早报等等。河堤人行道上满是一堆堆老太太、老爷爷们在热烈讨论六合彩,有退休人员,有农村老人,农村老人主要是那些进城来跟儿女享福的,儿女们很忙,每天就扔十块八块的给老人,就像每天给小孩子零花钱一般,让老人们自己去找娱乐。

101来到这里,很多人都认识他,

“买码咯,今晚肯定中啦”一个卖码的对101说。

“跟你买了几次都不对,我怀疑你的码不准。”101说。

“你说我的码不准,为什么别人中了?”卖码的人说。

问题其实就出在这里,卖码人手中拿个小袋子,里面装几十个小纸团,每个小纸团写五个数,从1到49一个不漏,只要有十个人以上买,必有一人以上中奖,于是卖码人就鼓吹自己给的码是准的,而买码的人却从不去想这个问题,卖码的人天天稳赚不赔,好不快活。

101是这样的人,人家买他也买,人不买他也不买,典型的随大流。

为了六合彩,101什么招都用过,但没有一招是正招,全是歪招,比如拿一张南国早报来,找一个动物图案,横看是什么,竖看是什么,以此来判断今晚出什么生肖;还早早跑到公安局路口蹲守,看第一辆警车出来尾数是多少,以此来确定出码的单双。

当然,101也有中奖的时候,就是几十块或百来块,他高兴得手舞足蹈,邀上几个码友去不夜城搓完这点钱方止,真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878两夫妻就与101完全不一样,他们是三马仔中最勤奋最成功的人。

878家住典型的喀斯特石山区,九分石头一分土 ,那一分土也是有雨雨灾,无雨旱灾,一年到头收不了几颗粮食,家是用草席围起来的茅棚,两公婆不甘于贫穷,举家来到县城租房,借钱买两辆三马,起早贪黑,通力协作,终于赚到了一点钱,在巴岗县城开始大规模扩建而地价尚上涨时果断在壮乡大道第二排买了一块地皮,经过几年的努力,起了一幢四层半的楼房,虽然还欠许多债,但终于有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住所,夫妻俩非常高兴。

878其实也算是一个文人,他们村里的小学没人愿意去教书,他就代课了几年,后来有了老师他便离开学校出来。

878平时戴一副深度眼镜,看人时总要抬一抬头,扬一扬下巴,好像不如此看不到人一般。

应该说我和878还是比较好的,休息时常常一起聊天。他给自己定下任务,早上六点半必须起床,因为那个时候学生去学校,有客源,白天挣二百块,晚上一百块,时间不封顶,任务只能多不能少。他这个任务只有他一人能做到,别人都坚持不了。

878还有个最大的优点,别人怎么去抢他的客他都不生气。有一次709抢他的客,差点还撞了他的车,他还是微笑着说:“下次开车小心点,客是拉不完的,去吧。”如此好脾气真的很难得。

有些三马仔为了几块钱,横冲直撞,不遵守交规,出事是必然的,像709一样,车毁人伤那只是早晚的事情。

有一次我照常行驶着,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客人招手,我从后视镜里看没有车从后面过来,打了方向灯,慢慢向右靠拢,距客人还有几米远时突然发现一辆三马从内侧快速冲过来,我本能的点了一下刹车,同时向左微微的避让了一下。这位同行径直冲到客人面前咔的一声停下。我一看,是709.。

客人迟疑了一下,上了709的车。709既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开车走了。我是有些生气,但没和他争论,由他去吧,反正他抢了这个客人也发不了财,明天照样出来和我开三马。

第二次是在古城路,当时我正在向一个客人靠拢,709从我左侧急驰而去,超过我时大概发现了这个客人,便来一个急刹车,车子发出刺耳的响声。车速太快的原因,他已超出十多米远,但他未等车停下就直接调头逆向直冲客人而来,咔的一声停在客人面前,把客人吓了一大跳,车头几乎和我的车头相撞了。

这回我非常气愤了,刚想说他几句,客人先骂了:“你妈逼啊,癫仔。”

709也不回话,停在那里,像个神经病,木讷的看着客人。

客人上了我的车,709没有让路,我只能绕开走了。

“你们三马仔都是这样,要钱不要命。”客人说。

我想辩驳,但想想觉得辩驳也没有用,三马仔中的确有那么几个人为了抢客不计手段,所以人们对三马仔是有成见的。

有的同行说我和709很好,因为他们常常看到我和709在一起聊天。但自从发生上面这两件事后我就非常厌恶这个人了,他再到我旁边停时我都不理他,有时甚至他一来我就走。但奇怪的是,好像他从没看出我很讨厌他。

出事的那天晚上,其实是第二天的凌晨,大约三点多钟,街上没有什么行人,我也感到很困了,就在一个路口停下,清点一下当晚的收获,准备收工休息。709又来到了我身边,他说他的,我做我的,末了出于礼貌我说了声回去了,就启动车子走。709也随后。

我进入左转车道,他也跟着过来。

红灯亮起,我停下等待。

这时左侧人行道上冒出个人来向这边招手。

按平时惯例,这个人是由我过去拉的。我想,再拉这个人,今晚我的收入就达一百二十,对我来说是非常不错的成绩啦。可谁知道最后几秒钟时,709突然启动车子变道,调头越过我车头直奔客人而去,动作十分危险。

我没有生气,干嘛要生气呢?遇到这么一个人生气是没有用的。我想,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之后我就直接回家了,谁料到第二天晚上出来就听到709出事的消息。出事是在电子厂路口,也就是709家路口。709与一辆无牌照的轿车相撞,事故发生后轿车跑了。709的车被撞得支离破碎,全部报废,709被撞飞十多米远,可以想象事故有多惨烈!709满脸受伤,脖子上多处有玻璃镶入,有的深达内侧!幸好动脉没伤着,手脚多处骨折。可以说人也基本上报废了。

虽然平时有些气恨709,但他出事了,依然觉得有些同情。

我同情709,同行们并不是这样,他们有的说该撞死,有的说该撞成残废,有的说该买鞭炮来燃放庆贺。

做人做到这份上是非常失败了。钱,谁都想多挣点,但为了钱我们无视规则,蔑视规则,最终规则就会惩罚我们。

但愿709早日康复吧。

和709一样,543的老公也出事了,这几天543都不理我了,几次打招呼她都别脸过一边去,原因我想应该是上星期以及以前的事情。就在709出事后的几天,我朋友圈发布一册寻找肇事者的启事,配发车牌号、人物正面照、肇事逃跑视频,因为我开三马,人家还特意问我认不认识这个人。我仔细一看,不错,这个人肯定是543的老公,但现在做好事大家都要留一手,好心不一定得好报,所以我说照片有点模糊,不敢说是某个人,待确定后才告诉他们,然后我把这个启事转发给老婆,我老婆和543是好朋友,叫老婆跟543说,尽量动员543的老公自己去自首,免得事情越闹越大。543回话给我老婆,是她老公肇事逃逸了,不要传出去。过两天,这事就在三马仔中传开,543便认为是我传出去,再加上之前我说他的老公经常抢别人的客,543自然对我有意见了。

543的老公之所以跑,他是有他的考虑的,他的车早就到了报废期,他说交警队黄队长是他们村人,给他出了个主意,拿个假车牌来套上。这事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但他白天晚上出来开都畅行无阻是真的,换了别人可没那个胆量。肇事后他认为车牌是假的,肇事地方又偏僻,没人看见,没有监控,所以逃之夭夭。可他哪里想到,肇事地方竟然有三个摄像头,从不同角度摄录了他肇事的全过程,不到两个钟头,110就到家把他给逮住了。

就这么一件本来与我无关的事,我还为她们着想,却引来543对我厌恨,实在是冤。不过我对543的老公真的恨,你和客人正讨价还价时 他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到你身边问去哪里去哪里,你不去我去,气得你想用刀劈死他,这样的事情多了,大家对他恨得入骨,在一次吃饭闲聊时我跟543说,你也该管一管你老公啦,不要让他老去抢别人的客,人家正在酝酿打他呢。谁知道543不但不认为她老公有错,还指责我,说我们两家这么好,你还说我老公坏话。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烂锅头配烂锅盖,夫妻般配,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脑残的并不只有101、709等人,509好像脑里全是水,竟然被110抓了几次,原因都只有一个:帮人拉赃物!

我们常说不是什么饭都可以随便吃是有道理的,开三马也一样,人家叫你拉东西,你首先要判断货物的合法性,不能说人家给钱就拉,那样自己就会犯法,不知道509怎么会犯同样的错误多次。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是在老酒厂,那里正在搞建设,客人叫我拉到那里,四周漆黑一片,两捆方条在地上,一看这东西我第一反应就是赃物,主人要拉不会这么晚才拉,所以我说我不拉,就回来了,以后帮人拉东西我就特别注意这个。

509第一次被抓是在农贸市场,由于火灾,二楼正在翻新装修,有人叫509去拉东西,是一台一百多斤的电机,刚出市场不久就被110给逮住了,原来这电机是小偷从二楼偷来的,好在小偷说不认识509,是临时叫去,509被批评教育一番后放了出来。

可509好像脑进水一样照常什么都拉,又被抓了几次,拘留几天放回来,但这一次他没那么幸运了,帮人家拉不锈钢材去废旧店卖,老板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不愿收,可509疯疯癫癫的跟小偷跑来跑去找买家,结果又被110逮住了,这回无论怎样辩解都无济于事,又是罚款又是被判刑一年八个月,509还只是傻笑,看来真的是脑进水了。

203是和我比较接近的三马女司机,是个大美人,平时穿着时尚超前,大胆前卫,描柳眉,涂口红,染指甲,戴大大的耳环,可以说化妆打扮上所有的项目她都实施体验了,之所以说比较接近,是因为她和我老婆是朋友,美人和美人在一起,时常来我家吃饭,因而在街上碰面都要打声招呼,相互问一下生意如何。

有时候有些人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美女来开三马,其实都是生活所迫,只有开三马最自由,随时有时间接送小孩,照顾老人,而进厂进公司打工时间限制紧,工资低,不划算。

203说她很热爱这一行,一吃完饭马上想出来跑车要钱,真正做到了干一行爱一行。

可也有一些人认为开三马低等下贱,我一个朋友的老婆就是,她说每次客人跟她坐车,说她这么漂亮怎么来开三马,这么低贱,因此朋友的老婆把车卖了,宁愿去做一份一个月一千一百块钱的工。

在一次饭桌上,朋友的老婆又提这个事情,我就问她:“你有203漂亮吗?你有我老婆漂亮吗?”她不语,其实她不知道,那是人家恭维她而已,是她自己看不起自己,职业没有高低之分,人没有贵贱之别。

203她们夏天经常穿长裙或宽腿长裤出来开车,高跟鞋也不离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要考虑安全性和实用性。我和她们说很多次,但她们说我老脑筋,不知道什么叫美。

意外最终还是发生了!当我和我老婆赶到医院时,203靠在病床上,小腿裹着白布,还绑上一块木板,见我们来到,她美丽的脸上唰唰的流满了眼泪,很是可怜。抽泣了一会,她说:“哥,我没听你的话,要是听就没事了。”

我老婆白了我一眼。我老婆曾说我乌鸦嘴,尽说些不吉利的话。我现在更不敢吱声,应付道:“没事没事”。

“哥,以后我不会瘸腿吧?”203担心地问。

来之前我们已经知道她小腿骨折了,是否瘸腿我不敢保证,但要安慰他,就说:“没事的”

203应了一声哦。

“怎么挨的?”我老婆问

“今早我在壮乡大道开,也不算快,到农贸市场时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的裤脚被传动轴卷了进去,我想拔却拔不出来,后来就翻进绿化带里去,不知道谁报了警,120也来了,我的裤脚被他们剪掉了。”203叙述着,“我听哥的话,也许不挨了”

“都是你这乌鸦嘴”我老婆又白我一眼。

又是我的错。

我想想,好在美丽的脸没伤着。

平时他们开车都很快,又这样穿着打扮,出事其实不是意外,而是自找。珍爱生命,守护身体,才能守得住美丽。

二十多岁的晓棠与203她们不同,虽然长一张圆圆的脸,两个大大的酒窝,笑起来非常好看,但她穿着非常朴素,朴素得有些过分,与203她们有天壤之别,也与她这个年龄段极不相称。

与晓棠相识有点偶然。那天晚上下着小雨,晓棠的车停在路边树下,似乎启动不了,她显得很无助。我停下问怎么啦?她说车子启动不起,不知道什么回事。

我把自己的车靠边停好,过去帮她看。

其实我对车一窍不通,只是想帮她看看而已。

我把那些电线大略的拉了一下,没发现有断的,就上她的车,打开风门,按下电钮,车子居然噗噗的启动了。

晓棠站在那里,看着我说:“哥,你什么都懂。”我说哪里哪里,我什么都不懂,只是碰巧而已。

之后有空我们也聊一聊天,才知道晓棠不是我们县的人,但离我们比较近,她们那边生意也不好做,一家人来巴岗租房,老公做别的事,晓棠开三马,孩子在二小读四年级。她说她老公有个毛病,疑心非常重,总怀疑她有不轨行为,经常打她骂她。

晓棠说她见其她女同行打扮得花枝招展,自己也买一两件好衣服来穿,可是老公一发现,没等她脱下来,就在她身上直接把衣服剪了,连袜子都不得穿好,必须穿那种黑白相环的最古董的式样。

难怪晓棠穿成这个样子了。

去年春节后不久,在广场我见到晓棠带着孩子玩,她穿了一套新衣,和以前相比真的是判若两人。我不禁夸了她几句,她羞答答的不敢看我。这之后又不见她穿这套衣服了,问她她说老公又把衣服剪了。

我骂了一句:变态,畜生。

一天晚上,我停在老车站休息,一同行到我旁边停下,我看,没见过,不认识,想必是新手吧。

这人和我一样个子矮小,但脸比较黑。

我们互相寒暄了几句,他便下车走到我身边,问:“好像你和晓棠很好啊?”

我不明就里,随便答道:“不算怎么好啊,休息时聊几句而已。”

“我知道你很有文化,很会说话,如果你勾引我老婆,我打死你。”他还用拳头生硬的擦着我的脸颊。

我有些生气,但我不能冲动。我知道这个人是晓棠的老公了。

我说我怎么能去勾引你老婆呢?大家是同行,见面打个招呼,说一说话而已,你看谁不是这样?

“反正你小心一点。”晓棠的老公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之后一段时间我有事没出来,那天晚上正想出门,922打电话来问我伤好了没有,他想来看我,我好诧异,问他什么回事,他反问我:“不是说你和那个女的在她家约会,被她老公堵门,你从二楼跳下脚断啦?”

我莫名其妙,骂了一声,说我到街上了才谈。

我到街上,922把情况跟我说了,我好气愤,我下车,转来转去,同行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我。

过了三天,我接到晓棠的电话,她说她离婚了,马上要离开巴岗,在走前她想见我一面。

我也没多想,按她说的地址去见了她。

她终于又穿了一套新衣服,真的很漂亮,她不比203差哪里去。我想她老公那样对她,肯定是她老公在她面前感到非常不自信,很自卑,所以变态。

晓棠一见我,大滴大滴的眼泪珍珠般噗簌簌的落下,她很想抱我的样子,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抱着她的双肩,然后帮她抹了眼泪,我真的很心疼,她扑簌一声笑,她说她解脱了,她要去远方,去之前,她要穿最好的衣服来见我,因为只有我夸她漂亮,老公从没真正爱她,不懂爱他,是我让她感受到了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一个好好的女人,就这样被她混蛋的老公糟蹋了,现在不是她老公想打我,而是我想打她老公了。

真心希望晓棠在他乡找到她的幸福

在我的印象中,杨局长没有哪一次是清醒的。每次坐车,总感觉他那撮小胡子蓄满酒,只要轻轻一拧,就会拧出半杯酒。

杨局长原来在一家国营厂当厂长,在企业改制、大量人员纷纷失业的改革大潮中,杨局长却能逆流而上,一跃成为政府办副主任,不满一届又升任计划局局长,再后,到发改局局长,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我认识杨局长,杨局长不会认识我,因为我一直在政府部门工作直到他当了发改局局长才出来,而杨局长只记得官职比他大的人,我们这种小蚂蚁他是不记得的,他也不会去记我们这些人。

杨局长喜欢喝酒,喝完酒喜欢找女人,他是巴岗县有名的三大流氓局长之一。

在一次警示大会上,我就坐在他身后,县领导在上面讲同志们要管好自己的三个东西,一是管好自己的嘴巴,该吃的吃,不该吃的不吃;二是管好自己的手,该拿的拿,不该拿的不能拿;三是管好自己下面那条,该搞的搞,不该搞的别乱搞,乱搞是要挨赔钱的,是要出事的。

领导讲的就是前段时间出的事,某局局长乱搞别人老婆被讹诈,警方调查后双方均有严重违法违纪问题。

杨局长听了这些,低声嘟哝着:“我就这点爱好,再没这点我当这官就没意思了。”

我第一次三马拉杨局长是前几年,我从县委大门前经过,杨局长满脸通红的招手,我和他打招呼,他有点惊愕,然后说好好,我按他的指引把他送到老面条厂后面的河堤,他家就在那里。

最近一次拉他是前一个月,那晚应该是十一点钟以后了,我从城北下来,红绿灯处,一个人站在路中间拼命似的招手,还大声的喊三马仔,但因为是红灯,我没过去。

等了一会,绿灯亮了,我过去,这才看清楚是杨局长,因为他不认识我,我也当着不认识他,他大声、几近吼着说:“你这个卵仔,喊那么多都听不到。”

我说红灯过不来,他说红灯有什么卵,出事他负责。

我诺诺应道,他上车,说去县委,他要加班。

我拉到县委大门外停下。

一般我们拉里面的客就拉到这里,里面也不允许三马进。

杨局长见我停下,大声说:“进去!进去!谁敢拦你!”

我小心地从半开的门栏边过去,侧头向门卫微笑,门卫摆摆手表示可以过去,我直直往前走,我对这里太熟悉了。

到办公大楼梯子前我又停下了。

“你这个卵仔,冲上去,到大门!”

我不情愿地我从斜坡冲到玻璃门前。

说实在,我很火。

杨局长下车,没有直接给钱,而是径直往里走,我不问,也不走,一会,他转回头,问多少钱,我说六块,他好像很意外,然后掏出六块零钱给我,说:“好,我记得你车牌了。”

我心里想,你记得我车牌又怎样,这么远的路程,别人肯定要你十块八块的,还想用这句话来唬我,我才不怕呢。

因为以前在政府部门工作,开三马时遇到熟人是经常的事,阿荣也不例外。

阿荣是政府办司机,人长得高大威猛帅气,有时候跟领导出差,别人争先和他握手,把领导晾在一旁。

阿荣很聪明,下次去时自己离远一点,也穿差一点,终于有了一点效果。

阿荣文化水平并不高,可能因为这派头当初撩上了政协主席的女儿,因此就有了这份工作。

我还住在县委大院时阿荣他们就住在我对面,同时因工作原因也常接触,彼此比较了解。我离职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阿荣了,愿因很显然,我开我的三马,他忙他的公务。

说实在话,那一晚我是喝了几杯酒才出来的,交警早下班,自己提醒自己多注意点就行,有客我走,没客我停。我正觉得无聊之时,旁边一辆车后面转出一个帅哥和一个美女,我仔细一看,帅哥是阿荣,好久不见,本是想打个招呼,但发现美女不是他老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彼此看一眼,点个头,知道就行。

上了车,阿荣说去城南市场,我便沿河堤走,到公园路,上民族大道,中段右侧就是城南市场。

城南市场主要是经营建筑材料,一般天黑时就关门打烊了,现在都近半夜了更是黑灯瞎火,偶尔转角有一两盏路灯,也萤火虫般亮而已。

进到里三层的一个十字路口,阿荣便叫停车,美女去开门,阿荣付车费,我们都没有说话。阿荣迅速进门,我也迅速离开。

这种情况在我们小县城并不少见,许多女孩租个房间招客上门,这样做就很安全。

真的太巧合,我回到老车站时竟然遇到阿荣老婆,四十多岁的女人,短裙、短衣、短发,活脱脱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她说去城东,回家。

到城东,转几个小巷,阿荣老婆说到了,付钱,我说不要,她说你那么辛苦不要不行,并说家就在这里,有空来和阿荣聊天,阿荣也真太忙,今晚领导又叫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我说我也是很久没见阿荣啦,有时间再过来。

“再见。”阿荣老婆说,我回礼,出来。

人和人之间,有很多东西看得到了,不一定要说出来,这样是不是对大家都好?

拉客中,我们常常遇到一些特殊的群体,比如粉仔,粉仔中又有一个特殊的,我们都叫他粉仔,是个特定的称谓。

粉仔个子瘦小,脸有点扁长,可能长期吸毒,脸色有些黑,但平时看起来也挺有精神。

人们都说粉仔可怕,打砸抢全集于他们身上,可我们经常拉的这个粉仔似乎非常有礼貌,很有人情味,在我们中间,只要一说粉仔,就专指这个。

粉仔家住建筑公司,那里是一大片瓦房,建筑公司每天帮人起房,别人住的是高楼大厦,自己职工却都还住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盖的旧房里。

从粉仔家到老车站不足一公里,但粉仔每次进出都要坐我们的车,车费照给,实在没有,事先他也说明,并说下次补上,所以下车他经常问上次给钱了没有,如果你说还没给,他也不多问,一并补上。

当然,粉仔也并不是每次坐车而已,有时候也叫去拉一点货,他的货基本上是偷的,有一次他叫我拉去农贸市场,在黑暗角落里有几块红木板,车灯照亮下可以看到那是全新的,我第一反应这东西是赃物,我告诉他我不能帮他拉,他便说那对不起你了阿哥,麻烦你了,我另外找车。

我转车,并对他说以后拉东西你不用叫我,他说好的好的。

我以为粉仔会记仇不再坐我的车,其实不然,他依旧坐,没有计较我的话,后来有一次他从角落里出来,想上我的车,突然停住,说:“喔,我记得了。”转头上另外一辆,旁边的人不解的问我粉仔怎么不坐你的车了?我说他肯定叫去拉货,我跟他说过拉货不要找我。

同行说也是,乱拉哪一天挨进去了后悔莫及。

粉仔肯定经常被抓进去,因为隔三差五的经常有一段短时间不见他,他再次出现时精神面貌都比之前好,我们说应该是进去洗脑干净一点了才出来的,如果能坚持,他是可以变成一个好人的,他骨子里也并不坏。

现在社会发展了,谋生手段也多,只要人勤,通过自己的双手劳动,吃饭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但一些人的谋生方法我们不敢苟同。

乜艳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还是很有姿色的,高跷丰满的身子,靓丽合身的衣服,走在街上你不会想到她是一只鸡,她常住佳佳旅社。

旅社这个名称非常古董了,现在人家都叫宾馆、酒店,叫旅社的在巴岗县仅存这一家。

佳佳旅社免费为乜艳等几个农村少妇提供住宿,条件是他们拉客人来做生意,老板从中抽水,各有所得。

佳佳旅社是最早从事这方面生意的,所以它的名称也响亮在外,或许这正是它不改名的原因,男人们茶余饭后聊天这里常常是话题之一,有的说要来开月票啦,有的说干脆开年票啦,不亦乐乎。

一个大热天下午,我送乜艳回到佳佳旅社路口,她穿得比较暴露,非常的诱人,是男人的都会有非分想法,她是去做生意回来的。

在路口,一个帅哥带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向这边走过来,男孩快步向乜艳扑过来,叫妈妈,看样子好久不见妈妈了。

乜艳蹲下,抱着孩子,抚摸他的脸。男人在旁边站着。

“妈妈,我不想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男孩撒娇道。

乜艳目光躲闪着,说:“听话,和爸回去读书,妈妈很忙,你好好读书,明年妈妈接你来县城读书,好不好?”

孩子眼中几乎冒出泪花,低声应道:“嗯”

乜艳回头对我说:“师傅,送他们到车站。”然后付钱,牵小孩子的手上车,小孩子依依不舍,乜艳的老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还没转车,乜艳已转身,我从侧面看,她的脸似乎变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掉了眼泪。

现在的社会是不是有点畸形,老公送老婆来做鸡,这样的事情都有,我们看到的红人宾馆门前那几个男人并不是嫖客,而是收钱,他们老婆在这里做鸡。

一样米养百样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退休多年的李老,身体依然很硬朗,他说他只有一个爱好,就是买六合彩,但从来不买大,三十块钱以下。

六合彩最盛行的那几年,巴岗县城的大街小巷满是读书看报的人,有好事记者为此拍照写新闻,报纸一出来,细心的人就发现,好多人手中拿的南国早报是反的,于是有人出来打圆场说是摆谱的,其实是真的,但这些人并不是读书看报认真学习,而是在研究六合彩,一张报纸或一幅画,他们可以颠三倒四看,得出不同的生肖不同的码数。这也真是一大奇观。

现在六合彩没那么盛行了,但依然有人乐此不疲。

李老一般吃完饭就出来,出来他是不坐车的,永远的中山装,悠哉悠哉的到金水桥。无论当晚有没有码,这里都有人在讨论六合彩。

李老平时话不多,主要是听。

我路过金水桥时正好遇到李老,他是往家里走的,他家离这里就七、八百米,坐车也得不坐车也得,他见了我,说:“诶,坐车回去算了。”可能原来也不打算坐车,见了熟人才坐 。

“今晚中没,李老?”李老上车后我问。

“中了六块,也正好得前几期的本回来。”

“得本回来就行啦,高兴高兴而已,你退休金都吃不完。”

“也是这样啦,不做这个又不懂怎么打发时间,闷多。”

我们一问一答间就到他家路口,他住的是单位老房子,只有一幢宿舍楼,里面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看来这六合彩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它至少也给李老这样的一些老人带来快乐。

退休的人们各有各的找乐方法。

我每次拉黄所长他都说:“韦工啊,太可惜啦,你人老实,技术好,今日这个结果我很痛心。”

我说没什么,命运如此吧,怪自己不好,不能怪别人。

把黄所长拉到心怡宾馆,他下车,付款,我照收,都不说什么客套话。

“一下我打电话你再过来接我。”黄所长露着两颗金牙对我说。

“好的。”我答道。

黄所长走进心怡宾馆,虽然七十多岁的老人,步子依然很稳健。

他是来这里嫖鸡婆的。其实他家也开宾馆,也养有鸡婆,他说有一次他在楼上嫖一个新来的鸡婆,鸡婆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他下楼时见到自己的儿媳妇,心里总感觉好像刚才嫖的是自己的儿媳妇,心里很不舒服。

从那时起,他想嫖家里的鸡婆就约她们到别的宾馆。

黄所长说今天来了个新的,所以约来这里,打电话叫我拉来。每次给钱都多给,我知道这其中有救济的成分。

我曾问黄所长,你这样做老太太不找你麻烦吗?黄所长说老太太自己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现在也有了一点钱,由他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别把身体搞垮就行。

多么开明的老太太啊。

让我们平常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很多,纪念碑旁边有个小弄,用本地江湖话说就是老年娱乐所,这里主要是一些农村大龄妇女来做鸡,而来这里嫖的也主要是农村老大爷。

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啦,这些在常人看来不可能存在的事真的存在着。

这些老鸡婆一般一次交易是二十块到三十块不等。如果你第一次知道这回事,肯定会说这世界太疯狂了。

陈叔他们来这里多少次了我不知道,每次拉他们,他们都毫无顾忌的在车上津津有味、余兴未了的大谈特谈这个事。

有一次陈叔竟说:“哟,我这个比你那个年轻漂亮多啦,才六十岁。”

我的天呀!才六十岁!年轻、漂亮!

得意、满足、自豪感溢于言表!

到城北时,他们一本正经起来,陈叔给钱我照收,我想他有钱嫖鸡,我收他车费天经地义,心里没有什么觉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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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马纪事的评论 (共 3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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